第二天早上,佩盈換了上班服,就回公司辭職。
 
我們默默關注著她,在公司的樓下。
 
昨晚明月姐說的,並不是什麼驚天動地的方法,只是很普通的一句話。
 
「只要有深刻到冇辦法忘記既感動,佢一定會改變。」明月姐對我們說。
 
可是在平常的日子中,我想不到有什麼辦法,可以製造深刻的感動。
 




傍晚時分,佩盈準時下班了。
 
「哩邊。」鄭健招手,跟我和明月姐一起。
 
我們一起跟她慶祝,找了一間不錯的餐廳,點了很多美食。
 
「小心。」服務員把一碟雞腿放下。
 
拿了雞腿。大家都拿了。
 




「佢梗係想留住我啦,但我堅持要走,經理都冇辦法。」佩盈自豪地說。
 
何諾兒遲到了,現在才走過來。
 
「同大家介紹,哩位係我家姐,叫何諾兒。」我故意介紹一次。
 
因為佩盈不知道她是我的家姐。
 
「咦,你咪係?」何諾兒裝作驚訝。
 




「係你?」佩盈跟她相認,對大家說,「我地識架。」
 
「快啲坐低。」佩盈拉著她,到自己旁邊坐下。
 
就這樣,我和佩盈之間,多了家姐。
 
家姐也拿了雞腿,聽佩盈說經歷。
 
「咁你仲要返多幾多日?」鄭健發問。
 
「辭職需要七日通知,但因為我有幾日大假未放,扣埋只係需要返三日。」佩盈說。
 
「即係我可以買定三日後既火車票?」鄭健雀躍起來。
 
「係啊老豆。」佩盈笑著說。




 
這一晚,她總是在笑。
 
沒有人知道她在公司辭職時,真實的情況。
 
我們只能相信她還有三天,就可以離開那間有職場騷擾的公司。
 
一天又過去了。
 
我們還是重複地早起,偷偷跟著佩盈上班,然後找地方吃早餐,再四處閒逛。
 
在服裝店——
 
「好似已經冇我地既事。」何諾兒說,選著衣服。
 




「佢變唔返彩色都冇計,我地都盡左力。」她說,抽一件出來看看,再放回去。
 
「明月姐,如果佩盈走之前,我地都冇辦法令佢回復色彩,咁……」我問。
 
「咁我地就要返去嚕。」明月姐伸展一下,對家姐說,「不如哩件。」
 
「好似幾好喎。」何諾兒說。
 
她馬上拿起來,拼上身。
 
「你覺得好唔好睇?」家姐問我。
 
我看了一眼,是一條白色針織連身裙。
 
「好睇。」我敷衍。




 
「就哩件。」家姐對店員說。
 
離開服裝店的時候。
 
「細佬,拎住。」家姐對我說,把放裙子的紙袋遞給我。
 
「幫家姐拎野,係細佬既宿命?」我問。
 
正在伸手去接。
 
「係比佩盈架。」她說,「佢last day嗰日,你送比佢啦。」
 
「當離職禮物又好……餞別禮物又好啦。」家姐再說。
 




手停在接過前。
 
家姐把紙袋交到我手上。
 
我挽著紙袋,物換星移,到了佩盈最後一天上班的中午。
 
靠著牆壁,我環起雙手,在地下大堂等待。
 
今天,我知道她只需要工作到中午,就可以離開公司。
 
大堂有一告示牌,寫著「求職者等候區」。
 
兩排合共十多張椅子,都坐了穿西裝的女性和幾位西裝男性。
 
有女人進來,念著稿子,像背誦什麼東西。
 
「我既興趣係訂購……」她忘了詞,馬上看,「我既興趣係訂購物料,我由細細個開始已經對買布料好有興趣。」
 
她一邊念,看到座位,就坐下了。
 
我在旁邊等著。
 
有人事部經理出來叫人,進入大堂的房間面試,然後有一個人進去,關上門。
 
「我既志願係成為採購部職員,我好鍾意數字,我好鍾意採購。」下一位求職者,在密密念,像要洗自己的腦。
 
我看看時間,應該差不多了。
 
佩盈從樓梯下來了,穿白襯衫、黑西裝裙的她,一個人搬著紙皮箱下來。
 
她幾乎看不到梯級,十分危險。
 
突然輕了。
 
因為我接過了紙皮箱。
 
「你又會黎既?」她驚喜。
 
「你睇下,幾多人爭你個位。」我說,過了兩秒,「你會唔會唔捨得?」
 
「應該……唔會。」佩盈想了想說。
 
離開大堂的時候,繼續有求職者擦肩而過,嘴裡念著,「我既理想係加入貴公司工作。」
 
我不禁一笑。
 
「係咁架,見工。」佩盈發現我笑了,便解釋,「見工就係睇公司想要咩人,就將自己講成係咩人。」
 
「望多眼!」我要她望向大樓,這一帶最高的建築物。
 
她抬頭看著。
 
「有冇唔捨得?」我望著她。
 
「如果有,依加全部『捨』晒佢。」我提醒她。
 
「已經捨晒喇。」她從抬頭,改為望向我。
 
「真係捨晒?」我問。
 
「嗯,真係捨晒。」她點點頭。
 
冷風輕吹,我拿著太多東西了。
 
左手抱著紙皮箱,右手把紙袋交給她。
 
「送比你。」我說。
 
「咩黎?」她馬上接過,看看裡面,「咦,新裙喎。」
 
「聽日開始,你就唔洗再著恤衫西裙,可以著多啲靚衫。」我真心說。
 
「記得以前,你著既衫都好靚。」我說。
 
「係咩?我覺得以前著得好普通咋喎。」她回憶著,反而質疑,「係咪你對眼……」
 
也許,是我情人眼裡出西施。
 
「係我對眼有問題。」我接下了這玩笑,收起笑臉,「總之,聽日你……」
 
「聽日。」她搶先說,雙手垂下紙袋,「我朝早就要走喇,老豆已經買左朝早九點鐘車票。」
 
「如果你想睇我著哩套衫……」她手用力,「你聽日就黎送我啦。」
 
我看著她的眼睛。
 
「好。聽日我黎送你。」我答應了。
 
「一言為定。」她說。
 
一言為定。
 
接著,我把紙皮箱架在右肩上,幫她送了回去。
 
下午佩盈忙著收拾住所,收拾行裝,非常忙碌。
 
我和家姐、明月姐就沒有再打擾了。餞別宴什麼的,早就吃過了。
 
三人留在單位裡。
 
目前只能偶爾拿起望遠鏡,看看對面的她。
 
「咁我地都要執野喇。」明月姐說,「聽日佢走,我地都冇必要留係度。」
 
「OK,執野!」何諾兒反應很快,從沙發上起來,散發著積極的氣息。
 
我知道她積極的原因,是為了讓這裡的氣氛好一點,不至於太沉重。
 
偶爾家姐找我聊天,也開始跟我聊開番薯店的事,似乎那也成為了她新生活的一部分。
 
「何常!」明月姐叫我。
 
我放下望遠鏡。
 
「黎。」轉身,去幫忙收拾。
 
 
出發日,清晨,天氣有點冷。
 
我們到了樓下,提著自己的行裝。
 
我戴好帽子,只有一個黑皮箱。
 
明月姐和家姐的手袋雖小,卻能取出無窮無盡的東西。
 
鄭健下來了,提著兩個行李箱。他看到我們,就走過來打個招呼。
 
「早晨,阿盈還返條鎖匙比包租公,就會過黎。」鄭健說。
 
她出現了。
 
她穿著我們送的白色針織裙,裙子不及膝,露出腿和布鞋。
 
「你地都係今日走?」佩盈訝異。
 
「係啊,都係撘火車,不過遲你地一班。」明月姐回答,剛才已經還了門匙。
 
家姐看著佩盈,目不轉睛。
 
「天啊,望住佩盈……我覺得自己好醜樣。」她悄悄說。
 
「唔好咁講。」我安慰她,「話晒我同你都有幾分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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