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黃燈轉成紅燈
 
 
家姐沒有馬上回答我,反而問我是不是腦袋壞了,但看我太認真的眼神,她問到一半就停住。
 
總之她要考慮一下,拒絕了我。
 
路邊的交通燈,由黃燈轉成紅燈。
 
回到家裡,我先睡了,在下層床。




 
家姐要卸妝、洗澡等等,比我晚上床。
 
在她爬上上層床的時候,下層的我醒了一下,大概是天初亮的時候。
 
是……錯覺嗎?
 
那張寫花了的白紙,位置好像不同了。
 
中午時分,阿爸早已上班。




 
媽煮了午飯,把我和家姐叫醒。
 
我在吃過飯後,邀請家姐陪我去街市,一起買番薯。
 
她居然願意了。
 
因此我也難得地跟沒化妝的她,像一般的街坊,一起去街市走走。
 
買了一堆黃、紫番薯回家,我就開始按照之前記錄的方法,先用電飯煲蒸三十分鐘,再用家用小焗爐,焗十分鐘。




 
香氣果然出來了。
 
我用兩條濕毛巾,接著碟子,把焗爐中的番薯端出來。
 
我把家姐和阿媽叫來,一起試吃。
 
首批只有兩條番薯,一條黃薯、一條紫薯。
 
切開來之後,我每款吃半條,家姐和阿媽各半條。
 
這次口感一般,因為熱力好像不平均,一邊較焦,一邊烤不夠。
 
「係咪屋企焗爐太廢?」我質疑。
 




實際上這是很多年前,阿媽的信用卡贈品,只放得下兩、三條番薯。
 
在我繼續嘗試期間,快將傍晚時,家姐又不見了。
 
當時我在等待番薯蒸熟,在鬧鐘把我喚醒時,家姐已經出去了。
 
阿媽也要出去一下。
 
第二批試作,只有我一個人吃。
 
我在想,用灰色的紙包住,賣的時候,讓人可以手拿一份。
 
連續試了幾回,每回我都調整「蒸」的時間,和「焗」的時間。例如蒸少一點,焗多一點,看看口感會不會更好,香氣會不會更誘人胃口。
 
幾回以來,的確是有不同的效果。




 
我也愈來愈掌握蒸、焗的時間。
 
只是,有一點失落。
 
「合——」我合上焗爐,獨自吃最後一批番薯。
 
咬一小口。
 
不是不好吃,只是……
 
跟當時的不同,當時的味道更甜一點。
 
放下來。
 




這一晚,家姐還是沒有回來吃飯,也沒有回來睡覺。
 
第二天,我繼續努力研究,包括「吃」的方法。
 
假如我烤好了番薯,用灰色紙包住,遞給客人……
 
我想了一下,還是外層再用餐紙巾包住,會沒那麼燙手。
 
再提供膠叉,歡迎自取,女士們就可以方便一點地吃。
 
男人當然是直接咬,但女士可能想用叉子。
 
——我記錄下來。
 
晚上,我吃過晚餐後,在電腦面前上網找鋪位。




 
白紙上,寫下了多種地段,其中圈著「台式茶店」。
 
在生意好的台式茶店旁邊,開烤番薯店,是想吸引他們的客人過來買烤番薯。
 
吃番薯可能會「滯」,要是附近有台式茶店,提供綠茶之類的「消滯」飲品。
 
我相信有益於彼此的生意。
 
所以就一直在找附近有台式茶店的街道,有沒有空置的店舖。
 
夜了,看電腦螢幕太久,眼有點累了。
 
我捏著鼻樑,閉目養神。
 
這時——
 
「震……」手機忽然響起,打擾了我的養神。
 
我不耐煩地拿起,來電顯示是家姐。
 
「咁夜,又咩事?」我心想,她剛才又沒有回來吃晚飯。
 
結果放上耳邊,接聽後,不是家姐的聲音。
 
「喂,係咪何諾兒既細佬?」女聲問,有點焦急。
 
「我係。」我緊張了。
 
發生什麼事?為什麼由其他人打來?
 
「我係小熊維維,前日我地見過。」女聲說。
 
「我記得。」我答。
 
「你家姐飲醉酒,依加得我一個睇住咋,你快啲黎啦。」女聲求救。
 
掛線後,我收到一個whatsapp訊息,是位置圖。
 
真麻煩!
 
我拿了一件灰色外套,便帶同錢包等等出去。
 
截了一輛的士。
 
坐在的士上,我拿著手機直接對司機說,去她所在的地方。
 
半小時後,我付了款下車。
 
「唔該司機。」我關上車門,「合——」
 
我前進著,看著手機屏幕前進。
 
在空曠的公園中,一根一根街燈的照亮下,我找到一個涼亭。
 
涼亭裡有兩個人,發酒瘋的何諾兒,以及控制不住她的小熊維維。
 
何諾兒盛裝打扮,可是臉上紅紅的,腳旁有一堆啤酒罐。
 
看樣子,家姐買了半打啤酒,一個人飲醉。
 
「你終於黎喇。」小熊維維求救,黑色連帽外套裡,戴著的帽掉了一半。
 
「何諾兒,何樂而不為?」家姐胡言亂語,手在亂指。
 
看到我之後,就罵男人沒有一個是好的。
 
「佢打比我嗰時,係第二度飲完出黎,就已經有啲醉。」小熊維維扶著她,「我黎到,佢已經係咁。」
 
「聽佢講既野,我諗佢應該同男朋友散左。」維維猜測,「聽講佢條仔,好似有其他女人。」
 
我並不好奇。
 
脫下灰色外套,披在家姐的肩上,再用長袖來打結,紮住了她。
 
我抓住長袖,準備拉她走。
 
「佢……」小熊維維還想說。
 
風吹過,吹下了她的帽子,揚起長長卷髮。
 
露出了她的樣子。
 
是皮膚很白,長得不錯的少女。
 
「我唔想知佢咁多野。」我說。
 
「我唔想同情佢,唔想因為知道佢啲野,而見面尷尬。」我簡單說完。
 
便打算像拉狗一樣,把家姐拉回馬路邊,讓我可以截的士。
 
但是——
 
小熊維維阻止我這樣做。
 
她抱住我家姐,怕她跌倒。
 
「等佢醒返少少先,好唔好?」她求情。
 
看小熊維維的眼神,她是真心關心我家姐。
 
我嘆息。
 
既然如此,我只好同意,讓家姐在涼亭躺一會兒。
 
本來在掙扎的家姐,一躺下來,就睡著了。
 
「睇你個衰樣。」我挖苦她,「明明酒量比我大十倍。」
 
可見當一個人要喝醉,酒量多少都一樣。
 
這時,坐下來的小熊維維準備點煙。
 
她把香煙放嘴唇,把打火機靠嘴前。
 
我伸手奪走,奪走打火機,再奪走她嘴裡的一根煙。
 
「唔好咁傻。」我說。
 
「你有冇聽過一句說話。」她說,「每個吸煙既女人,都等緊一個叫佢戒煙既男人。」
 
「小妹妹先會信。」我說,「你十四歲信,我唔怪你。十八歲仲信,簡直……」
 
也許我的心情不好,說的話都比較直接。
 
沒有說下去,我改了話題。
 
「唔好走我家姐條舊路。」我規勸。
 
「你講既係?」她問。
 
話已至此,我不妨把自己的所見告訴她。
 
我是這個世界上,見過最多次家姐喝醉而嘔吐的人。
 
太多次,她深夜回到家中,跪在馬桶前嘔吐。
 
有時嘔在地上,又要我清理,因為不想早上被爸媽看到。
 
「簡直係摧殘自己。」我總結。
 
所以我對這個人,沒有同情心。
 
小熊維維聽完,看著我的家姐,心裡不知道是什麼滋味。
 
「原來係你……」家姐半開眼,慢慢坐起。
 
我以為她醒了,結果又倒下。
 
「佢應該唔會醒返。」我判斷,想要結束了,「都係早啲送佢返去瞓啦。」
 
小熊維維點頭,便伸出了手。
 
得到小熊維維同意後,我扶起家姐。
 
扶另一邊的是小熊維維。
 
我們一起扶家姐到馬路旁,截了一輛的士。
 
「今晚唔該晒你。」小熊維維說,替我開車門。
 
「大家咁話。」我說。
 
推了家姐進去,我才擠進車廂。
 
「咁你?」我關門前問一下。
 
「我自己返去得架喇。」她說,揮手告別。
 
「咁好啦,拜拜。」我關上車門。
 
經歷一段車程後,我下了車,拉了家姐下車。
 
可是她還未醒,我便解開長袖的結,讓她穿上我的外套。
 
我再把她背起來。
 
寒背地前行。
 
在半醉半醒之間——
 
「細佬,又辛苦你喇。」家姐醉說。
 
我背著她,走著,抬頭一望。
 
交通燈,從黃燈轉成紅燈。
 
她口水快流出來。
 
接著,行人燈便從紅燈開成綠燈。
 
「真麻煩。」我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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