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哲理]《黑白的世界不止於灰》: 21 開始新的生活(3)
十年不找我一次的家姐，居然在凌晨一點打給我。
我拿起手機，放上耳邊。
收到家姐的電話，我馬上關了電腦，拿了一件灰色外套出去。
她在電話中，要求拿二千元去警署保釋。
提款機前，我提了錢後。
便截了的士。
來到警署前，長頭髮的她，正在街上等我。
何諾兒是她的名字，她穿著性感的黑色裙子，長度只到大腿的一半。
小腿之下，是一雙高跟鞋。
她伸直的左手，夾著一支煙。右手肘是手袋，掌上是手機。
看我來了，才收起盯著的手機。
「你唔係……係警署入面咩？」我奇怪了。
「帶左錢黎？」她問。
原來要保釋的人不是她，是她的朋友。
「咩人黎架？男朋友？佢衰邊樣？」我不耐煩，不想幫這些忙。
但知道不是家姐被捕，我也好過了一點。
至少，不用瞞住家人。
我跟家姐是兩個世界的人，她愛蒲爛玩，常常不回家。
以前我下班之後，就回家了。
「一陣再講。」家姐按熄煙頭在垃圾桶上。
把錢借了給家姐後，我就在外面等著。
期間我環起雙臂。
食指不耐煩地點點手臂。
十五分鐘後，家姐身後帶出一位少女。
黑色連帽外套，帽子蓋了起來，只露出她很白的臉，和長長卷髮。
她下身穿著牛仔短褲，破爛得有線垂下，小腿下是白運動鞋。
「佢叫小熊維維。」家姐介紹。
她在說什麼？我只聽過小熊維尼，不過是黃色的，很喜歡吃蜜糖。
「哩位係我細佬，叫何常。」家姐對少女介紹，「頭先就係佢幫手，我先可以保你出黎。」
「唔該晒。」維維點頭，眼睛有點紅。
「小熊……維維？」我確認一下。
「啊，我姓熊，叫維維。」她的聲線柔弱，指甲很白，「頭先玩玩下，大家就開始叫我小熊維維。」
「等等，哩度風大，我地去第二度傾。」家姐警惕，把我們帶離門口。
在凌晨仍營業的粥店，我們選了一張圓桌坐下。
圓桌上有一桶筷子、湯匙，還有豉油和甜醬等。
伙計放下幾杯水，拿起了筆等著。
每人都下了單後，何諾兒，也就是家姐，便開始說來龍去脈。
維維十八歲，很少跟人出來玩的，只在朋友叫的時候才出來。
剛才在夜店玩的時候，有警察查牌，還查客人身分證和搜身。
有一個靚仔，跟維維玩了很久，在被搜身前臨時把一小包粉放到她身上。結果維維就因懷疑身上藏有毒品，而被帶返警署。
「個靚仔呢？」我問。
「走左啦。」家姐說，「過到骨，仲唔失蹤咩。」
「十幾人一齊玩，個個一甩難就返晒歸。」家姐搖頭苦笑，語氣老練，「我見個細路女咁慘，咪幫下佢囉。」
小熊維維一直默不作聲，帽子一直蓋住。
三碗皮蛋瘦肉粥，被放在眼前，一人一碗。
「不過佢冇掂過，驗尿冇事既。」家姐說。
「啲錢……我會盡快還返比你地。」小熊維維說。
這句話，聽上去竟然如此熟識。
「你諗住棄保潛逃？」我低頭吹吹粥，涼了才吃。
「唔係。」小熊維維的聲音嬌小。
「唔係既話，保釋金係拎得返既。」我說，看她一眼，便不再看她，「所以我問家姐拎返就得。」
「咁借多兩舊黎。」家姐笑說。
「點解？」我看著她。
「咁夜，比人搭的士返去。」家姐說。
「唔洗……」小熊維維說，「的士錢，我有。」
就這樣，結束了這次對話。
送了小熊維維上的士，揮揮手說再見。
就只剩下我和家姐。
深夜的街上冷清，肚子暖和，家姐一有空就抽起了煙。
香煙上嘴又落，呼出陣陣白霧。
她比我大兩歲，今年二十九歲了。
在夜蒲的世界，已經是老手了，也沒那麼吃香了。
在她眼中，剛才的小熊維維，就是一個不懂事的小妹妹，也是最多男人圍住想認識的對象。
我們走在路上，去找小巴。
煙飄過來——
「家姐，不如我地傾下。」我提出。
「吓，傾咩？」她愕然。
「你仲要玩到幾歲？」我問。
「關你咩事？」她反感。
接著我收了口，一如既往。想了想，還是不服氣——
「阿媽好擔心你。」我說，「每次你唔返黎瞓，佢都會好緊張。」
「佢都擔心左咁多年啦，仲擔心？」她問，往邊上吐一口痰。
手指始終夾著煙。
「係喎你……驚唔驚聽日返工冇精神？」她忽然想起。
「頂你，我冇返工好耐啦。」我苦笑。
「做咩事啊你？」她萬分驚訝，「你乖乖仔黎加嘛，做咩唔返工？」
在家姐眼中，家裡的人都特別疼愛細仔，而不重視她。
她的眼中，我是特別懂得搏取父母歡心的孩子，而她不是這樣的人。
這成為了我們之間的阻隔，沒有關係不和，就是一直沒有交疊。
「係你一直，以為我係乖仔啫。」我感慨。
「咁你之後諗住點？」家姐好奇。
這一問，問中了我的穴道。
我被點住了，陷入一種苦思。
「我諗住……」我在猶疑不決中，閉上眼睛。
重播一下黑白世界，回想一秒鐘，那個曾經「奔跑」的自己。
呼一口氣，提起勇氣說出來。
「開一間鋪頭。」我以認真的眼神，「賣一種健康食物，做生意賺錢。」
她呆了，想吸煙都停住了。
接下來，我要說的話很重要。
為了讓家姐改變現有生活，為了實現我的新生活。
「家姐，幫我。」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