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各大傳媒爭相報導,不斷有遊人從市內來到郊野公園為親眼一睹手臂的真身。不到半天,一條活手臂出現在香港郊野公園的消息已經傳遍半個地球,而隨住消息越走越遠,甚至有外國傳媒專程來香港,要追訪這件不可思議的事件。
警務署對此事也極為緊張,派了四支巡邏隊伍和一支特警組來調查。平時人跡罕至的大欖郊野公園突然熱鬧起來。警隊甫一來到,便封閉引水道旁的水泥行人道,只是斜坡地處空曠,遊人仍可以從另外一邊山頭遠眺到這邊來。於是,警務署很快又下令,要將整個郊野公園封閉,東面由荃灣至西面的屯門,南面沿青龍頭至掃管笏一帶,到北面元朗大棠和錦田,所有進出郊野公園的路徑都有警察守著,禁止遊人進入。
可是,區區封鎖地面,又如何抵擋得住公眾的好奇心。所謂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為要拍攝手臂,有人利用遙控小型航空攝影機,飛越山頭來接近斜坡,以高角度拍攝。到了第二天,天上的航拍機已經超過一百架。望著上百架小型飛機懸浮在半空,場面或者不比手臂異常,但也別有一番景致,像置身在科幻電影之中。
我不時抬頭望住那些裝有鏡頭的小飛機在想究竟是我望著它們,還是它們看著我?在它們面前,我被攝成了影像,傳送到世界各地,其他人會看到那一段時刻的我呢?投入工作的我?和同僚閒聊的我?呆呆的看著手臂的我?全世界的人透過畫面見到我的影像,會對我有甚麼看法?他們將會怎樣解讀我?彷彿在各地有關我的影像會把我定型,縱使只能看到我的其中一面,人們已經作出了定奪,決定我的品格如何,以瞬間片刻來評價一生的整體,而我卻無從為自己申辯,無從向他們表達真正的自己。忽然間,有種被緊緊束縛著的感覺湧上心頭。
想到此處,我更困惑了,目光不由自主地放在手臂之上。它照常地、大剌剌地晃動著。

可憐的剛仔過後被送到醫院檢查,前手臂骨果然跌斷了,他也趁著這段時間好好在家休養,因為突然派來了那麼多同僚到郊野公園來,大家各自忙各自的,本來在這裡駐守的我們,反而沒有甚麼事可幹,讓我有藉口到山頭來湊熱鬧。
我在一旁,看著他們在討論如何去遮擋著手臂,只是手臂背後的斜坡有點陡,山坡上下位置又沒有虛位,而且手臂又位處較高的地方,各人研究過後,除非是搭建一個大型工作台,若非如此,著實沒有簡單的方法可以全方位遮蔽著它。於是,他們就只是隨便在周圍圍了藍白色的膠帶。明明整個郊野公園都封閉了,再圍上膠帶又有甚麼作用呢?我問畢沙展。 
「不要多事。」沙展回答我。
現在前線警員做的就只是人流控制,和在山道上建了幾個臨時帳幕作為控制中心,正面向著手臂,說是方便監察、管理和調動,而裡面只有基本的桌子和椅子,在無水無電的情況下,不如說是用來打盹用更實際。




另一方面,當總部收到更多有關於這條手臂的資料,才驚覺事件的嚴重程度,遠超過一般的人體殘肢發現。在發現手臂的第二天,當區總警司來到現場,有問過我和畢沙展發現手臂的經過。之後,他和同僚商量了大半天,也說不出一個所以然來。最後,他們的結論是:既然手臂是活生生的,又沒有其它可疑罪案發生,這件事並不屬於警方的職責範圍,唯有交給衛生署和食環署的同事過來跟進這件事。
由於這裡是郊野公園,有人又提醒要通知漁護署來一同處理事件。至於由誰人去聯絡這些部門的同事,在一輪上級吩咐中級,中級指令下級之後,責任竟落到畢沙展身上。
然後畢沙展二話不說就把聯絡工作交給我,他就是這樣,當了幾十年警察,人工已到了職級薪酬頂點,兩個女兒又在英國大學畢業了,他常說工作只為消磨時間,也不想要升職加薪,只要不需太辛勞和不阻礙他「刨馬仔」,那便不妨多工作幾年,然後安心退休。但他總算看顧下屬,經驗又豐富,在他身上學了不少待人接物的技巧,這對警察的工作相當緊要。
畢沙展對我說:「豬皮,這些部門的同事,你都有聯絡過,對你來說該不成問題。」
「交給我吧!」難得有任務,我向畢沙展表示我會努力。
某程度上,將聯繫的工作交給我,是最適合不過。駐守郊野公園和市區不同,負責公務的官員不多,來來去去就是那幾位,被調配到來不夠三個月,我己經認識了所有相關部門的同事。為了要做好這份差使,我也抖擻一下精神,在其中一個帳幕之中回想一下怎樣講解整件事,然後拿起電話。
首先,是衛生署的同事,我們不常接觸,對上一次接洽是因為在山道上發現大批野鳥離奇集體死亡,衛生署派人過來抽取樣本和處理雀屍,我便聯絡那次的一位行政主任。
當我和他說起手臂這件事,很奇怪,他根本沒有聽聞過,明明這是多麼轟動的新聞,他卻全然不知。於是,我唯有從頭說起。聽我講述有關一條活手臂的種種之後,他顯得半信半疑,不斷問我一些無關痛癢的細節,又要我給他一些照片對證,好讓他可以向上頭報告。
「其實你只要扭開電視機就可以見到,所有新聞頻道都有報導此事。」我沒好氣地說。
「那不是官方資料,最好是由你們在現場拍攝的,那會比較好交代。」行政主任老成地說。




「甚麼叫官方資料?」我不禁問。
「就好似之前一樣,我們會就每一件個案填寫一張表格,記錄日期時間和地點等基本資料,如有必要,會另外有相片補充,這和之前做法,沒有分別。」他解釋當中的程序。
「可以的,我會找同事電郵給你。」我唯有照做。
「電郵不太好。」他說。
「甚麼?」我聽不懂。
「電郵不是正式的書信途徑,最主要是,平常我們收到的來件都要首先經由文員記錄低日期、時間和來件者。但若果來件是電郵,就得靠我們自己轉發給文員作記錄,問題是我們多半會忘記轉發給同事,結果就沒法記錄低資料是甚麼時候送進來。不如這樣,你們整理好之後,就傳真過來,寫清楚由我收取,那麼我們的同事就可以記錄在案。」他說。
但電郵內不是已經有日期、時間和來件者嗎?更不用說傳真只有黑白,沒有彩色副本。這些我都沒有吐出去,對著這類活在上世紀的人,真的不想再和他糾纏下去,總之傳真給他就是。
之後,我又致電一位食環署的衛生督察,誰知之前聯絡開的同事已經調職,接電話的是一把陌生的聲音,他似乎不太想和我說話,我道出來意之後,他便問我:「這和我們有甚麼關係?」
「這個……?」我一時間答不上。
「它污染了環境嗎?」他追問。




「倒沒有。」
「那麼,它是食物嗎?」
「應該不是吧。」我答。這個倒沒有想過,我心想。
「那麼我們似乎沒有甚麼可以幫得上忙。」
「那好吧,沒有問題,謝謝你。」我無可奈何,但他著實也有他的道理。
「我倒有問題想問你。」
「有甚麼幫到你?」冷不防他竟有問題問我。
「現在整個郊野公園被封閉的情況會持續多久?」
「這個……我也不太清楚。」
「我們的清潔郊野公園大行動在下星期就要展開,第一站就在大欖郊野公園,你知道這是配合司長今年的全城清潔計劃嗎?」
「我不知道,不過……」
「你們這樣一搞,我們籌備了數個月的計劃便泡湯了,你要我們怎樣向司長交待呢?」
「呃……」究竟與我何干?我心想。
「那東西只是在其中一個山頭上,你們真的有必要封閉整個郊野公園嗎?」
「這是為了市民的安全著想。」




「你們肯定那東西會危害市民嗎?」
「據我所知,暫時還不能確定。」
「那又幹甚麼拿市民安全作借口?你知道嗎?清潔郊野公園就肯定是為公眾的衛生而做,你說那一件事比較重要?」
「……」我再次啞口無言。
「總之有甚麼最新消息,請你要第一時間通知我們!」他講完就掛了。我望著電話,有說不出的委屈。
收拾一下心情,我繼續我的聯絡工作。
之後是漁護署的郊野公園主任,她向我詳細查問手臂出現的確實位置之後,就說:「朱警員,這有點複雜,據你所講的位置,正正在引水道之上。你可能也知道,郊野公園其中一個功能是集水區,雨水由高處隨住地勢流到山腰的引水道,再由引水道疏導雨水到低位的水塘,為公眾提供食水資源。」
「這個我明白。」
「雖然手臂出現的大欖郊野公園屬我們管理,但引水道及以上的斜坡,其實是水務署負責維修保養。」
「那麼,我應該找水務署的同事?」
「正是。」
「那好吧,麻煩你。」
「若有甚麼需要到我們協助,我們會盡量配合的,拜拜。」
於是,根據漁護署同事的建議,我又打了一個電話到水務署給一位督察,竟帶出一個更複雜的情況。原來郊野公園引水道上有幾個斜坡正進行鞏固工程,我倒很清楚這件事,因為就山道上的人流控制及圍封工地等事項上,土木工程拓展署會定期邀請畢沙展出席會議,有時他也會帶我列席。現在只要沿著引水道一路走,仍有兩個斜坡在進行類似的工程。手臂出現的那幅斜坡就曾經進行鞏固工程,而工程剛剛在去年年終才完成。
水務署的督察,繼續向我解釋:「完成斜坡工程後,會有一年的保養期,才會正式交回我們水務署。我說得夠不夠清楚?」




我聽得頭昏腦漲,我問他這和處理手臂這件事情有甚麼關係?
「簡單說,現時那個斜坡仍然屬於土木工程署的防止山泥傾瀉組所管有。你應該找他們解決你的問題。」督察正色道。
「哦,原來如此。」
「還有甚麼問題?」
「嗯,沒有了。謝謝。」
掛斷後,我感到苦惱,覺得這份差使並非想像般容易。
真的沒有想過,手臂的出現竟會關涉到那麼多個部門。回想剛才和各人的對話,這手臂忽然誕生於世,出現在普通的土地上,卻和整個社會一下子建立出如此繁複的關係,當中甚至沒有一個過程,這些關係伴隨它的出現便瞬即建成,之後隨住時間一路推進,還會一路在變化和發展,不會停止。它的存在同時定下它的命運,它立即聯繫上世界的系統,互相牽扯和靠攏。
之後,我唯有多打一個電話到土木工程署的工程師。其實因為斜坡工程的關係,我和他們的工程師算是熟絡。因為除了會開例行會議,我們還會不時在山頭碰上,又或者一同解決行山人士的投訴。電話駁上,我們寒暄幾句之後,我就向他敘述手臂的發現經過和現況,也講了之前聯絡各部門同事的過程,他聽過後,也有點替我不值,只是他要先向上頭匯報,才能回覆我會否跟進處理這件事。最後,他問我:「我不是這方面的專家,但是萬一那生物身上有毒或會放出有害物質的話,雨水經過它再流入引水道,會不會危及水塘的食水安全呢?」
「說得也是,若果水塘的儲水有毒的話,市民飲了有毒的食水,就大件事了!」我說。
「既然這件事情那麼嚴重,那個部門能夠應對這危機呢?」
「要檢驗手臂是否有毒,大概應該找衛生署,對嗎?」
「嗯,大概是。」
「至於水塘的水,該由水務署處理。」
「沒錯。」
那不是要重新來過嗎?我苦惱萬分,剛好畢沙展走過來問我聯絡的情況,我便向他講了各部門的反應,他沒有說甚麼,只告訴我,政府高層正在籌備一個跨部門調查小組來處理手臂的問題,暫時我們不用再做聯絡工作了。




「那麼,我不是白幹了一場嗎?」我黯然地低語。
「唏,你剛才不是很苦惱嗎?現在可以放輕鬆了。」畢沙展說完,別個頭便轉出了帳幕。
「也是。」我對自己說。心裡只感到無奈,自己在過去一個小時所做的事情,忽然變得毫無意義。當然,我的聯絡工作沒有取得甚麼成果,甚至可說是失敗,但我始終有努力過,如果知道最終會變成這樣,當初我會那般用心去做嗎?再者,就算我做得多好,現在都會被調查小組所取代,一切注定白廢心機,是完完全全的沒有意義。
抑或是,其實一切到最後根本就毫無意義的,不管多努力地活也只是徒然,畢竟當我們過身之後,一切我們經歷過的事情,感受過的快樂或苦痛,也不會再有人關心,一切都會湮沒於虛空。
我不禁問自己為甚麼要努力過活?一時困惑不已。

活手臂出現後的第四天,引水道旁臨時搭建的一個帳幕中,跨部門調查小組會議在進行。食物及衛生局常任秘書長謝海銓在主持會議,他頭髮有點灰白但熨貼得很整齊,藍色的西裝筆挺,皮鞋擦得發亮,卻和山野的環境不太相配。
「歐陽醫生,我們的進度如何?不是說要建一個臨時工作台嗎?我見還沒有人動工。」謝海銓左手搭著右手放在枱上說,目光明亮,語氣溫和。
「謝先生,我們這裡有點麻煩。」歐陽達先醫生坐在他旁邊,續道:「現場引水道及上面的斜坡是屬於水務署維修保養的,水務署的工程師卻解釋,斜坡在數個月前曾經進行過鞏固工程。對嗎?艾廸。」
坐在歐陽達先對面的是水務署的工程師艾廸,工程師都喜歡以英文名互相稱呼,這個我知道。
「沒錯,工程由土木工程署負責。大概三年前,他們提醒我們這幅斜坡及沿著引水道的其它幾幅都有倒塌的風險,建議進行鞏固工程。」年輕的艾廸忙著解釋,一邊說,一邊無意識地轉動他在無名指上的婚介。
「沒錯,這屬於斜坡鞏固計劃內,我們就境內所有斜坡提供專業技術評估。就好似現場這幅斜坡,根據顧問公司的報告,未鞏固之前的安全系數,低於現行安全標準。」木土工程署的總工程師烏瑟娓娓道出由來,聲音低沉,咬字清楚得來有點做作:「我們為斜坡加裝了泥釘、疏導地下水水管、斜坡表面噴漿等,工程已經在去年年尾完成,安全系數亦升至第三級,我們滿意成果。」烏瑟托一托他的金絲眼鏡,我見到鏡片恰恰反射出斜坡的倒影。
我當然沒有資格參與會議,只是在外面旁聽著,我們區的總警司倒是坐上客,只見他整個人往後靠,雙手交疊在胸前。郊野公園不同正式辦公室,而且山道上沒有市民大眾,所有臨時帳幕都沒有間封。我一如這幾天,在另一個帳幕裡扮作無事忙,趁機偷聽會議內容。
「但現時仍在一年斜坡保養期內,我們可沒正式收回斜坡。」艾廸急忙道。
「你講得沒錯。」烏瑟不慌不忙地說:「如果說那東西會影響到斜坡安全,我們義不容辭立即會著手處理。但現在我們見不到這生物會影響斜坡的土力安全。說到底,我們部門只會關注土力結構上的事項,至於其它,得靠其它相關的部門處理。」仗著自己比艾廸高級,烏瑟可謂勢不饒人。




艾廸急忙道:「這當然和斜坡安全無關,現在是土地程序問題。據我手上的資料,現場斜坡的臨時地約一早批了給土木工程署,到今年年尾才到期。原則上,我們並不能進入該地段內進行任何工作。」
「這其實不是問題,我想到有兩個方法。」烏瑟舉起兩隻手指,似笑非笑,續道:「第一,斜坡的工程已完結,可以把臨時地約交出來,水務署收回這斜坡就是。第二個方法,水務署只要寫一封信給我們,陳述事件的現況和將會實行的工作措施,我們便可以寫一封授權信給有關的工程人員進入斜坡範圍內工作。」烏瑟說到這裡,頭已轉向水務署的艾廸,只見他狀甚無奈,卻沒有出聲反駁。
「那麼,搭建工作台的事,就交給水務署了,可以嗎?」歐陽達先醫生見事情似乎有眉目,便心急插咀說。
這時,艾廸不情願地回應:「我們真的有難處,在這邊根本沒有其它工程,我們要出標給承建商承包工作,加上訂料、運送和搭台,最快都要一個月後才能完成。」
「即是還要多等一個月?」歐陽達先放大雙眼,難以置信的樣子。
「我們暫時真的沒有其它辦法。」艾廸繼續板著面說。
臨時會議桌上一片沈默,場面尷尬。
「烏瑟,今朝我和你們署長通了一個電話,」謝海銓打破沈默,續道:「他答應我,土木工程署會盡力協助我處理這件事。」
「當然當然,有甚麼需要幫忙,我們部門會義不容辭。」老練的烏瑟聽到謝海銓提起署長,立即收起了之前的鋒芒。
「我看工作台這件事,還得靠土木工程署幫助才成事。」
「請不要這樣說,大家也只是想為事情出一分力。」烏瑟謙虛起來。
「我知道在現場附近,你們還有幾幅斜坡還沒有完工吧。」謝海銓略抬一抬頭,瞪著烏瑟質問:「對嗎?」
「這個……是對的。」
「工人和物料都在附近,那麼只要輕輕調配一下,便可以立即搭棚,何況臨時地約在你手,我看也不需要多一重手續交來交去。」謝海銓不慍不火地繼續說道,完全捉住了烏瑟的弱點。
「我們可以盡量安排的。」烏瑟這時緊張地托一下自己的金絲眼鏡。
「你們盡量安排吧,我想今天日落前看到這個工作台,麻煩你們了。」謝海銓表面上溫和,卻像軍令如山。
「呀,好,沒問題。」說到這裡,烏瑟微微低著頭看著自己的筆記簿。
「歐陽醫生,之後就靠你了,明天就叫調查團過來從速著手開始工作吧!」謝海銓轉向歐陽達先醫生說。
歐陽達先點頭答應,面上才算多一點寬容,他清一清喉嚨,道:「我們有幾個基本測試想做,細菌、病毒和輻射等等。我想強調,相對於整個水塘,就算手臂上有致命細菌或病毒,也不至會污染水塘,更不用擔心危害市民的性命安全。但我仍然希望水務署能夠追查一下那一個區域的用家,會干涉到受影響水塘的水。我們調查那生物的主要目的,是測試它究竟是甚麼物種。利用抽取的樣本,我們會進行基因測試,雖然它表面看似一條人類的手臂,但手臂能夠生長在斜坡之上實在匪夷所思,根據基因排序,我們就能確定它究竟屬於那一科物種。」
大家聽歐陽醫生講完之後,都不期然望向手臂。
「誰人先發現它?」謝海銓突然問。
「嗯……是兩名行山人士和……朱警員。」總警司答道,然後向後找尋我是否在附近。當他見到我,就大聲對我說:「朱學棋,你過來一下!」
突然,我成為了眾人焦點,之前偷聽著的我,像是被人逮到的小賊,徬徨得不懂反應,只緩緩地站向前,讓與會者都看見我。
「朱警員你好!你來解一解,為甚麼會有條活的手臂生在山坡上?」謝海銓嚴肅地問,兩眼緊盯著我。
「呀……唔……大概是……」我支吾以對,心裡暗駡著:我怎會知道這種事!
但謝海銓保持著姿態,眾人靜默,全部人等待著我的答案。
我知道這次避不開,只好硬著頭皮亂說一通:「我想是……是因為……近來天氣潮濕,悶出了草菇之類的東西吧……」
謝常秘聽到答案後,兩手大力按著桌面,然後曲起身,放大雙眼望著我說:「草菇?哈哈哈!真有趣!朱警員,哈哈,這是我聽過最有創意的說法!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眾人也陪著笑,氣氛頓時輕鬆起來。
「哈!」我也忍不住跟著笑,好像過了關,但心仍然急速地跳動,沒法子慢下來,一額冷汗直流。
良久,山頭上仍充斥著大家荒謬的乾笑聲。
哈哈哈!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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