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昂救濟嘴角還滴著奶跡:「連一杯奶都飲到咁,我果然係失敗者…嗄。」


「唔洗咁睇自己……」眼睛彎彎像月亮的小松,擺出那張典型無奈臉:「熱咪凍先飲。」


「唉…其實我試過好多方法想接近羅蘭,但無一次成功,佢行蹤好詭秘,即使搵到亦都好多人喺隔離,完全接近唔到。」昂救濟臉如死灰:「所以我唯一可以做嘅,就只係等一個機會。」


「機會?」






「逢星期五表演結束時,高斯樂團都會抽出三位現場觀眾,佢哋可以陪羅蘭獨自相處,我一直等緊佢哋抽中我,如果抽中我,我一定會趁機會脅持佢!問佢我細佬喺邊。」


「運氣呢家嘢,好難講嘅。」


「啊…」昂救濟舉起腕上的電子錶,說:「表演差唔多完,佢係時候要抽人!」






「咁…」小松猶豫著,回不回到那兒。


「我入返去先喇!」昂救濟衝回入表演會場。


「…」小松焦點凝放在他的背影上。






「葵,我哋都入返去嘍。」小松站起。


「你唔驚,又遇到啱啱嗰班不良少年?」我問。


「唓,最多咪死,同埋我唔信會死啊。」小松抱起我,往會場方向前進:「而且有種感覺引導我,背後有啲不為人知嘅事。」


回到會場,那幾名不良少年早已不見人影,因此我們能順利入去,重返那人山人海、背景幽暗的表演場地。



只是出走一陣子,現場聽眾粉絲經已喊啞嗓子。他們都淚流滿面、汗流浹背、面紅耳赤,整場演唱會,都如同一種信仰,觀眾們在膜拜。






「喂,救濟。」小松找到他的身影。


「佢唱埋呢首就會開始抽出幸運兒……」昂救濟雙手禱告。


「如果抽唔中你咁點?」


「等下個星期五再嚟多次。」昂救濟苦澀地說:「冇嘢…我都已經等咗半年以上,總有一日會抽中我。」


隨著歌聲逐漸收細,最隆重的環節也即將開始,大家都彷如投入完一場狂熱的運動,音樂結束後只餘下喘息和汗水。






「之後,到最後一個環節。」羅蘭執起麥克風,說:「今晚,會有三位幸運兒,可以陪我獨處。」


不分男女,大家都發出震耳欲聾的歡叫聲!


「聾啦……!」小松掩住耳朵。



「你明我點解要留呢個冬菇頭未?」昂救濟突然反問。


「你唔洗搵生芥草?」我想,小松已忘了他的存在。






「我留咗言俾芥草,叫佢一陣出面等。」小松說。


一片歡呼後,會場重歸平靜。


雖然不知道跟個不男不女的人獨處,有什麼好玩。


但可以確定,所有人都想得到這種機會。


台上的羅蘭托鄂細想,許久才喊出一個號碼:「第一個,七十六號。」






「我…係我啊!!」前方不遠處的一名男子,高舉入場卷興奮地高叫:「多謝高斯大人!!」


「果然唔中我…!」昂救濟暗暗握拳。


「第二個~四十八號。」觀眾未神過來,羅蘭又再喊出一個數字。


「好耶!!!!!!」這次,是一名碩大的胖子。


「最後一個。」羅蘭橫視現場眾人。


「唔會咁好彩…叫中我呱。」小松望著入場卷、碎唸。


她的號碼是,十四號。


「十五號。」羅蘭說出。


擦身而過。


「呼…差少少。」小松反而一身輕。



「又要等下一次……」昂救濟深深一嘆。


「你真係想接近羅蘭嘅話,你唔試下留喺到?例如匿喺廁所之類……」小松建議。


「冇用,保安真係嚴密,可以試過嘅方法,我都做過。」昂救濟有心無力。


「我都想知,佢點解可以吸引咁多人。」小松憂悒地按住臉頰,目向羅蘭:「唔通,真係純粹啲歌好聽?」


「高斯死亡樂團」表演告一段落,人潮開始往會場出口離開,只有被抽中的三人,能夠留下來。


「我細佬就係因為追隨呢個樂團,連人都唔見埋……」昂救濟的樣子,有些悲憤難分:「我每次嚟到都期望會見到佢,所以我覺得直接問羅蘭最實際!」


嚴密的保安開始把守台下,確保沒人能夠靠近羅蘭。


「不過,似乎有啲距離。」小松找不到混進去的方法。


一息間,表演會場只餘下被抽中的三人,和遲遲未走的我們。


「嗰個背影係……」我盯著站在稍前的那個男生。


「芥草?」小松愣然。


「佢同你一齊買飛,唔通最後抽中嘅十五號係……」我皺起眼眉。



「芥草…芥草!」小松跑到前頭去。


生芥草一聲不發,緊閉著眼睛。


「佢好似有啲問題…」在小松膊上的我,伸手拍拍生芥草的頭。


「我個腦……」芥草痛苦地指向大陽穴:「好辛苦。」


「吓,辛苦?」小松彎腰、側頭問。


「佢啲歌……」


「請問你哋邊位係被抽中嘅幸運兒?」一名保安走近:「除咗幸運兒外,唔關事嘅人要立即離開。」


「係…係我。」生芥草想舉手。


「係我先啱。」小松刻意背住保安,並快手奪過生芥草的入場卷。


「小松…」


「請出示入場卷證明。」保安說。


小松轉身交出入場卷,且稍稍回頭對生芥草,說:「你出去抖下先。」


「十五號。」保安點頭,恭迎小松上台:「小姐,呢邊請。」



「等等…」小松讓保安先稍等一下,徑自走到昂救濟面前:「救濟,你細佬叫咩名?」


「昂救久。」昂救濟一面愕然。


「唔。」小松指住生芥草,說:「我朋友交低俾你先。」


「喔…哦!」昂救濟上前,把發燒似的生芥草扶走:「咁你小心…」


小松目送二人離開,直至大門關上,發出一下沉響,才回到保安面前:「保安先生,可以行喇。」


「…隻貓。」保安疑慮地凝望著我。


「佢係我朋友嚟,唔可以帶埋入去?」


「我哋好難做,因為你隻貓可能會突然發癲,整親羅蘭先生,或者我哋幫你看管住先?」


「但係……」小松有些於心不忍。



「小松,放心。」我一躍,跳到保安身上。


「哇啊…!!」那名保安手足無措地將我抱住。


「我會安全。」我對她說:「你好好調查下,想知嘅真相。」


「唔。」小松抿嘴、點頭。


這樣,我和小松叫做兵分兩路?


小松上台前,我留意到羅蘭經已注視她好一段時間。


「我哋去辦公室好好坐下,反正……」抱著我的保安,勾起不懷好意的笑容:「你主人,都唔會再返嚟。」


深明話中意思的我,被保安抱住帶到辦公室去。



我沒有掙扎,是因為相信小松,定能尋出「真相」。


除了設有監控鏡頭裝置外,基本上是間普通休息室,有沙發、茶几、啤牌、水機等物。


「你好好坐喺到。」他把我放到地上,然後徑自走到監控裝置前觀察:「啲觀眾應該都走得七七八八?」


此時,又有幾名保安回來。


「全部樓層都檢查完,所有人都應該走哂。」剛回來的保安回報。


「好,確保羅蘭唔好俾外人見到就得。」站在監控鏡頭前的保安,脫下了工作外套,並抽起根煙。


上身只餘背心內衣的他,亮出雙臂兇悍的紋身。


那老虎圖案看來,跟黑社會無異。


其餘的保安,也開始放下嚴謹的姿態,把悶熱的外套及黑皮鞋脫去,紛紛抽煙喝酒,玩起啤牌來。



「呢份工比想像中易做。」較為年輕的保安打出一張牌:「滿日企幾粒鐘,做完就喺房坐到天光等放工~」


「都唔易。」那紋身保安兩指夾煙,說:「周不時有人匿喺到、偷入嚟想接近羅蘭,要趕走佢哋都麻煩。」


「我覺得唯一麻煩~就係要我哋著呢件保安衫啫。」身材胖碩的保安,只解開外套鈕釦:「又緊又熱。」


「人靠衣裝,佛靠金裝。冇呢啲衫幫我哋掩飾,係人都知我哋原本撈古惑。」紋身的保安,說。


古惑?意思是……


這群保安乃至到樂團,莫非都是黑社會背後經營!?


這就是所謂的「真相」?


「不過我真係想知~嗰羅蘭有咩咁巴閉,莫佬大要我哋去做佢樂團嘅私人保鑣。」雙膝蹲著的保安,輕佻地問:「又唔係咩大明星。」



「咁係因為莫佬大出咗大錢喺呢一區搞娛樂產業,仲好鐘意「高斯死亡樂團」,高斯樂團咁出名,要高度保護係理所當然。」他說。


這一帶,果然是被黑社會暗中操控著。


「同花順!嘻嘻!!」一名保安,突然高興地亮出手牌。


或者,我應該趁現在逃走。


我把視線瞧到門那邊,發現正緊閉著。


得想點法子逃出去……


「嚟嚟嚟,下一局,下一局!」紋身保安收回各人手牌,打算再洗一次。


我望著眾人在茶几上擺放著的啤酒樽,不禁微微一笑。


「冰──叮冰冰──!」我跳上茶几,把啤酒樽都弄跌。


酒瓶跌滿一地皆是,清涼的酒液、刺人的碎片,都一瞬濺飛。



「哇…!屌!」幾名大漢嚇了一跳。


「隻貓乜料啊…」、「我部手機啊!」、「搵條毛巾或者紙巾抹一抹乾佢先。」、「濕濕水先抹啦!」


簡單一個動作,就讓他們手忙腳亂起來。


「屌,隻貓邊到嚟嫁?!」唯獨那胖子保安不願動。


「啱啱俾羅蘭抽中嘅觀眾,嘅寵物。」紋身保安握起另一枝酒瓶,凝視住我。


「我哋拎紙巾出去洗手間濕一濕水先。」剛才不太出聲的兩名保安,開門出去。


忽然,頭頂一陣壓涼!!


「冰!」清脆一聲。


那紋身保安,把手上的酒瓶打到我身上……


我狼瘡地跌到地上,拚命忍痛。


「哇…哈哈哈,你咁樣對人哋隻寵物,會唔會有事啊?」胖保安笑呵呵地觀看。



「反正佢主人,都唔會再出現返。」紋身保安反問一句:「你有見過俾羅蘭抽中嘅人,行出過門口?」


「咁又真係好似冇喎……點解嘅?」胖子好奇一問。


「我都唔知,不過我做咗咁耐,都冇見過有「幸運兒」可以行返出嚟。」紋身保安揚起邪惡的笑意:「或者係俾莫佬大拐咗去做人口販賣?羅蘭嘅抽獎只係個掩飾,我都唔知~」


「…」我發動腳力,往門口奔向!


「呃……隻貓!」胖保安慌忙地指住我。


「放心,佢唔會走得甩。」紋身男笑容輕鬆:「我哋已經封死哂呢個會場,天光之前肯定做到佢,日日玩啤牌,玩下捉貓遊戲都唔錯……」


「喔,都好都好!呵呵,捉貓遊戲開始囉各位,邊個捉到就請佢食飯!」胖保安宣佈。


逃跑期間,我還感覺到一些細小的碎片,夾雜在我皮毛之上。


身後那些追著我的人,比起保安更像厲鬼,因為都擺出著同一張笑臉,想要把我捉住。


「小松會喺邊……」我前面,即將要遇上分岔路。


也許,那一擊太猛烈?使我視線出現了短暫的模糊。



繼而,一條無形的紅線出現,彷彿在指引道路予我。


「左面…!」


轉向左面之後,紅線又伸廷到樓梯口,要我前往上方。


「喂…隻貓,跑咗上去啊!?」後面的追兵緊張地說。


原本極為淡定的紋身保安,忽然緊張起來,急起直追:「捉住佢!上面係羅蘭嘅私人空間!莫佬大講明唔俾任何人上去!!否則要一人切一隻手指尾落嚟!!!」


跑上三樓的我,繼續依隨紅線指引奔跑,不過認真起來的人類,實在跑得比我快,我不得已找了個角落暫時躲藏。


「佢去咗邊啊!!?」眾人大為緊張焦慮。


「嗄…」我喘息著。


儘管我曾經受過人類多次的追捕,但都不如現在緊張。



那種緊張,是由環境演化出來的不安感所造成。


我很難解釋,總而之……


三樓這裡,讓我覺得很不舒服。


「仲要繼續搵啊…?佬大……」那群保安的聲音。


「緊…係喇。」


「但呢到黑哂燈,個氣氛又怪怪哋咁。」


「吓?!你唔係驚啊?堂堂黑社會!」


「唔係……不過貓啫!又唔係人,佢應該唔會阻到羅蘭先生嘅?佢又唔係羅蘭瘋狂嘅偶像,我哋出去買啲貓罐頭,引佢出嚟仲直接啦?」


「都係嘅,喺到搵餐死可能會嘈到羅蘭先生佢,我哋引隻貓落嚟。」


我才不會上當。


說罷,他們一伙便徐徐落去。



見沒什麼動靜,我才敢探頭出去,視察情況。


這裡,像是表演場地的後台。


我在通道走走,已經看見「化妝間」、「休息室」、「美髮室」、「更衣室」等門牌的房間。


其中,美髮室玻璃窗前放著的一個假人頭,差點把我嚇到。


而那條無形紅線,都依然存在著。


跟著它,就能找到小松嗎?她第一次遇見我的回憶,慢慢浮上水面,我印象中都有出現過這一條紅線。


即使身處於幽黑環境下,那紅線還是助我越過了這裡,去到一個奇怪的房間。


那房間,位於三樓盡頭。


而通往房間的長走廊兩邊,則放滿蠟燭,發出微弱的光。


房內所散放的不安感,實非正常。



貓的第六感,向來很準確。


裡面,存在著不屬於這世界的氣味。


我盯住眼前這道門:「小松……就喺入面?」


寒冷的氣息,悄悄地從後捲襲,使燭火一時搖擺不定。


是誰在身後?總覺得,有股無形的幽影,處於那漆黑的走廊。


走到盡頭,我望見那該死的門柄,只得暗斥可惡。


因為我,無法開門進去。


這是為什麼,我想要人類的身體……


連進出這簡單的動作,都無法完成,門門就只有一門之隔了。


該死。


「咔」忽然,門自動打開。


「?!」我往後一跳。


什麼?門居然自動打開……


不會是,有什麼仙子在守護我吧?



我又回頭,往後方一望。


依舊是幽幽暗暗,漆黑一片。


但那深暗之中,彷彿有對目光正凝視著我。


而我也在,凝視著他。


是錯覺麼?



「…」


應該是吧。


我別過身,踏入房間裡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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