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法/冒險】鑽石翅膀: 第四章
「小維，先失陪一會。」
我故作鎮定地逃走。
確認自己跑得夠遠後，立刻便釋放心中的澎湃。
「啊啊呀！」
這太超乎我的想像了。
我讀到他的記憶同時，偷偷看到他對我滿滿的愛慕啊啊！啊啊啊……
「最強」的我第一次被殺了個措手不及。
他原來對我抱有如此大的好感……
這說是戀愛又有點不對，但怎樣看都不是單純的師徒或朋友之情。
今後該如何面對他才好。
我盲目前進，來到了一個清澈得像鏡子的湖泊。水面投射出一張通紅的臉。
嗯，用湖水冷靜一下吧。
我脫去衣服，赤裸裸地跳進這塊天鏡之中，任由冰冷的湖水洗滌著身軀。
過去的我一直孑然一身，直至認識那個人。
正因為力量過於強大，周邊的人總是對我過份恭敬。表面上我被所有人愛著，卻沒有能正常談話的對象——除了那個人。世上就只有那個胡亂的她，會纏上我。
我早已習慣孤獨，更不諳男女之事。
這樣的我，值得被愛嗎？
混亂的我，試圖整理出自己的真實想法。
現在的我比起戀人，更想獲得戰友或伙伴。而我相信，小維絕對可以在不久將來成為這樣的角色。
就先裝作不知情吧，希望船到橋頭自然直……
浮在水上的我仰望著這片夜空，漫天星輝完美點綴著神秘的黑暗。這一望無際的燦爛星空，確實會讓人拜倒在它的美麗之下。我忍不住伸手想去摘取天上的寶石，當然就連「最強」的我也辦不到這種夢幻之事。
額外的情報暫且不提，現在可以肯定他是個值得信賴的人。
他在那絕望的環境中戰勝了痛楚，他的「心」可謂無可挑剔。
這樣一來，我總算是放下心頭大石。
此時，營火方向傳來可疑的魔力，打斷了我的思緒。
討厭極了……活在世上果然一刻也不能掉以輕心。
＊＊＊
我和艾莉亞在微弱的火光下對談，很浪漫吧？
對不起，各位。這種景象只是我一廂情願的幻想。
她在這段時間不忘對我訓話，毫無浪漫可言。但她的一席話，帶給我新的領悟。
艾莉亞還摸了我的頭，這位慈祥的大姐姐令我非常心動。
太犯規了！
「小維，先失陪一會。」
她留下這句話便離開了營火，只剩下孤獨的我回味著剛剛的觸感。
女孩子一人走進陰森的地方，真的沒問題嗎？抱歉，我竟然擅自把她當作普通的女孩子看待。
她是名為艾莉亞，天不怕地不怕的女神，才不會被黑夜的危險所威脅，反倒是自己更值得擔心。
經過那次地獄式特訓後，我完全想像不到她倒下的景象。
回想以前冒險者的生涯，每當入夜便膽顫心驚的我，真是一個天大的笑話。
真想回到過去，取笑那個弱不禁風的自己。
「啊啊呀！」
我隱約聽到一道謎之叫喊，是錯覺嗎？算了，就趁著小休進行冥想吧。
我閉上雙眼，專注著魔力的流動。魔力像「氣」一樣在全身游走，讓人有種說不出的舒服。按著這勢頭修練，達成「精神統一」也是指日可待，太好了！
雀躍不已的我突然察覺到幾道殺氣。我對這些不看場合的不速之客感到無奈。
請把我的喜悅還來！
我敏捷地跳起來，看到一把染黑的匕首插在剛剛坐著的位置。
若非視力強化的效果，我難以看到這把融入黑暗的匕首。而且，直覺告訴我那些黑色的「染料」還是致命的劇毒。想必對方是個暗殺老手，但襲擊的動機使我摸不著頭腦。
「來者何人？」
我憤怒大喝，希望艾莉亞能聽到我的呼叫，還想以此振奮自己。
可惜，對方不像主流的反派，拒絕就此乖乖現身，躲在黑暗的叢林之中。
根據殺氣，敵人估計是四至五人的小隊，但確切的位置不得而知。
我著地後，只好奮不顧身衝向匕首襲來的方位。
是時候進行魔法的實驗了。
我在腦中快速翻開「黑暗聖髑」這本百科全書，檢視能派上用場的魔法。
考慮到自己還是新人魔法師，只好使用一些看似簡單的魔法。我應用著冥想時所得的技巧，把魔力凝聚於雙手。
「黑暗射擊。」
不祥的黑色魔力從手中筆直地射出。
太美妙了，原來使出魔法是這麼爽的一回事。對於魔法的初體驗，我感到異常興奮。
黑色魔力碰到硬物後，產生了小型的紫黑色爆炸。
儘管魔法的落點偏離目標數米，但我仍然感到非常滿意。因為我是魔法和遠距離攻擊的雙重菜鳥，這樣的誤差已是振奮人心的佳績。
一名敵人被爆炸波及，左手已經廢掉了，只能勉勉強強站在我的前方。他的同伴見狀紛紛現身，形成了一個包圍網。
不出所料，真的是五人小隊。
「你們是什麼人？」
「看來你不是普通人。你只需如實回答我的問題就行。這幾天，見過『最強的魔女』嗎？」
熟識的稱號使我遲疑。
一位看似小隊的領頭人站了出來，以半威逼的語氣說道。這名男人穿著比其他成員厚重的盔甲，表情帶著滿滿的惡意。
還好從裝備看來，除了領隊是戰士外，其他成員皆是斥侯。從隊伍組合來看，我就能得知對方只是偵察資訊的先頭部隊，而不是作戰部隊，威脅程度相對較小。
「不知道你說什麼。」
「那麼你已經沒用了。受死吧！」
他們一上來就偷襲我，對話失敗後更動殺機，太野蠻了吧！
三人應聲衝出，組成二人在前、一人在後的包抄之勢。
初出茅蘆的我要對上五人，實在有夠吃力，只能拖延時間直至艾莉亞趕回來。
隊長男與另一名斥侯女已逼近眼前，後方的斥侯男截斷了我的後路。
身穿笨重盔甲的隊長竟然擁有斥侯的速度，這是犯規了吧？
「暗影亂舞。」
我吟唱著咒語，身體就像自己動起來一樣，動作自然得自己也感到可怕。
這是全方位的攻擊系黑暗魔法，向四方八面的敵人射出暗影的攻擊。
就連中級程度的魔法也能完美使出來，我禁不住在心裡為自己作出熱烈歡呼。
前後的斥侯只好各自後退，包圍網就此瓦解，只剩下隊長一人的攻勢。
看來那副盔甲擁有魔法抗性，才能挺住我的攻擊。
他雙手緊握大劍，硬接著空中的「暗影」，但行動受到了很大的阻礙。我捉緊這一剎的硬直，輕鬆繞到他的背後。
幸得森林的特訓，我才能把隊長男視作小了一圈的樹木，使出這迂迴的步法。
他大吃一驚，不敢相信我這身輕如燕的步法。
沒好好裝備頭盔，真是很大的失算呢……隊長先生。
戰場不容手下留情，我使出了百分百力量的手刀攻擊其脖子。
等等……這切豆腐的手感是怎麼的一回事？
我滿腦子問號期間，他的頭髗已滑落到地上，血液像湧泉般噴射出來，失去腦袋的身軀癱倒在地。
魔法初體驗緊接著殺人初體驗。我有種踏上了大人階梯，一去不復返的感覺。
……救命啊！我弄出人命了！
可幸的是，失去首腦的他們已經沒有戰意，讓我的緊張感也褪去不少。剛才的男女斥侯消失在黑森林中，只剩下那可憐的兩人。這也在我的預期中，斥侯的作用在於情報搜集，明哲保身才是上策。
那兩人身在一段距離外的樹下。一個是登場時負傷的斥侯，另一個人就在他的旁邊，雙手還發出微光。
不會有錯，那個人想乘著同伴製造的空檔，為他進行「治療」。
不是吧？偵察小隊竟然還帶上了個懂「治療」的魔法斥侯，隊伍的戰力遠超了我認知中所有的冒險者小隊。
看來他們相當重視這次的任務。
可惜他們遇上我。
剛巧在腦中某個角落找到一個有趣的魔法。
「治療封鎖。」
我把魔爪……不，乾淨的手伸向他們，「治療」的魔法陣被一隻憑空出現的黑暗怪手握碎，其效果就這樣被無效化。
這魔法更可怕之處在於，施法者一定時間內不能再次使用「治療」。
太帥了！很想向朋友炫耀一番……啊，雖然我沒有朋友……
魔法斥侯見狀絕望地逃跑了，被遺留下來的傷者也服毒自盡。可是，不遠處傳出「啊——」的慘叫聲。以聲音的距離來看，魔法斥侯未能脫身。
艾莉亞捉著昏厥的敵人出現了。
消失和出現的時機，實在棒極了吧……
「自殺了嗎？太專業了。」
颯爽的她丟下敵人，停在我的跟前。
「不說這些了。小、小維初戰幹得不錯嘛。」
「你這個壞心眼，居然放任我孤軍作戰嗎？」
「請聽我解釋，徒弟大人。我只是忙於捕捉那些逃亡者，一來防止情報落入敵人手中，二來能獲取敵方的情報。」
「唉……那麼……你查到什麼有用的情報嗎？」
「他們來自一個名為『六芒星』的神秘組織，但我對這組織聞所未聞。」
「那麼這次我總算合格了吧？」
「低空掠過的程度吧。這場實戰中，魔法運用以臨陣磨槍的情況來說還不錯，但也有其他值得注意的地方。」
她指著無頭的屍體。
「第一，是力度的控制。力量失控並不是大問題，只是你特訓時習慣了過大的力度所造成的後果。相信，你日後很快便能做到收放自如。」
「說來真的讓我嚇一跳，只是用上特訓時的力度便把那些人秒殺，我該不會已經變成怪物級別的人物吧？」
我看著自己滴血不沾的雙手，恐懼著自己力量的感覺，教人哭笑不得。
「第二，是放跑敵人的行為。我明白，有些情況應避免趕盡殺絕，但這次不容有任何漏網之魚。對方是來路不明的斥侯，放過敵人只會堪自己於險境。」
「知道了。」
「不用那麼緊張，你能夠殺死這些爪牙，足以證明你已經是『強者』的一員了。不對嗎？」
「啊……」
我回想起最初的暴力事件。那份無力所帶來的屈辱，我永遠不會忘記。若果是現在的我，感覺能把那些無恥之徒一掃而空。
我暗自發誓——
再次碰上那些事情的話，一定挺身而出。
「那麼這次特訓真的結束了。」
「我急不及待想要打飛那些混蛋了，師傅。」
「哈哈，真有你的風格。」
她毫無預兆露出了凌厲的眼神。
「總有種不祥的預感。」
「此話怎說？」
「我直至近期才踏足社區，之前一直在森林生活。我留下來的線索，就只想到最近進入菲特城時的關卡檢查。敵人怎樣得知這些情報，並追溯到這裡來呢？」
「嗯……」
「這附近已經不安全。不過沒所謂，趕緊進入那位老朋友的領地就對了。」
「話說你的朋友是一位怎樣的人？」
她聽到那位朋友的話題後，笑得格外甜美。
「……她是一位與我不相伯仲的天才，而且某些方面和你很相似。我們學生時期曾有過一段孽緣，彼此互為戰友和勁敵。我最初能接受你，或多或少因為在你身上找到她的影子吧。」
「……所以好好期待吧！」
說完後，我們忙著搜刮那具充滿血腥味的屍體。若隊長都沒有像樣的線索，更不用指望其他嘍囉會帶在身上。
幸好我們最後還有一些斬獲，搜到了一個意義不明的徽章。
我擦去表面的血跡，看到了「六芒星」的雕刻。我們決定收起它，以備不時之需。
＊＊＊
我們連夜趕路，以防萬一而避開了東邊的菲特城，一直往南走。
途中，沒有遇到「六芒星」的人員，真要感謝蒼天。
離開黑森林的範圍後，我們進到某個小農村。農村不像城鎮，並不會有嚴密的關卡手續，因此比較安全。
為了掩人耳目，我們弄到了新的衣服來喬裝，扮演成兩位冒險者。
我們抄著這條小徑，欣賞夾道兩旁的田園風光。左右兩片閃亮的黃金之海散發出陣陣稻香。我們不禁放慢腳步，靜靜品味這幅風景畫。
一個騎著牛的村民向我們招手，懶洋洋地過來跟我們說話，正好我們也想打聽村子的事和村長的住處。他含著鄉土口音回答我們的問題後，更親自為我們引路。
我們就此進入了村長之家。
「村長你好。我是小維。」
「我是艾莉亞。多多指教。」
「你好你好，我是村長拜倫。兩位冒險者來到這麼偏遠的小村子，辛苦了。請用茶。」
「謝謝，我們兄妹倆如你所言是冒險者。我們本來在森林進行狩獵，誤打誤撞便來到這村子了。」
我聽到艾莉亞的發言後大驚，壓低嗓子問：
「喂！兄妹是什麼鬼設定？話說你比我年長吧？」
艾莉亞也會想裝年輕，這令我有點意外。
「哥哥，你不接受我這位妹妹嗎？」
她向上的視線和可愛的演技，令我差點立地成佛。由於心靈得以治癒，我對這種行為也不作多言。
——妹妹的艾莉亞，棒極了！
「好好，明白了。請永遠當我的妹妹。」
對於一面陶醉的我，她回以一記肉眼不能捕捉的正義鐵拳，打得我弓起身子。
「欸，哥哥怎麼了？」
「啊……」
「哥哥，在村長面前就別再做奇怪的舉動了，這非常失禮——啊！」
她以「最強」的力度拍了我的背部，我不尤得挺直了腰板。
絕對惹她生氣了！
我偷偷一瞥，她鼓起腮子、紅到耳根的樣子依舊可愛。
我只好老實待在一旁，聽著她們的對話。
「村長，請問我們可以在村子借宿數天嗎？」
「這一層，當然無任歡迎。」
「費用方面……」
「難得有來客，錢就算吧。若你們不嫌棄我們的食物和房子的話……」
「當然不會，非常感激。」
我們異口同聲作出了真誠的道謝。
我們扮演著兄妹。即使長幼的角色反了，我們看上來也沒有任何違和感，多得她美貌的可塑性。以她的樣貌，扮演姐姐或妹妹兩種角色也不是難事。
為了配合女冒險者的形象，她束起長馬尾，配搭著露出度較高的輕裝甲，讓人感覺天然爽朗。新的形象與貴族魔法師的裝扮相比，別有一番風味。
村民們送上粗茶淡飯，其味道本身不怎麼樣，但卻讓我們體會到當中濃濃的人情味。加之，他們有著好客的態度，時常找我們談天說地，我們都感到賓至如歸。
對於免費食宿，我們也感到有點過意不去，所以自發為村子進行一些日常工作。
我進行了一整天的體力活，主要負責搬運重物。
「好，今天的工作結束。辛苦了！」
「「辛苦了。」」
大家各自解散，而我努力尋找著艾莉亞的蹤影。
我很快便找到她，她正和小孩子玩捉迷藏。
「十聲的準備時間，大家快點藏起來喔！」
喂喂，和你玩捉迷藏的話，準備時間莫說是十聲，即使是十年也不夠吧？
「十、九、八、七……」
十聲過去，她以散步的速度，把那些小不點一個、一個地捉起來，看上去很是愉快。
我和村民們看到她們燦爛的笑容，倦意便消失得無影無蹤。
後來，我也參了一腳，捉迷藏變成我和她的追逐戰。村民們在旁邊觀看鬥獸一樣，還擅自開了賭局。
說實話，哥哥我很想把這段快樂時光化作永恆。
休息的時候，村長走近了我。
「小維兄。」
「拜倫村長？」
「哈哈，不用那麼拘謹，我只是想談一談話。」
「要繼續剛剛的冒險話題嗎？」
「……你們不是什麼冒險者兄妹吧？」
我驚訝地望向他。
「被徹底看穿了……」
「那位少女擁有傾國的美貌，以及未經陽光洗禮的白皙皮膚，看起來更像是貴族。而且，你們的氣氛也不似兄妹關係。」
我只好連連點頭。
「你們該不會是一對老套悲劇中的情侶吧？貴族少女愛上了平民少年，這段戀情卻遭到家族的反對。最後，你們只好離家出走，一起亡命天涯……」
拜倫說著說著，進入了單人模式。這位大叔一邊幻想，一邊環抱自己中年發福的身體，我只好在一旁苦笑。
「才不是這種展開。話說我和她像情侶嗎……」
我害羞地點著指頭。
「一點點吧。你這樣問的話，看來你還未追到手呢……加油啊，小哥。」
「謝謝……」
「青春真好。那麼我要回家了，明天再談吧。」
我和村長的閒聊就這樣結束。
這段農村的美好時光，與年幼時期的生活重疊。在這裡無數的小細節，也會引起農村人的我的共鳴。
但是……快樂的時光過得很快。
三天後，我們收拾好行裝，便繼續踏上旅程。
村長臨別時還送了一支特別釀製的米酒，才目送我們離開。
「再見了，拜倫，我一定會再來的。」
「好，到時要再說更多有趣的冒險故事啊！」
「無問題。」
我和村長作最後道別，艾莉亞也向孩子們揮手。
真的很想再在村子呆一會兒啊！
但我沒有這樣做，緊隨著艾莉亞的背影勇往直前。
＊＊＊
大清早，小維和艾莉亞便快樂地離開了村子。
村子回復昔日的平靜。
村民一邊勤勞地務農，一邊回憶著那對兄妹。
從兄妹口中，村民了解到城鎮較富庶的生活面貌，但他們沒有因此有半分妒忌。
他們習慣了農村的生活，每天都享受著這份平淡，並希望以這種方式一直活下去。
與城中人不同，他們學懂了知足。
他們不追求奢華，但求安穩，亦與世無爭。
夜幕再次降臨，他們結束了這天的工作。
晚上的農村缺乏燈火照明，因此入夜後，村民很快便會上床休息。
村民們陸續進入夢鄉，準備迎接美好的明天。
只可惜……
他們的明天永遠沒有來臨。
在滿月下，幾道猛獸之聲打破了村子的死寂。
黯淡的黃金之海探出了十多對魔物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