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法/冒險】鑽石翅膀: 第三章
小維已昏迷了一星期之久，仍然沒有任何醒來的跡象。他一直掛著痛苦的表情，讓我非常心痛。
過了數天後，他無意識地淚如雨下，身體情況便逐漸轉好。再過幾天，他已經不需要術式來維持生命。這或許是個好徵兆，但我不能掉以輕心，不竟這是世間少有的大手術。
我定時要為術式補充魔力，因此我能留意到他的變化。首先，作為平民的他，魔力有了飛躍性提升，而伴隨著黑暗魔力的加持，他的肉體也變得強大起來。這強化的程度，遠比我的估計要高。唯一的合理解釋，就是他與「黑暗聖髑」相性極高。
在他身上聚集的黑暗魔力，已經超過自然的臨界點。這是理論上不可能存在的黑暗。
「黑暗聖髑」和他是什麼來頭？
我開始感到有點不安……
我該不會創造了某位兇殘的魔王吧？現在殺了他好嗎？
猶豫數秒後，我打消了這個念頭。
我無法放棄眼前這位少年。
回想起自己與他的相遇，真是非常奇妙。我竟為素未謀面的他，做出這種事情。這大概是我對弱者的保償心態吧。
絕對不是萌生了什麼奇怪的想法！
本小姐何必這麼驚慌失措呢？等他醒來後，再作打算吧。
我可是「最強」。
＊＊＊
過了接近一個月，終於迎來那一天的來臨。
今天，我如常在住所旁的後園打理花朵。
「甘露。」
大量水滴從雙手噴澆出來，滋潤著我的愛花。這是我所發明的「生活魔法」之一，通過壓抑魔力的輸入，製造出小水滴以作灑花之用。
花，像對我笑著一樣盛開。果然只有大自然，能令我感到安心。
灌溉後，我擦乾雙手，準備回家看望小維。
怎料，巨大的恐懼突然纏身。
從靈魂的深處傳來了強烈的警號。
——逃，不然就會死。
下一瞬，我感受到無底的魔力釋放。
非常不妙！
我顧不及弄清現狀，反射性向著天上某個方位使出了大功率的空間魔法。
「傳送。」
我在天上俯視著剛剛的位置，不明的漆黑爆炸把周遭所有事物炸得一塵不剩。
我被嚇出一身冷汗。上一次受到這種生命威脅，已經是多年前的事。
這爆炸甚至改變了森林的地貌，破壞威力已達國家級兵器的水平。只要「傳送」慢了一秒，恐怕我便會葬身此地。
附近的巨大魔力來源，相信就只有小維一個。可以肯定，這爆炸一定是小維所引發的。過量的魔力引發大暴走，它一下子釋放出來造成「魔力核爆」。
爆炸把我辛苦經營的安樂窩毀於一旦，這種滋味老實說不太好受。
算吧……
對於這個現實，只能一笑置之。況且現在的我，已經不需要避難所了。
對了，我要趕緊查看小維的安危。
請你不要死……
我以破風之勢飛向爆炸產生的坑洞，越接近越感受到不祥的氣息。
這股強者帶來的壓迫感是什麼一回事？
雖然小維的魔力降回正常範圍，但他比起昏迷前脫胎換骨了，全身不斷散發出一股咄咄逼人的氣勢。這是經歷無數苦難，甚至無數生死關頭所磨練出來的強大意志。
他們完美地融合了，但是眼前的人不像是小維。
看來，我只能及早幹掉牠。
我狠下心腸，決定斬草除根。
趁著怪物還未完全醒過來，收拾牠吧……
我驅動著這副沉重的身體去應戰。
「光翼。」「光刃。」
我背後長出純白之翼，右手化作閃耀的光劍，它們對於邪惡之物是非常有效的魔法。
「一閃。」
我使勁飛到這個怪物邊，光輝在空中劃出一條黃白色的軌跡，把站著不動的牠斬得身首異處。
永別了，小維。雖然我們的相處時間非常短，但我不會忘記你帶來的這份熱情。
「艾莉亞！是我，小維。」
語帶驚惶的聲音傳來。
不會吧……
我轉動著僵硬的頭確認情況，頸子甚至發出了「咔啦咔啦」的機械磨擦聲。
這是哪門的整人節目？
無頭的身軀拿著自己的頭顱，形成一幅超現實的恐怖畫像，真的嚇了我一跳。
「真的是你嗎？」
「我真的是小維，請相信我。」
他輕鬆地把頭接回身體，接口的不祥黑氣讓傷口迅速回復。如果他不是怪物，那麼這非比尋常的黑暗魔力一定為他帶來難以想像的痛楚。
一個人天生獲得的魔力，會以中性的狀態儲存在魔法師的體內，對於其身體不會造成傷害。在使用魔法時，魔力才會脫離中性並射出身體外。
然而，小維的黑暗魔力是來自非天然的來源，這種非中性魔力對他的身體造成很大的負擔。他大概自昏迷那一刻，每一分、每一秒都承受著難以想像的痛楚。
猶疑的我再次凝望了他的雙眼。即使變成緋紅色，依舊散發出熱血和正氣的感覺。我竟然因為驚慌之情，差點錯手殺了小維。
「小維，對不起！」
我擁抱了他。
「我才要向你道謝。」
「很痛吧？這麼濃烈的黑暗魔力。」
「一點點吧。」
我難以理解為什麼他在這種情況下，仍能若無其事。
「昏迷期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啊……發生了些小事。」
「才不小吧！」
「沒什麼啦。那個……」
我看到他紅紅的臉頰，才意識到自己正做著大膽的行為。
我不好意思地放開了他。
他終於回來了。
就連我也不相信他能存活下來，而他卻創造了這個奇蹟。
＊＊＊
苦難終於完結，我再次醒來。我又來到一片岩石質的大地，讓我感到一點莫名的憂傷。
這時，艾莉亞給我無情的一擊。
藍天白雲和艾莉亞。
啊啊，這裡是現實世界，我終於回到這個世界。
等等，大事不好！現在不是感嘆的時候。
艾莉亞竟攻擊了我，因為我現在像個怪物。
幸好，她是個善解人意的人，我不用多花口舌便已經獲得她的信任。
雖然我現在不再是普通人，但她沒有拋棄這樣醜陋的我。她擁抱了我，令我感到受寵若驚。對於她的照顧和關懷，我要好好報答她才對。
「如今，我已經失去那個居所了。」
我呆望著這片土地，難道我在無意識間毀滅了它？
我竟然破壞了這片世外桃源，真是罪大滔天啊！
「非常抱歉，我竟然破壞了你的家。」
「不要緊啦。不、不……非常要緊才對。請你好好報答我！」
開玩笑的語氣，使我的心情舒暢得多。
「放心吧，我早已打算報恩。」
「我們開始一段新的旅程吧，小維。」
「好，那麼我們要去哪？」
「雖然不太情願，但我打算見見一位老朋友，你也來吧。」
我跟著她步向東方，足足千米才走出這個大坑。換言之，大面積的「黑森林的禁地」被我炸飛了，這簡直是個生態災難。我再次感到非常內疚。
「對了，小維。啟程前，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辦。」
「什麼事情？即管說來聽聽。」
「你要盡快學懂魔力的控制。空有一身魔力，卻不能好好控制的話，算不上是位合格的魔法師——」
「——而且，你的黑暗魔力正不斷外泄。這樣的狀態，就像高呼『我是魔王』一樣，一進城便會遭到警備隊的問話。」
「確實。」
「所以，魔法問答時間，開始。感激我吧！原本你要在帝國的魔法學院獲得學席，至少得有一萬帝國金幣。」
「太誇張了吧，冒險者不眠不休地工作一個月，才有一個金幣的報酬。」
「你要做十世的奴隸，才能還清這筆帳。」
「沒問題。但做奴隸前，我絕對會向帝國告發你擅自教授魔法的罪。」
「嘻嘻，他們才奈我不何。那麼第一問，你知道什麼是魔力嗎？」
「喔，艾莉亞老師。根據平民的常識，魔力當然是用來欺壓平民的力量吧！」
「很遺憾，小維同學。這事實我無法否定，但我只能算你五十分的同情分……魔力是世界的法則，像重力、空間和時間一樣。魔力可說是世上最實用的能量，既能輕易轉變，又能輕易回復。」
「這麼萬能的力量，難怪魔法師有著這種高的地位。」
「第二問，魔法是什麼？」
「我試試看。根據平民的常……」
「零分。」
「很過分，我明明還沒作答，你的同情心消失了嗎？」
「答案是一種魔力轉變的過程。它把魔法師投入的魔力轉換成各種事物，造成不同的效果。那麼第三問，要怎樣使用魔法呢？」
「根……」
「零分。」
「這次真的太過分了，我要生氣了喔！」
「答案是運用各種不同媒介，例如吟唱、道具、儀式、幻想等等。」
「最後的關鐽問題，就是怎樣控制魔力。魔力的控制是作為魔法師最基礎的訓練。」
「大概是想像吧。」
「這答案雖簡短，但你說對了，給你八十分。一開始的練習從冥想開始，最終目標是做到維持日常活動，同時自如地控制魔力，亦即『精神統一』。當一個魔法師進入這種境界，魔法的使用便事半功倍。」
「……神奇吧？想像即是魔法的根源。人類單憑想像之力便能干涉這個世界，其本質就像信仰創造了神，又如以訛傳訛改變了歷史。」
「不說廢話……讓我示範魔力操縱。」
她高舉右手放出駭人的魔力，創造了一個極其巨大的魔力球，乍眼一看就像個不穩定的炸彈一樣。然後，她集中精神，把這龐大的「球」不斷壓縮，最終魔力球變成一粒豆的大小。如此高度的控制能力，令我非常敬佩。
「這是我現時能創造，密度最高的魔力球，壞處是高消秏和難以使出，所以它基本上只用作表演。它體積極小，威力卻很大，被稱為『神之粒子』。」
「很久沒有擲東西了，希望沒有生疏吧。三、二、一……」
她握緊了「神之粒子」，然後向剛剛的大坑用力一擲。粒子像旋轉的子彈一樣在空中穿梭，它刮起的旋風揚起麈土，音爆的聲響震撼了大地。最後，它落在剛剛的大坑爆炸，其威力目測大得可以把整個菲特城夷為平地。
艾莉亞本身就是一個城鎮毀滅器……若果她是恐怖分子，世界便有難了。
我暫時還要一些時間來接受這個現實。
再見了，平民的常識……
「那個……在森林的傷口上撒鹽，真的沒問題嗎？」
「哈哈……不要在意這種細節啦！」
「說起魔法，我想告訴你一件事。大概是『融合』的關係，『黑暗聖髑』記載著的魔法已經深深地刻入我的腦袋之中。」
「真的嗎？太不可思議。」
她兩眼發光地向我的身體靠來。她真的靠得很近、很近，不禁令我屏住氣息。
活潑的她就像看到一件有趣的研究樣本。她由頭到腳打量了我一番，讓我非常害羞。
「那麼你更加要優先掌握魔力。當你能夠控制魔力後，便可以使用那些魔法。可喜可賀！」
然後，我在艾莉亞的指導下，開始進行冥想的潛修。
我閉上眼睛打坐，努力放鬆身體讓心境靜下來。我把一切東西拋諸腦後，想像著自己在虛無之中，並用心感受魔力。
過了一段長時間後，我終於感知到魔力，同時意識到自己身上的魔力多麼不祥。
難怪艾莉亞一開始警戒著我。
這真的是我嗎？
原平民的我能夠拿到這份魔力，五感、體力和力量也有顯著的上升。
就連自己也不敢相信這一切的改變。
這就是跨出一步的威力。
＊＊＊
「嗯……在帝國西方邊境傳來了兩股有趣的魔力。」
一位男性被兩次起因不明的「爆炸」震懾了一下，在黑暗中喃喃自語道。謎之男擁有著出色的魔力感知能力，所以他才能身在遠方捕捉到「爆炸」的發生。
一張高雅的圓桌上，擺放著寶石製的華麗棋子。謎之男正在悠閒地觀察著眼前象棋的殘局。
微微的燭光映出這位非常俊美的少年。他的舉手投足極度優雅，能輕易讓所有女性為之著迷。金色的長髮和緊閉的雙眼正是這位美少年的兩大特徵。
「這是一個殘局，不覺得很有趣嗎？」
這位美少年向侍奉他的女僕搭話。女僕同樣留著金色長髮，且有碧藍的眼睛，作為下人卻有著與地位不符的冷艷美貌。
「大概只有少爺喜歡。」
女僕的語氣顯得有點冷淡。
「人生就像各種殘局一樣，時常遇到很多競爭對手，而那些對手總是在絕對優勢之中。但你不覺得越困難的殘局，打起上來越有幹勁，勝利後的滿足感也越大嗎？」
「就像這樣、這樣……再這樣……將軍。」
美少年一邊說著話，一邊以驚人的速度破解了這次的殘局。他沒有專注於棋盤，談笑間看破制勝之步，盡顯其過人的才智。
「天才的少爺才有機會突破危機，平凡之人只有等死的份。所以我說，只有少爺你才喜歡這種殘局遊戲。」
「剛才那兩次爆炸的威力大得可以動搖帝國的根基呢。毫無疑問，我們將會遇到一個前所未有的殘局啊！」
「少爺，那麼你打算怎樣應對？」
「這股力量暫時不會損害我們的利益，就先放著不管吧。回避不必要的損失，正是殘局中勝利的第一法則。」
「很久沒有見到少爺如此動搖呢。」
「這股不知名的勢力和東方的『龍』，若能讓帝國陷入混亂的話，反而對我們更有利。我們就先靜觀其變吧。」
他遙望著窗外的地平線，那是魔力傳來的方位。他接著說道：
「但是，早晚會有一戰吧……」
美少年再次緊閉雙眼，暗自盤算著一切。從他面上便可得知，此時他的心情並非不安和困惑，反而是萬分期待。
「如此巨大的魔力，究竟是何許人也？」
＊＊＊
「太慢了，小維！」
「那麼師傅，我要加速了。」
我和艾莉亞正進行著日常的對打，拳來腳往之快早已超越普通人的速度。這幾天，我回憶著腦海中，紅蓮紀錄下來的戰鬥片段，不斷試圖把它們重現出來。若非這樣的話，我這門外漢連跟她對打的資格也沒有。
初時，我非常不習慣黑森林這訓練場地，因為一棵棵巨大的樹木成了天然的障礙物，阻礙著我的行動。但習慣後，我能自如地在森林間東閃西躲，就像一頭活於大自然的野獸。
「看招。」
我試著以殺死她的決心作出攻擊，全身的細胞回應著我的號令，我把內心的所有殺氣一同釋放在這拳上。
她輕鬆側頭，傾盡全力的一拳便被完美化解。這也是意料之內的事，「最強」吃了這一拳才是不正常，但我的嘴角忍不住微微向上揚。
我這拳的力量和速度，足以讓拳間的空氣壓力改變，從而打出拳風。可視的拳頭只是幌子，不可視的拳風才是我真正的攻擊。這也是紅蓮賜予我的眾多知識之一。
遺憾的是，拳風就像撞上一道力牆，碰到她前便通通散開，未能在她漂亮的臉龐劃上半道傷痕。
我注視著她的臉，她的神色依舊保持泰然自若，美態始終不會因戰鬥而有任何損傷。她不單能預測我的攻擊，更早已看破我的一切，因此她總以最低限度的動作避開我的進攻。她不浪費一分魔力，不做多餘的舉動，不放過對手身上流出的所有情報。
這一連串的特訓中，她未曾負傷不在話下，還未讓衣服沾上半分塵土。站在我面前的，毫無疑問就是為戰鬥而生的女神。
「還差得遠呢。那麼特訓結束前的最後一擊，我就稍微用上點力吧！」
「之前的攻擊已經算是沒用力的程度……這還算是人嗎……」
當我想作出反應時，拳頭已閃現到我的手邊。我還可以幹什麼？
我不可能來得及避開，只好以最快的速度用手進行抵擋。手臂擋下這一擊的同時，傳出了「喀嚓」的骨折聲，並彎向奇怪的角度。承受巨大衝擊的我，撞倒了足足十多棵樹才停下來。
「雖然我有不死身，但還是會受傷的。」
「抱歉、抱歉。用力過度了……」
她可愛地吐了吐舌頭，扶起狼狽不堪的我。我站起來後，輕輕拍走身子的污垢，摸摸自己骨拆的左手。還好，這種骨折以我的復原能力，大約只需數分鐘便能好過來。
「艾莉亞，你的體術真的太——厲害了，我這個冒險者也要無地自容。」
「嘻嘻，過獎了。」
「本以為魔法師都會與敵人保持距離，在遠方放著魔法。」
「在實戰中，要敵我雙方一直保持距離是幾乎不可能，因為世間有不少方法可以一下子接近對手。若果沒有體術的基礎，魔法師的勝算會大幅降低。」
「非常好奇，你的體術是從哪裡學的？」
「這些都是我從過去的戰鬥中，一點一滴累積而成的戰鬥風格，並沒有什麼特別。硬要說的話，就是『見招拆招，伺機反擊』八字。」
「無師自通，並自成一派嗎……真有『最強』的感覺。」
「更重要的是，我不認為一本通書能走天下。」
艾莉亞戴上不知何來的知性眼鏡，自顧地進入了教師模式。
「戰鬥的大前提是擊敗敵人，所以實戰反應比遵從那些守舊的套路更有效果。對於我這種實戰派而言，與其做出多餘的動作，浪費不必要的能量，倒不如根據戰鬥的情況，作靈活變通的反擊更合乎戰鬥效益。這就是我的戰鬥哲學。」
「但是，這『靈活變通的反擊』需要豐富的戰鬥經驗、直覺和反應力，不是一朝一夕能學習過來的東西，所以今後還請多加努力吧。我非常期待你的成長。」
訓話了一番後，她終於摘下眼鏡，向我投以鼓勵的微笑。
「感謝師傳的教誨，我會把你的話銘記於心。但是，不覺得有點美中不足嗎？」
「美中不足？」
「對，明明你的技巧這麼上乘，竟然沒有名稱。」
「哈哈，那麼你有什麼高見嗎？」
「『天衣無縫』，這四字詞形容的大概就是你的體術。」
我之所以說天衣無縫並不是招數本身的強大，而是那由零開始慢慢累積而成的頑強，以及它未來的無限可能性。
只用身體，我便感受到她那不會輕易被敵人傷到半分的「強大」。
「『天衣無縫』嗎？我不敢當啦……世上才不會有什麼天衣無縫，只有百物一疏罷了，而洞察這一疏正是制敵的關鍵。」
「你看看你的笑容，嘴上說著不接受，但卻發自內心地笑了出來。就叫這體術『天衣無縫』，決定了！」
「好、好吧……你都說到這個地步。真是強硬的徒弟。」
訓練完畢後，我們呆望著眼前的「黑森林禁地」，它被天衣無縫地蹂躪了一番。
「話說，這種大肆破壞的行為，真的沒問題嗎？」
「不要在意這種細節啦！」
她再次揮出一拳。森林在我的慘叫聲中，又被開辟出一條新道路。
就這樣，我的臨時特訓暫告一段落。
經過這連日的冥想和對打練習後，我漸漸適應了這副新的身軀。
多虧這副不死的身體，我才能承受如此殘酷的、日以繼夜的訓練，還有突如其來的魔物亂入。她在訓練時並沒有使出全力，把速度和力度調節至比我略強的水平，但仍然令我身心俱疲。若是以前的我，不知已經累死了多少次。
她知道我身體耐打，又想我快點進步，才多番把我的身體機能推至極限。如此用心良苦，讓我不敢有半點鬆懈。
但真想不到，溫柔的她還有地獄教官這一面。
＊＊＊
今天是小維特訓的最後一天。
本來打算與他進行更長的特訓，但他的情況絕佳。因此，我打算提早結束特訓，明天便離開這裡。
在十天的戰鬥和冥想雙重訓練下，虧他還能保持高昂的戰意。
雖然我在戰鬥中有留手，但我意外地非常盡興。以復健運動來說，這模擬戰鬥對我也發揮了不錯的作用。我們倆的體質基礎差天共地，但他卻沒有令我失望，總會捉到一些好時機，對我發起有趣的攻勢。
這已經不是魔力增幅能解釋的地步，小維一定藏著什麼秘密。
確實，特訓有一部分原因是為了助他適應身體，但其實還有一部分是要測試他的心境轉變。拳頭不會說假話，我在他身上看到不和諧的進步速度，但同時也感受到小維的人性。這讓我一時不好解釋。
今夜將是留在黑森林的最後一天，我們隨意選擇了個地點，便就地升起營火。
「點火。」
回想起小維第一次見識這魔法時，已經到了看傻的地步。我從來沒有想過這種「生活魔法」，能令他如此驚訝。
不過用心想想就知道，這種方便的魔法能令冒險更加安全和有效率，作為冒險者的他會看傻了眼實屬正常。
大吵大鬧的他就像原始人看到文明產物。看到他直率的反應，我便不禁發笑。
小維在各種意義上，總是帶來很多驚喜。
我一直認為魔法不單可以應用在戰鬥之中，也能在生活上帶來諸多便利。我抱持著這種想法，不知不覺間便發明了很多「生活魔法」。
我和小維並排地坐在營火前，看著緩緩升起的煙火。
該說點什麼才行……
「對特訓有什麼感想嗎？」
「我覺得自己還有很多不足之處，不過看到自己的進步也有些感動。」
「小維。」
「怎麼突然嚴肅起來，這會令我渾身不自在。」
「沒事，我只是擔心你的情況，因為你已經是不死人了。過去，就有很多不死人喪失自我，化為魔物而造成各種災難。由於這個原因，不少國家忌憚著不死人的存在。一旦被發現是不死人，便會被處以極刑。」
「有一點我非常在意。為何不死人會變成魔物，是類似詛咒的緣故嗎？」
「很好的問題，那麼這時我要反問你一下。構成不死人的要素是什麼呢？」
「不死人的要素是『不死性』吧？」
「對。話說在過去十天的特訓中，我也弄清了你的『不死性』。你不死的原理，有人稱其為『黑暗污染』，也有人稱其為『黑暗祝福』。」
「有夠兩極的。」
「這是較為罕見的『不死性』，因為一般人可不能承受這種高濃度的黑暗。即使魔法師強行將黑暗魔力注入自己的身體，也會在不死的特性顯現前暴斃。你之所以成功，可說是異常的適性。」
「其實……我痛得要死，只是習慣了而已。等等……說得自己像個被虐狂一樣。」
「今後也要當心異端分子。一些推崇黑暗的邪惡魔法師，必然會對你的力量感到興趣。」
「明白了，謝謝你的提醒……」
「言歸正傳，不死還有另一重要元素——『人性』。人的生死並非單單取決於物理上的狀態。當一個人對萬物失去感情時，人便已經死了。人除了正面的感情外，還有負面的感情，這些七情六慾便是人類活著的證據。」
「我明白了。不死人是建基於人的存在，因此『人性』和『不死性』缺一不可。換言之，不死人失去『人性』後，就只是一頭不死的『魔物』。是這樣的意思嗎？」
「正解。要維持『不死人』的身分，最重要的事情是對萬物抱有感情，並持續找到生存意義。換言之……『不死』也只是一種誤導人的說法，世界才不存在絕對不朽。我們即使是『不死人』，也終有一死——其名為『心死』。」
「什麼！你也是『不死人』？」
「我只是用了某種長生不老的魔法，它是這十年研究的其中一個成果吧。」
「那麼……你……實際的年齡是……」
「我才不是老太婆！年齡也就比你大上一點點吧……本小姐還未過三十歲這個心理關口。」
他鬆了一口氣的樣子，生理年齡真的有這麼重要嗎？
「吶……艾莉亞，我決定了。」
「什麼？」
「直至『死』前，我也會追隨你的。」
「嗯、沒問題……」
我笑了笑，自然地伸手撫摸他的頭。然而，他完全察覺不到我的真正舉動——
我正秘密「讀取」他的記憶。
「讀取」最大的限制是必需直接觸碰對象，隱藏魔力的氣息也要費一點功夫。我以一番肺腑之言來分散他的注意，自己也對此感到厭惡。
上次被你矇混過關，這次一定要排除這不安定因素。
就讓我看看你在昏迷時，發生了什麼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