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想: 儒家的人禽之辨
孟子說:「人之所以異於禽獸者幾稀」意思是說,人跟動物相異的地方很少。但引申說之,人跟動物卻實在有本質上的差異,這就是人之所以為人的地方。孟子將生命分為兩重:「從其大體為大人,從其小體為小人。」只服從心理本能欲求的(小體)只算是沒有自覺,未經反省的一般人(小人)。孟子認為人心還有「大體」的存在。這個「大體」其實就是人與動物之差別,即是「四端之心」。
「四端之心」指的是「惻隱」、「是非」、「羞惡」、「辭讓」。孟子曰:「人皆有不忍之心者…今人乍見孺子將入於井,皆有怵惕惻隱之心…非所以內交於其之父母也,非所以要譽於鄉黨朋友也,非惡其聲而然也。」人類也有其動物性的一面,因此求樂避苦亦是其本能,但人與動物的不同就在於人能夠進行價值判斷。當人同情別人的苦難時,甚至一心救起孺子時,人就超越了生物「求生避死」的自私本能。
孟子又曰:「生,亦我所欲也;義,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生而取義也。」當人面對道義的決擇時,是有能力反抗自己的求生本能,才有文天祥「人生自古誰無死,留取丹心照汗青」的精神。這再一次證明人與動物在思維和生存意義上的不同。儒家提倡人的「自主性」,即是讓自己的生命不被習性所控制,成為一個自由的人。當人具有充足的修持,即有真正的抉擇自由,所以此自主性正是仁心或四端之心的本質。
進一步說,四端之心是一種先驗的潛能,人人都具有之。孟子言「人之所不學而能者,其良能也;所不慮知者,其良知也。」「良知」和「良能」都需要擴而充之,不斷努力開拓,始能實現出來。所以,「惻隱」、「是非」、「羞惡」、「辭讓」在表現時受限於個人的後天修習,但「可以表現出來」這種能力卻不是依賴後天經驗而來,而是完全由「內」而發。它既不屬於求生本能,不同於心理欲求,也不是社教化所塑造出來的。
因此,人禽之辨就是「四端之心」,而「四端之心」是每個人內在的先驗潛能,惟有隱藏與顯露的分別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