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25 肉食動物

聚會不知不覺已經過了兩小時,陽具女Rachel終於被眾人接納,小方、麗欣、Ruby等年輕準業主看她表演超屌的「勃起」絕技。Ruby一直拿著紮頭髮的橡根在Rachel額頭上的肉棒上彈呀彈,笑得不亦樂乎。

一次再一次,Rachel像小丑般笑嘻嘻,眼圈紅紅,豆大的淚珠在眼眶中晃來晃去。為了不被排擠,增加自己在接下來日子的生還機會,她選擇妥協。

「我地玩其他嘢啦好唔好?」在第N次勃起後,Rachel 終於開聲拒絕,軟趴趴的陰莖垂下,跟鼻樑成一直線。

「唔好。你快啲扯嘛!你唔扯,信唔信我地下次活動就整死你。」



我眉頭皺起,幅度大概可以夾住一枝筷子。

Ruby這個小賤人讓我想起中學時代的真人真事。

唔,怎說呢.......那其實不是甚麼好回憶。每間中學總有幾個仆街,狐朋狗黨,在校園內作威作福。至於我學校那個則是生得牛頭馬大,活像卡通裡的技安,印象中好像叫權哥,或者威哥,這不重要,總之他最愛玩其他男同學的鳥。

玩,怎樣玩呢?

首先,威哥讓受害同學乖乖脫下褲,躺在濕轆轆的廁所地板上,哭著扯起剛發育完成的鳥,好讓他蹲在前方拋冬甩大小的鐵圈。我記得威哥眼界真的很差,老是擲歪,使鐵圈飛射在蛋蛋上,痛徹心扉。如果鳥長得太短,免不了捱打一頓,然後放學後再努力。



我不是受害者。我當時是站在後方陪笑,努力地笑的旁觀者。

「哈哈哈哈哈!」拍掌聲和笑聲交織,成為欺凌的痛苦配樂。

噁心!

一陣罪惡感升騰,我打算上前阻止,可是這時單心柔剛好抱住咭板向我走來,只好打住。

「喂,主~席。」單心柔抱住板走過來,還刻意強調「主席」兩個字。




「講。」

「所有業主都有出席,除咗裘歡歡。」

「裘歡歡?係帶住隻狼狗嗰個業主?佢幾健談,之前成日幫我買生肉餵狗。不過,自從上次業主會議之後,呢個星期好似都唔見人。」

「會唔會有咩事?你係唔係做過咩失禮行為,搞到裘小姐不滿呀?」單心柔柳眉一蹙,鼓腮問道。

「你想像力-」我的話被突如其來的奏樂打斷。

就在此際,置業島的國歌毫無預兆地透過燈柱上的喇叭響起,像魔咒般使我們停低手上所有動作,紛紛肅立。

噠噠、噠噠。

整齊的步伐聲從遠漸近,吸引公園內所有人的注意力。一如早有排演的節奏,當國歌落下最後一粒詭異而沉重的低音音符,腳步聲的主人踏入公園,是十數個工作人員!



工作人員分散成兩行,恭敬地劃出一條無形的寬闊通道,兩襲身影隨之進入我地的視線,氣氛一時間變得異常凝重。

小說家和藝術家。

一陣不祥的預感湧上心頭,我目光掃過高貴典雅的藝術家,停留在小說家身上。

「嗨,各位搞party嗎?好人齊嘛。」小說家笑道。

他逕自穿過人群,踱步到餐檯前,兩指像雙腳在太空漫步,在食物盤上方來回走動,最後拿起一串袋鼠串,瞇起眼啃了一口。

「成柏宇,幾出人意表嘛。」小說家跟我對站,相距只有半米而已。

「我唔明你意思。」



我試圖無視他身上散發的壓迫感,身體的毛孔卻是擴張,微微滲汗。這傢伙該不會想踢爆我親手殺死吳弟的事吧?我不由自主心虛起來。

「屌......屌!」阿俊沙啞的聲音從人群中響起。

人影未至,聲凌落雷!

「屌你老母!俾返阿妮我呀!」理智瞬間斷線的阿俊,疾躥到我和小說家之間。

我大駭,暗叫不妙。小說家躲也不躲,視線卻停留在我的臉上,彷彿要看我把劇情如何寫下去似的。

阿俊踏步拉弓,怨恨的拳頭直奔小說家的面門!

蠢材,要死都找個聰明點的死法啊!

啪!



我及時抓住阿俊的拳頭,顧不得掌心痛得發麻,反手抓住他的手腕一牽。失重去心的阿俊一頭栽在草地上,怨恨地瞪住我。

說實在的,阿俊的死活絕對跟我無關,不過他的戲份未完。

「會死。」我抽手,冷冷地吐出兩個字。

小說家鼓掌:「果然好身手喔。今晚並非進行活動,活動總係難以預料,同人生一樣,記住啊。」

藝術家見小說家沒有追究的打算,卻冷哼一聲,旋即掏出隨身的雕花槍,冰冷的鎗管對準阿俊的腦袋,準備製作一碗新鮮的西瓜汁豆腐花。

阿俊倔強地睜大雙眼,沒有出聲求饒,渾身不住發抖。


千鈞一髮之際,小說家按下雕花槍,朝藝術家微微搖頭。



「珍惜生命喔。」小說家朝阿俊平靜說道。

肥煦、單心柔和陸天音站我在左右,鄭醫生和司徒老師身為業主們的主心骨,也走到人群前方。

「馬克白先生,我地無犯規吧?」鄭醫生十分客氣問道。

「當然無。我地見大家聚會得咁高興,想與民同樂。畢竟,由業主自發嘅活動令人感動,而且對整個置業測試具有寶貴嘅參考價值!哎,身為主辦方,總唔能夠空手而來。」

話音一落,小說家拍一拍手,兩個一直佇立在後排,捧住大錫紙盤的工作人員立即上前,走到餐檯前,開始分起食物。 

半晌後,我們手中的多了一碗刺身丼,晶瑩飽滿的珍珠米上盛滿一層疊一層,脂肪雪花白的薄肉片。

「我帶咗食物,放心食,我無興趣落毒。」

「我信佛,食素......」臉色蒼白如紙的善姐看著盤中餐,快要哭了。

「食,美食係藝術。難道各位唔賞面嗎?人心當狗肺。」藝術家語氣漸冷。

不得不說,藝術家字正腔圓的廣東話道跟地產公司絕無僅有的善意同樣使人嘖嘖稱奇。 不過亂用諺語的她,實在惹人發笑。

脫下面具後的藝術家相信是一個大美女吧?

當我們齊齊嚥下一口騷味濃郁的肉片後,藝術家讓我們掏出隨身帶著的信用機,欣賞聚會的餘興節目。

「嗡—嗡」

信用機震動兩下,彈出一個版面像youtube 的影片網頁,影片封面圖是一隻狗,瀏覽次數只有三百多而已,比一般的youtuber還要少。 可是,這三百幾個觀賞者絕非普通人,我相信。
在藝術家的指示下,我們不約而同按下播放鍵。隨著影片開始播放,小說家語氣平淡地旁白,為我們講解影片背景........

「裘歡歡,裘小姐一個星期前因為私通公司嘅工作人員被揭發,所以需要處罰。哎,工作人員啊,即使再冷酷,始終都係一個人吧。如大家所見,監獄入面嘅裘小姐已經餓咗足足七日,真可憐。」小說家的語氣聽不出半點可憐同情的意思。


裘歡歡?!那個失蹤了一個星期的女業主!

我和單心柔互望一眼。

此時,一絲不掛的裘歡歡正困在一間以鏡面形成八角陣的房間。鏡高八呎左右,沒有工具絕對爬不上去。房間燈光通明,可以從任何一面鏡的反射中,清晰看出她的虛弱,幾近崩潰的疲態。

我很懷疑設計這間房的人是李小龍的迷。即使不是,至少有看過《龍爭虎鬥》好了。 由於佈置如出一轍,我一瞬間還以為戴利爪的石堅會壓軸出場。

我想錯了,石堅沒有如期出場,取而代之是一隻用繩命套住,從天而降的狼狗。

裘歡歡的寵物,在我印象中,她和狼狗總是人狗相隨,形影不離。狼狗甫落地,挺著虛弱的身體,緩緩走近裘歡歡,在她的臉上舔來舔去,發出微弱「嗚嗚」的哀鳴。

裘歡歡抱住狼狗瑟縮在鏡下,眼淚像洪水泛濫,嘩啦嘩啦地滑下。狼狗搖著尾巴,舔得更落力了。

「主人要捱餓,寵物食得飽講唔過去?所以,大狼狗都一同餓足一個星期,餓到咕咕聲。狗係人類最好嘅朋友,相當忠心。即使餓到皮黃骨瘦,都竟然無一口咬死主人。但面臨餓死嘅絕境,人類又會如何抉擇呢?」

我們驚疑不定地看著短片,廣播聲響起。

「裘小姐,私通工作人員逃走,後果相當嚴重。喺你已經就快餓死之前,宜家有最後一個機會,謹記,係唯一一個機會。再無食物落肚,你就會餓死。餓死同生存落去,自己好好選擇。」

廣播聲完結後,一把斧頭從鏡牆上方落在裘歡歡的不遠處,發出一聲「鏗鏘」的悶響。

裘歡歡渾身顫抖,眼中充滿掙扎,一手摸著塌的肚子,一手撫摸著狼狗的頭。狼狗可憐兮兮地看著裘歡歡,仍舊賣力地安慰主人。「媽咪要死喇.......」

她自說自話,然後搖頭,讓自己清醒。

「媽咪真係好肚餓.......」

她瞥看地上的大斧頭,再搖頭。

「唔得,一定唔可以…....」裘歡歡用力搧了自己一巴。

「BB,你應該要明白啊….....」

「媽咪養你咁耐,你係時候要回報......」

「係唔係……」

「真係唔得?!你講呀!」

如精神分裂一般的裘歡歡咬得唇邊滲血,視線隨時間過去,望看斧頭的次數逐漸增加,通紅的雙目閃爍,猶豫也逐吋減少。

最後,她終於推開狼狗,艱難地站起來,步履蹣跚走上前,吃力地拾起斧頭。

狼狗視線沒有離開過主人。可是,或者因為通曉人性,看到裘歡歡拿起大斧頭朝自己步近,牠大概知道主人到底要幹甚麼,瘦弱顫抖的身子不斷往後退。

「嗚嗚......」狼狗搖尾低嘷,卻無法將主人從惡魔身邊喚回來。

「BB乖,媽媽再唔食嘢......真係會死喔。」裘歡歡又哭又笑,也許已經沒有多餘氣力,只能讓沉重的斧頭在地面拖行。

「嗚嗚,汪......」

「媽咪唔食你,我死咗之後.......你都會一樣食我啊!無錯,你隻賤種!」

「汪汪!」

「叫叫叫!你淨係識吠,仲有咩識!?」裘歡歡竭斯底里地吼叫,鏡面的折射使她顯得格外猙獰。

「人食狗,比狗食人合理........」

「汪!汪!汪!」被逼至角落的狼狗開始咧嘴,露出白森森的尖牙。

「媽咪最多食一兩啖,之後會好好安葬你,你乖.....」

裘歡歡一邊瘋笑,一邊前行,然後停步,柔弱的雙手舉起斧頭,目露野獸的凶光,終於往自己的寵物劈下!

短片沒有預兆地暫停,畫面停留在裘歡歡揮出斧頭的瞬間。公園的眾人同時緊張得喘大氣,儼如在靜默無聲的戲院看恐怖片時,鬼怪出現的一剎突兀地完場,觀眾一時間無法抽離。
短片沒有預兆地暫停,畫面停留在裘歡歡揮出斧頭的瞬間。公園的眾人同時緊張得喘大氣,儼如在靜默無聲的戲院看恐怖片時,鬼怪出現的一剎突兀地完場,觀眾一時間無法抽離。

「我地......食梗狗肉?」陸天音問。

「呼,原來係狗肉。」人群傳來放鬆下來的叫聲。

「各位想知道結局嗎?嘖。」小說家咬一口袋鼠肉,用手中的信用機控制,讓影片繼續播放殘酷的結尾。

裘歡歡的斧頭揮空,被狼狗躲過。

然後........被逼得發狂狼狗撲上裘歡歡身上,重量把裘歡歡壓倒在地上,斧頭脫手剛好飛到鏡邊,撞得鏡面產生蜘蛛網般的裂痕。

裂痕一直往外蔓廷……

=x-large喀啦,喀啦!

與此同時,狼狗張開血盤大口,尖銳的牙齒沒入裘歡歡的脖頸,狠狠撕咬著。血肉分離,鮮血狂噴,把裘歡歡的臉頰染成一片紅。

在裘歡歡無比痛苦地嚥下最後一口氣的時候,裂縫滿佈的鏡子終於破碎。她的頭歪著,眼淚在眼角滲出,無聲滑落地面,手微微往外面努力伸著。

碎裂的鏡子外,竟然是一座堆成小山的食物........

「斧頭係用嚟敲碎塊鏡,你陰佢?!」我冷道。


「我無講過要佢殺自己隻狗,驅使佢郁手嘅.......係人性。」小說家攤手揚著手中的袋鼠串,戲謔地笑道。

此際,善於計算的司徒老師霍然問出一句大家心裡最害怕的問題。

「狗肉…...份量有咁多嗎?」

吊詭的是,明明說話的是司徒老師,但大家的視線卻落在善姐煞白的臉上。難怪,善姐是我們這裡最有經驗的鄰居,不是嗎?

「嘿嘿,比例好重要。」

也許,只有我一人的目光移向藝術家。她剛才說的那一句諺語.......

想到這裡,我的胃開始扭絞,然後像踩汽水鋁罐一般皺摺,一陣反胃感登時湧上喉頭。小說家的話使我不禁想到自己以前在魚檔賣的墨魚滑。

你想知道墨魚滑用甚麼整出來嗎?

百份之百墨魚嗎?少年,你太年輕了。

你買來的打邊爐的墨魚滑都一定溝了肥豬肉,有的多;有的少,就差在比例而已。如果有賣魚佬跟你說自己的墨魚滑沒有肥豬肉,那肯定是騙你的。

大家還未回過神來,藝術家已拋出另一個話題。或者,對她而言,這件事才是她此行的真正目的吧。

藝術家挽住小說家的手臂,瞄了陸天音一眼,嘴角微揚:「今晚,我地仲有一件重要事情宣佈。半年後,我地會喺置業島上舉辦婚禮。到時候會邀請各位出席。」

我聞言一怔,眼尾餘光飄向身旁的陸天音,驚覺後者瞳孔猛然收縮,目光閃爍不定地直視不發一言的小說家。

雖然只有一剎,但我的確捕捉到小說家面具下的異樣,那是充滿人性的閃縮。

三角關係?

幹,真複雜!

不過,劇本要複雜一點才好,對吧?我如此想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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