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槍: #37 父親

        琥珀發了一個很漫長的夢，一個關於她記憶的夢。那個時候，幽的頭髮和眸子還是紅色的。
 
        那個時候，櫻的父親還健在。
 
        櫻的父親是個溫柔的人。他總喜歡把幼小的櫻抱起來，教她辨認星座。
 
        櫻的母親在她很小的時候和別的男人跑了，一去不回。父親因生計問題而帶著她加入在海珊瑚市巡迴演出的著名馬戲團「風翼」，並擔任雜技員。弟弟幽寄養在親戚家中，過更好的生活。父親每個月都會寄錢回去，為幽供書教學。
 
        櫻和幽都遺傳了父親的外貌，擁有會灼熱別人的雙眸和頭髮。她討厭甜點，特別是薄荷巧克力，不過父親非常喜歡。
 




        有一天忘了為什麼，櫻忽然想去探望幽。她誰都沒有通知便帶了一份電子地圖，偷偷溜出去。透過不斷問路和搭便車，櫻很快便到達親戚的家。現在回想起來，她沒有被奇怪的人拐走，真是一個奇蹟。
 
        親戚的家是橦明亮清潔的小洋房，前方有個漂亮的花園。

       在這個鳥語花香的花園中，有個瘦小的身影站立著。雖然很久沒見，但櫻一眼便認得出這個小自己五歲的弟弟。
  
        「幽！」櫻忍不住叫出來，她終於見到他了。不過，幽沒有理會她。相反，他恐懼地瞪大眼睛，盯著另一個方向。
 
        一個較大的男孩出現在櫻的視線內。他揮動拳頭，狠狠地把瘦小的幽打倒在地上。幽沒有反抗，也沒有掙扎，只是如破娃娃般，任由雨點般的拳頭落在他身上。
 




        「你在做什麼？」櫻感到體內有股狂野的怒氣正翻騰著，他怎能這樣對幽？
 
        大男孩嚇了一跳。不過當他看到對方只是一個小女孩時，頓時放鬆下來。「我喜歡怎樣對他便怎樣對他，反正他的家人都不會理他嘛！」
 
        大男孩從口袋中拿出一個打火機，點出一團柔和的火焰。幽害怕地縮著身子，微微發抖著。
 
        「住手！」櫻大叫，想也不想便撲向大男孩。
 
        一瞬間，她感到自己的手臂燃燒起來。一條火焰造成的傷痕由指尖伸延到上臂，腫脹發紅。
 




        「這……這不關我事！是你自己撞過來的！」大男孩害怕得丟下打火機，逃進房子中。
 
        明明在欺負幽的時候露出噁心的笑容，但在傷害到別人時卻害怕得走了。櫻覺得很不可思議。她嘗試活動手臂，卻忍不住叫了出來。
 
        「痛……」
 
        一雙小小的手握著櫻的手臂，是幽。「你是……」
 
       「櫻，你的姐姐。」櫻回握著幽的手，露出溫柔的笑容。「我們回家去。」
 
        天空下大雨，於是兩人躲進附近的一家快餐店中避雨。櫻問人拿了兩杯水
後，走回座位中。
 
         幽縮在座位中，不斷抖震著。櫻見狀，便把水交給他。那條由火焰造成的傷痕醜陋地在手臂上伸延，十分醒目。
 




        櫻在幽旁邊坐下，兩人沉默地喝著水，一時之間耳邊只餘下在快餐店中播放的童謠《泥娃娃》和客人聊天的聲音。
 
        過了一會兒，櫻發現幽不停地瞪著她瞧。「怎樣了？」她問，有點不自在地動了動。
 
        幽別開視線。「為什麼要來找我？」他看了一眼她受傷的手，垂下眼眸。「我和你……根本就沒有關係，不是嗎？」
 
        櫻微微一笑，伸手摸亂他的頭髮。「你是我的弟弟，不是嗎？」
 
        等到雨停後，兩人沿著櫻來的方向走回去。走了一整天，終於在黎明的時候回到風翼。櫻遠遠便看到父親站在帳蓬前那被太陽染成橘黃色的身影。他一看到櫻，便鬆了一口氣似的飛奔過來，緊緊地摟著她不放。
 
        「爸，」櫻邊掙扎邊說：「很痛嘛。」
 
        父親沒有說話。過了一會兒，他才開口道：「我很擔心你。失去你母親後，我不能再失去你。」
 
        「對不起。」櫻小聲道歉。「不過你看！誰來了？」




 
        父親放開她，看到幽。他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喃喃地問：「兒子，是你嗎？」
 
        小小的幽望向櫻。然後像是獲得勇氣似的，他怯怯地開口叫道：「爸爸。」
 
        父親張開口想說些什麼，但最後只能微微抖震著。一顆淚珠滑落他的臉脥，父親哭了。
 
        這是櫻等一次看到他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