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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和東哥見面以後的兩日,東哥的說話就成真了。
 
那一天,他和阿玲在公寓裡吃著早餐,留意到電視上有這樣的一段新聞。
 
那天清晨時份,香港多處地方發生爆炸。
 
包括幾間主要銀行的總部,立法會大樓,政府總部,香港交易所。
 




爆炸案中沒人傷亡,但因為爆炸事故影響,各樣公共服務暫停。
 
政府及議會同時出來譴責,表示爆炸事件非文明所為,呼勸凶徒自首。
 
同日政府宣佈採取應對措施,防範發生更嚴重襲擊。
 
 
那一天下午,香港再發生幾宗爆炸案,目標由公共設施轉移到個別人士。
 
直到旁晚時份,事件仍未平息。




 
香港約十幾個商家資本家的大宅被闖入,然後被炸毀。
 
事件導致多人傷亡,包括多個對香港政商界有重大影響力的人士。
 
警察部懷疑事件含有仇殺成份,正循線索跟進。
 
同時警察總局派出多名警員到市面加強巡邏,合法搜查可疑途人。
 
警察部不排除事件或涉及多人犯罪。




 
 
他說:「想不到東哥真的做了。」
 
她說:「萬萬也想不到。」
 
那一天他們兩人就坐在電視機以前,看著四處起火的片段,發著白日夢。
 
有一刻,他覺得很可笑。
 
他在想,原來一個人不怕死,真的可以做出很多意想不到的事情來。
 
主宰一個城市政治經濟商務的命脈,可以在一日之間倒下。
 
對社會重要的資本家,可以在一日之間被殺掉大半。




 
他覺得或者人的潛能真的是無可限量,只是我們一直在約束自己。
 
 
他問:「你覺得東哥現在算是成功了嗎?」
 
她說:「我不知道。但我想,他應該很快樂。」
 
他說:「這就好了。」
 
他知道每個人對於快樂的定義都很不同。
 
有些人為了下樓就有巴士而快樂, 有些人為了吃飯不用等位而快樂。
 
有些人賺很多錢但仍然不滿足,有些人得到了心愛的女人卻依然在埋怨。




 
快樂的原因有很多,有簡單有複雜,甚至有些不能理解。
 
但到頭來,無論什麼原因也好,只要是達成了,快樂其實都是一樣的。
 
 
她說:「老實說,我很羨慕像東哥這樣的人。」
 
他問:「羨慕他什麼?」
 
她說:「或者出於單純,想做就做,不理後果也是義無反顧。」
 
他說:「其實我們也可以啊。」
 
她問:「其實我們也可以?」




 
其實我們也可以,阿玲為了這句說話想了很久。
 
他不知道阿玲在煩惱什麼,只見她想得入神,所以他也沒有打擾。
 
因為他知道每個人都應該有煩惱的權利。
 
 
其實相處了一段時間,或多或少都能猜到對方的心在想什麼。
 
阿玲自從聽到那幾宗爆炸案以後,她的心就一直都在想其他事情。
 
他知道阿玲一直都想著要找回那個救她的男人,但因為很多原因,她找不到。
 
可是一直以來,她都沒有說出口。




 
但他知道有很多事情即使放在心底不理,不等於就會自己消失。
 
不會消失的心事,都在等一個機會。
 
等一個機會,讓自己心裡的衝動再次燃起,然後去完成那些還未完成的事。
 
或者東哥單純的衝動,燃起了阿玲的慾望。
 
 
她問:「你覺得在意的事應該去追嗎?」
 
他說:「應該。」
 
她問:「即使已經是很久以前的事?」
 
他問:「有多久以前?」
 
她說:「五年前,我十七歲的時候。」
 
十七歲的歲月很多事,彷彿每個人都在經歷著不同的轉變。
 
只是有的變得更好,有的變得更壞。
 
他說:「追,為什麼不追?」
 
 
她問:「如果我有危險的話,你會保護我嗎?」
 
他記得阿玲以前曾經問過他這條問題,當時他沒有回答。
 
他不知道為什麼她又再提起這個問題,但因為經歷,他大概有了答案。
 
他說:「我會保護你的。」
 
阿玲聽到他的答案,在他的臉上親了一吻,然後依在他的身上。
 
她的身體很柔軟,兩個人互相擁抱。
 
在那一刻,他知道阿玲想抱的人不是自己,她不過當自己是另一個人而已。
 
她說:「多謝你。」
 
但他細想下來,自己又何嘗不是。
 
 
一段日子過後,他在新聞裡知道了一件事。
 
原來東哥從頭到尾都不是成都人,他出生於香港,從來未去過成都。
 
在他以前的生活裡,的確有一個他心愛的女人。
 
但那個女人在他十七歲的那年,因為一次意外過身了,回想起來已是很久以前的事。
 
他沒有去過古巴,也沒有在報館裡工作過,甚至他的名字也不是叫阿東。
 
一切都是他幻想出來的。
 
他不知道東哥以前經歷過什麼事,現在也無從得知。
 
他只知道警察部始終還是找不到爆炸案的主謀,東哥也從人間消失。
 
 
黃警司問:「還有三日,決定了沒有?」
 
他說:「決定了,我會離開香港。」
 
黃警司說:「她呢?」
 
他說:「帶她一起去啊,沒規定不準帶女人闖蕩江湖。」
 
黃警司說:「規矩不是你定的,是我們警察部定的,分清楚莊閒?」
 
他問:「那你意下如何?」
 
黃警司說:「三天後碼頭見吧。」
 
他聽了黃警司的話,掛斷了電話。
 
 
他問:「如果有多一張船飛,你會不會跟我一齊走?」
 
她聽到他的問題之後,沉默了良久。
 
她問:「如果有多一張船飛,你會不會帶我走?」
 
他說:「在我以前的歲月裡,曾經有一個女人,我錯過了,現在不想重蹈覆轍。」
 
她問:「你知道為什麼有人會用櫻花來比喻愛情嗎?」
 
他說:「不知道。」
 
她說:「因為櫻花只開一季,而真愛也只有一次。」
 
 
突然,他的電話再次響起。
 
他看著來電顯示,有點意想不到,是阿仁。
 
他問:「阿仁?你不是離開香港了嗎?」
 
電話對面的人說:「我不是阿仁,但多謝他,我才可以找得到你。」
 
他問:「你是誰?」
 
他覺得這個男人的聲音很熟悉,好像時時刻刻都在對著他笑,但聽著會讓人心寒。
 
這種心寒讓攤在床上的阿玲也意識到不妥,走上前來陪著他。
 
電話對面的人說:「我是韓琛。」
 
 
他問:「你找我幹什麼?」
 
韓琛說:「我有一些朋友想要見你。」
 
他說:「很抱歉,但我不認識你的朋友。」
 
韓琛說:「是嗎?這裡有一個叫阿雪的女人想要見你,我還以為她是你的朋友。」
 
他問:「阿雪沒有死?」
 
韓琛說:「不但沒有死,還自動跑上門。」
 
他問:「你想怎麼樣?」
 
韓琛說:「三天後,我在她父親的大宅裡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