抑鬱陰霾下的戀愛: 詩

中文課，我最討厭的一課，中文老師又在講解我從不會懂的文言文和古詩。感到厭悶的我又跟石進在談天，看來他跟我對中文課有同樣的感覺。

「點解啲古人有咩開心唔開心嘅事都咁得閒寫詩嘅，好似真係唔駛返工咁。」我問石進。

「佢哋返工咪寫詩囉，你都可以寫架。」

「都啱，我又試下先。」我從筆記簿撕下一張紙，並在上面徐徐寫了一行字。

『人心中所思     詩中自然知』





「你搞咩呀，真係想寫詩呀？」石進好奇地問，然後搶過那張紙。「哈哈哈，好句好句，佩服佩服。」

「我覺得我真係寫得好好。」我看著我寫的一句詩，都不禁有點佩服自己。

「咁要唔要我幫你傳出去呀，大詩人。」

「咪玩啦癲佬，我地知咪算囉。」我反對石進的建議，接著說：「其實尋晚我同佢傾咗陣電話，個感覺幾好講真。」

「咁咪好囉，唔怪得你可以心中所思寫晒落首詩到啦。」





的確，我對思詩的思念一天比一天增加，但我抑制著自己不要急進，我怕過多的行動會令她嚇怕。以我平時急性子的性格，這無疑對我來說是一種煎熬，尤其是思詩對我的關懷令我感到無比溫暖。這是我從來沒有得到過的東西，即使是鳳凰哥和石進都沒有令我感受過。而我也不斷在想，要是思詩能做我的女朋友，憑她對我的關懷也許我們的關係能一直到永遠，而我也不用再怕寂寞了，我也會比任何人更珍惜她。滿腦子都是思詩的我，每次跟人談天都不經意地提起思詩，關於我和思詩的事已經慢慢在樂團裡傳開了。

很快地，表演的日子都來到了。就像之前跟思詩所說，我們也如常在演出前相約吃午餐，思詩都有赴約。在餐期間，大家都有講有笑，肥蓮也趁機調侃一下我跟思詩，但都是善意的玩笑，並無傷大雅。這時，我右眼皮微微跳動了一下，感覺總不是什麼好事情，我側眼偷望了一下思詩，她那漲紅了的臉蛋露出了一絲絲的不滿，是受不起他人的玩笑？還是厭倦了跟我的緋聞？一路走到往演出場地的小巴站，我都在嘗試解析思詩的表情，正想得出神，思詩走過來跟我說：「Roy，諗咩諗得咁呆呀？表演前緊張？」她莞爾一笑，真的很令我怦然心動。

「冇咩...係呢頭先見你好似有啲唔開心喎。」我嘗試試探著。

「我？冇呀...」她轉過頭，避開我的視線，然後又是一段沉默。我倆並肩而行，一直到小巴站大家都沒有說話。上小巴時，同行的團友都刻意讓出個兩人座給我和思詩，但思詩上到小巴卻坐上了單人座，我開始感受到那些關於我和思詩的玩笑開大了，思詩已經開始有意圖避開我。

每一次表演結束，樂團負責人都有為我們準備慶功宴，地點則在油麻地，換言之我們收拾好自己的行裝又要乘上地鐵到慶功場地。本想趁著這段坐地鐵的時間好好的再跟思詩談一談，好等我更能明白她的心情，順道再問一問中午的事。但全程思詩都被一群女生團團圍住，話題貌似圍繞著思詩，只見思詩時而搖頭，時而尷尬地笑，但臉上卻並不是什麼喜悅的表情，這令我更為憂心。





飯後回到家裏，一直都在想著要去跟思詩通一通電話，但這時我的電話先響了，是肥蓮。

「Roy, 番到屋企未？」

「番到啦，我住咁近。搵我係有關思詩嘅事？」

「係啦，又俾你估到。啱啱成班女仔喺度玩思詩，講緊你同佢喎。而家個個都知你哋每晚都電話談情喇。」

「但係我今日見到佢個樣唔似好受喎，我諗佢唔係好鐘意咁公開。」

「咁你又唔係唔知佢怕醜，我諗佢係唔鍾意俾人唱啫，佢對你應該點都有啲意思。」

「唔...你覺得我應唔應該表白。」

「鍾意人緊係要同人講啦，仲等咩呀，唔驚佢俾人搶走咩。」





「好啦...等我再諗諗點同佢講。」我掛了線，好好地想了想跟思詩這個多月的相處時間，然後開始在信息欄輸入我對思詩的表白。很慶幸我認識了思詩，她一直都很支持我，關心我；假如我表白失敗，可能再也不能做朋友，以後也只能尷尬見面。這就像一場賭博游戲，成功了就能得到更多，相反就會失去所有。這是我人生的第一次表白，固然不想如此輕易就失敗。我緊張地在信息欄裏不斷的修改，經過無數次的更正，終於發了出去。

『思詩，我哋都識咗一段時間。好多謝你一直都好關心我，你好善解人意，當我唔開心你會鼓勵我。我好希望我都可以同樣做到，我好想以後都照顧你、保護你。或者你可能覺得一切都好突然，又或者你唔鍾意咁多人知關於我同你之間嘅事，但係我希望你可以比呢一次機會我，俾我做你男朋友，可以嗎？』

我開了音樂，點選了隨機播放。列表裡大多都是張敬軒和一些動漫的日文歌，而這次播的第一首是死神主題曲－Aqua Timez 的 Alones。電話很快響起了收到訊息的音響提示，我戰戰兢兢地拿起電話，希望是個好消息，更重要的是我已經不想再孤獨一人。

『Roy，很多謝你對我的好意。你也的確對我很好，我感受到你對我的真誠和好感。但我這一刻並未想拍拖住，我希望我哋可以做好好好好嘅朋友。你想要嘅關懷同鼓勵，我可以繼續以朋友嘅身份俾你；而你都可以以朋友嘅身份照顧我、保護我。我希望你明白我嘅意思。』 

有時候努力並不等於相等的回報；你喜歡一個人，對方並不一定要給予同等的回應。結局其實是我預想得到的，但還是很難受。

Why do we feel so alone anytime? 
全てを受け止めなくてもいいよ (其實不必勉強自己接受一切)
Why do we feel so alone anytime?
こらえることだけが勇気じゃない (勇氣並不是僅僅只意味著忍耐)





音樂剛好播到最後兩句，好像對我有什麼啟示。很想忍耐著，但最後還是流下了一滴淚。這滴淚並不是被拒絕而感到傷心，而是一種被拒絕了卻不需要承受孤獨的釋懷，思詩的回應很清晰，也很大方。或者我應該打消做她男朋友的念頭，好好地珍惜這一位朋友。

翌日，一回到學校，就見到石進，我拉石進到一角跟他訴苦：「我衰咗。」

「表白咗喇？」

「嗯...佢話可以做朋友。我諗係喺樂團入面太多人知，都比咗佢唔少壓力。」

「咁又真係唔係個個都鍾意咁公開嘅，不過佢肯繼續同你做朋友都算好好，好多人怕尷尬連朋友都冇得做。」

「咁我真係鍾意佢，又無理由人哋講，我要扮傻唔認啫。」

「我唔係話你有錯，可能只係啱嘅對象錯嘅時間啫。遲啲可能又有轉機呢。」石進的安慰彷彿給了我希望，而且這希望有了讓我繼續等下去的動力，等思詩準備好了再重新表白一次。





往後的數天，跟思詩仍然持續著每天通電話，就像當天沒表白過一樣，大家依然表現得很自然。但我確實也很難不去想自己仍在喜歡思詩的事實，總是希望終有一天會有奇蹟出現。

「喂，之前咪講話啲古人會寫詩表達自己心情嘅。」某天我跟石進討論著。「咁其實我都得啦。」

「你又想寫咩呀？上次嗰句仲唔夠呀？」石進笑著說。

「唔...如果我續嗰句寫成首，再送比佢好唔好。」

「吓...」

沒等他說完，我就開始動筆了。以我的造詣，自然沒古人的文筆好，但也勉強寫了一首劣詩。

【詩中有思】
人心中所思，詩中自然知
若要人得知，為何要扮痴




在愛中沉溺，難免有所憶
前途滿荊棘，會否有奇蹟

「以一個中四學生嚟講，寫得幾好吖。」石進看著評論道。「所謂少女情懷總是詩，我諗啲女仔應該都幾buy呢啲情詩嘅。」

「如果我用呢首詩再表白多一次，你話好唔好。」

「咁快又表白就未必好嘅，但係我覺得你可以俾佢睇首詩嘅。」

但我沒直接把這首詩發給思詩，反而我把它放到我的Blog上，這意味著所有認識我的人都會看得到這首詩，當中也不乏樂團裡的人，也包括思詩。

當天晚上，思詩先打了電話過來，我想她已經看了這首詩了吧，也應該給我打動了吧。

「Roy...你係咪唔明我之前嘅意思呀？」思詩的聲線聽著好像比往常憤怒和不耐煩。

「Sorry呀，我無諗到首詩會令你咁困擾。」

「唔係困擾嘅問題呀，我只係想同你做朋友咋，我唔想身邊嘅人有咩誤會，更加唔想俾假希望你。可唔可以唔好再做呢啲嘢騷擾我？」

「Sorry...」我還未說完我的道歉，通話已經完了，只剩下還拿著電話的我在房間裡發呆。

『什麼都沒有了...一切都是我一手造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