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篇奇幻] The one lost in sight: The one with princess
雖然儀式已經結束，可畢竟司祭尚未宣佈典禮完結，所以兩側守衛攔住了卡蓮娜。
艾薇亞走了過去，在她身邊輕聲說了幾句話，不過距離太遠了聽不見。
卡蓮娜隨後走回了觀眾席耐心等候。
卡羅琳小姐一擺手，象徵典禮結束的聖樂奏起。
她緩緩離開廣場，讓典禮的主角艾薇亞一個人在廣場中心接受大家的歡呼。
騎士少女與我的目光交錯，我不好意思地別過了臉。
「喂，她在感謝你啊，小絮君。」
「為什麼是我，不可以是感謝妳嗎？」
「你不是說很多人對她說過加油，不差我一個嗎？啊？」
伊琳諾用手肘撞了我一下。
心裡在想別的事情。
艾薇亞現在的心情，一定是相當幸福吧。
因此，我不敢看她的表情。
「我」已經離開了她，現在坐在這兒看著她的，是一個她不認識的小絮。
「……」
伊琳諾忽然托住我的下巴抬起。
少女在嘆息。
跟我想像中的幸福表情有著出入。
她的笑容很自然地，流露出遺憾。
完全不像是得到了什麼榮耀，反而，有點像是失去了什麼。
所以她高舉徽章，指著星空。
他會不會看到呢，帶著無盡的盼望，目光射向遠方。
聖歌終結。
呼聲漸漸停歇，艾薇亞向群眾深深鞠了個躬，轉身退到卡羅琳小姐身邊。
「喂，是不是你們叫卡蓮娜小姐來這兒的？」
蕾蒂雅在聲音在身後響起。
「不是啊……她自己尋到這兒來的吧？」
伊琳諾轉身回道。
「晚上好，蕾蒂雅。是我帶她來的。
也許妳沒有見過她，不知道她的身份。」
突兀地，旁邊的女士回過頭來，向蕾蒂雅打招呼。
「啊……妳是……」
「噓。別跟卡蘿琳說我來過。
我現在只是以平民身份觀看典禮而已。」
她跟蕾蒂雅似乎是舊識的樣子。
聽起來，似乎她曾經是王國的一員。
「這，怎麼可以……卡羅琳閣下必定很想和妳見面……」
「她臉皮很薄，不會主動服輸的。而且輸的是我不是嗎？」
「因為這種理由不去見面？這太情緒化了。」
「啊哈哈。蕾蒂雅現在竟然也會質疑命令了，不也很情緒化嗎？」
蕾蒂雅靜默半晌。
「……真的不去打招呼嗎？」
「今天就讓她和新一代的新星談談吧……我已經對王國沒有用處了。」
「請不要這樣說。妳在學術上的造詣……」
「好啦好啦。先談正事，這個女孩，可是聖羅瑞斯的公主殿下喔。」
她在蕾蒂雅耳邊低聲說道，但沒逃過我的耳朵。
「……！傳聞說，她在起義軍攻進王宮時已經自焚身亡……」
「以我對她的認知，她一定不會殉國的。」
「……微僕現在先去引見。但……」
蕾蒂雅拉住了正要隨眾離場的少婦。
「請留下寓所地址，日後必會前來拜訪。」
「妳一個人來？」
「……卡羅琳閣下私下已經很悔疚了，只，只是……」
「只是還不至於會主動認錯吧？而且，她是對的，要道歉的應該是我。」
兩人持續著不著邊際的對話。
「妳們又何必爭論誰對誰錯？拜託了，請去見一見卡羅琳閣下！」
「我會的，但不是今天。蕾蒂雅，妳以前不是會為私情耽誤正事的人啊？」
「我……」
她在蕾蒂雅沉默的一刻離開了。
「那位女士是誰啊？」
我向蕾蒂雅問道。
「……是卡羅琳閣下身處民間時的鄉村教師，克洛兒（Karol）。
因為某些理念上的爭執離開了王宮……還是先做正事吧。」
蕾蒂雅不願多談，拉著我們走到卡蓮娜面前。
「卡蓮娜小姐……不，公主，先前多有失禮，請妳見諒。」
「亡國之人沒有地位可言，不用介意。我也為先前隱瞞身份致歉。」
公主襝衽行禮。
「我先通傳一聲，請公主稍侯。」
「公主殿下，請恕未曾遠迎。」
「謝謝……能見到妳真的太好了，卡羅琳閣下。」
在教堂內，卡蓮娜和卡羅琳正在交談。
我和伊琳諾本來想在外面等候，但卡羅琳小姐卻吩咐我們留下。
艾薇亞和蕾蒂雅就坐在我們旁邊聽著，礙於正在談正事，我和艾薇亞都沒敢交談。
「長途跋涉辛苦妳了。那麼，請問所為何事？」
「請你們……為我救回莎薇恩。」
「莎薇恩？」
「我的近侍。為了替我拖延時間，自己留在王宮裡面並未隨我出逃。
莎維恩他是個很溫柔的人，無論我犯什麼錯，他都肯為我善後，又不會責怪我。讓著我，疼愛我，我很喜歡他。只是，這次犯錯太大，他善後不了……」
公主說著說著就開始哭哭啼啼。
已經從商量公事的口吻變成訴苦。
卡羅琳拿出手帕邊為她拭淚邊聽著。
「這是羅瑞斯王家的請求嗎？」
「啊？這是我個人的請求……」
「抱歉，如果要出動武裝部隊，必需要有羅瑞斯王室政府的正式求援，才能合法地動用武力。」
「動，動用武力？這……我……不希望擴大戰火……」
「請妳諒解。如果不打敗竊據國家的亂黨，根本就沒法救人。妳很想救回妳重要的人吧？」
「……是嗎……我明白了。
做錯事的是我，要負責任的是我才對。
所以我要救他。無論多麼艱苦，我都要帶人回去。趕走那群佔領著城堡的人，救回他。請幫助我。」
「那麼我們先草擬一份合約，聲明羅瑞斯王室政府跟帕歐斯王國的協力關係。」
「啊……不能現在就出發嗎？我在路上浪費了太多時間了。如果能早一點……」
「不用擔心，叛軍想要抓住的是妳對吧？只要那位莎維恩一天不供出妳的情報，叛軍一天都不會殺他。我相信他足夠聰明，會想到這點。」
卡羅琳小姐溫柔地撫摸著公主的頭髮，公主在她的勸解下平靜了點。
「只要能救回他……即使要用我來換他的性命都可以……」
「放心吧。我們一定會盡力為妳救回他。」
聽到了她親口承諾，公主緊繃的神經完全放鬆下來。
月餘的長途跋涉累積下來的疲勞侵佔著鬆弛的身體，讓她顯得睡眼腥松。
「公主很累了吧？艾薇亞，妳先帶公主回王宮休息一下。」
「啊，咦……好的……」
「啊，有什麼想先跟小絮和伊琳諾說的就先說了吧，妳也很想分享一下吧。」
「艾薇亞，恭喜妳了。」
艾薇亞看著我們說不出話來，倒是我先忍不住說道。
「謝謝。你能待在這觀看整個典禮，我很高興。」
騎士少女伸手擦去眼眶中微微的水滴。
「……不用謝謝啦。這是作為朋友的義務……疼。」
屁股被筆尖戳了一下。
「是啊，朋友的義務呢。」
伊琳諾詭異地笑道。
「看見大家全都專程來鼓勵我，稍微，有點感動…」
艾薇亞掩住臉，像是已經哭出來了。
「艾薇亞，妳今天很帥喔！」
伊琳諾暗中又踩了我一腳之後說道。
「哎……真，真的嗎？」
「真的。我好羨慕喔。」
艾薇亞臉上又笑又哭的，看起來傻傻的。
她不擅言詞，在這場合總不知道該說什麼。
「對，對不起……明明有很多話想說，但這時候總是……」
「不要緊。妳也累了吧？先去吃飯洗澡吧，明天我們再慢慢聽妳說。」
「小絮，伊琳諾，謝謝你們……明天有空，我會再來找你們的。」
「不要哭啦，又不是什麼不開心的事。」
「……別又迷路了，不然公主大人會發火喔。」
艾薇亞笑著點頭，然後帶著公主走出了教堂。
「那麼，我們也告辭……」
「等一下。我有點話想跟你們說。」
卡羅琳小姐臉上早已沒了先前的溫柔，她拿出一張地圖，攤在我們面前。
「這兩年的策劃是時候回收成果了。」
她向旁邊的蕾蒂雅笑道。
「知道剛才我為什麼要支開艾薇亞和公主嗎？」
「……因為要說一些不適合她們聽的事？」
我從卡羅琳小姐要我留下開始，就隱約意識到了。
她雖然有時候的確會溫柔，但剛才對公主的慈祥，起碼有一半是裝出來的。
「沒錯。想不到我正在想以什麼理由侵略聖羅瑞斯時，她就過來給了我一個正當的宣戰理由。」
「這……妳打算向聖羅瑞斯宣戰？！」
伊琳諾呆了呆，問道。
「……如果是為了救一個人，出動軍隊未免過於勞師動眾。妳剛才把話題扣到王室政府的許可，就是為了戰爭吧。」
「我就知道你會明白。伊琳諾，妳覺得呢？」
「呃……戰爭這種事我不懂，可是……發動戰爭又為了什麼呢？」
「為了解放。從宗教的霸權，貴族的壓榨中解放世人。」
她一字字的說道。
「我們身處自由的憲政國度。但世上大部分國家，仍然保持君權神授的落後思想。教庭閉鎖知識，以異端信仰打壓異見的做法，身為魔女後代的妳應該很清楚才是。」
「這……」
「擁有力量的人如果只顧獨善其身，不理會世上還有其他受壓榨的人們，那為什麼上天給予你改變一切的力量？
聖羅瑞斯將是我們宣佈自由之聲的橋頭堡。到時候，凡夫俗子假借宗教之名奴役別人的社會將不復存在。」
伊琳諾逐漸由呆滯變成了點頭。
她大概已經被說服了吧。
「早年，聖羅瑞斯國王暴斃，你們有沒有聽見什麼傳言？」
「嗯。王妃見國王意圖另立養子繼位，於是先下手為強毒殺丈夫，以保住親女兒的王位……」
伊琳諾邊說，卡羅琳邊搖頭。
「蕾蒂雅，說說國王當年是怎麼死的。」
「是。當年我潛入羅瑞斯王宮，在國王的早飯裡，投下了毒液。」
蕾蒂雅臉色漠然地說道。
「王妃是無辜的。只是她是最大嫌疑人，在稍微散佈一點謠言之後，所有人都相信是她。她受不住壓力，拋下孩子權位去了教堂當修女。
下一步，我們收買了首相，吩咐他干預政務，製造暴動驅逐王室。
我們許諾成事後能讓他掌控國家的實權，同時我國永久保護他的政治權利。
本來計劃到這兒就應該完結了，可是那位首相不滿足於我們能給他的好處，決定撇開我們，自己來控制整個國家。
他如今成為了國家元首。他認為收了我們的好處之後，能夠拋開我們從容脫身。」
卡羅琳小姐臉露冷笑。
「也許是我忘了告訴他前任國王是怎麼死的。野心大的人，總是不滿足於手上擁有的，而去冒險搶奪一些他帶不進棺材的東西。
我也早已準備好讓他身敗名裂的醜聞。毒殺前國王，製造謠言趕走王妃，利用公主營私舞弊等等，一切都能推到他身上……他認為自己把那個莎薇恩的好事都套到自己頭上已經很聰明了，可是他永遠想不到，當初我做這些事時早已想好該怎麼推到他頭上。」
「不過直到今天為止，都不是使用這些醜聞的時候。要是貿然出手，首相被趕下台之後，也無法從接任者手中奪過實權。
但是機會來了。公主簽下合同，正式委託我國出兵復國之後，再動用這些醜聞破壞首相先生的形象，把公主塑造成無辜受累的清白者，那麼出兵侵占就變得輕而易舉。而且，聖羅瑞斯跟我們一直是友邦，保護友邦的公主重奪王位也不會讓我們失去輿論支持。反而，聖羅瑞斯的人民說不定還很歡迎。」
「卡羅琳閣下，合同條款該如何撰寫？」
蕾蒂雅忽然問道。
「要確保我們能夠掌控國家。反正那位公主只是個小孩子，必定會看都不看一眼條款就簽下名字……她只會以為，這是循例簽字而已。
此後只要加以控制，聖羅瑞斯就會直接變成我們的屬國。」
「……妳真的有自信能取得勝利？」
的確就我聽來，計劃似乎非常全面。
但最重要的一點是，如果出兵無法取勝，那之後一切都免談。
「的確我們的人口和常備軍不及聖羅瑞斯多。軍力比約為一比三，你有這個疑惑也很合理。可是，第一個問題是，聖羅瑞斯剛經歷過內亂，精銳的皇室衛隊損失過半，剩下的士兵也多是直接由亂民收編。不論訓練還是後勤，都不如養精蓄銳多年的我們。
而且，除去常備軍質素問題，我們還有優秀的騎士，新編的火鎗旅，隨時應召的大量魔法師……這些精英只要動員起來，就是另一支不弱於常備軍的少數精銳。」
這國家的登記騎士約有幾千人。火鎗旅不清楚，註冊魔法師人數近十萬，就算大部分不擅長戰鬥，以及除去老弱病殘，都應該有接近一萬位能夠參與作戰的魔法師。
「……聽起來妳好像很有信心。」
「當然了。你知道我國的軍費佔國民收入比率嗎？要是你知道，也會跟我一樣有信心。
我有疑惑的，是另一件事。」
「什麼事？」
「那個叫莎薇恩的人。公主繼位初期，他實際上是聖羅瑞斯的影子領袖。雖然年紀輕，但卻是有主見的有識之士。要是復國之後，他回到公主身邊的話，就會增加掌控聖羅瑞斯的難度。所以……」
「所以？」
「小絮，你認為，那個叫莎維恩的侍從，還在人世嗎？」
「……什麼啊。妳不是說，叛軍不會殺他的嗎？」
「那是哄小孩子的。你真信了？」
卡羅琳小姐臉露微笑。
「你想深一層。首先，叛軍得到的情報是，公主已經自焚而死。無論他們相信與否，公主對他們來說，可能已經不再重要。
那個人的目的是留下主持大局，拖延時間讓公主離開。如果叛軍不再需要公主，或者相信公主已死，那叛軍未必會饒過他。」
「啊，小絮君……那個綁架公主的黑衣人，是不是叛軍的一員？如果是，叛軍知道那個侍從欺騙他們的話，說不定會……」
伊琳諾在旁邊補充。
「……有可能。他當時很明顯不是要殺死公主，而是綁架她。不過幸好他已經被殺了。蕾蒂雅，當時妳有沒有發現什麼？」
「…………他被我碎成了幾十塊，你說我能不能發現什麼？」
陷入了尷尬的沉默。
那個綁架者，我絕對不會看錯，一定是跟我同樣出身的人。
他綁架公主，自然也是族長下令的。
可是，為什麼？這個只辦暗殺的家族，為什麼突然會去收叛軍的酬勞，去綁架公主？
也說不定，他們根本不是叛軍派來的。
「總之，莎薇恩有可能已經身亡，那自然最好。但如果他仍然存活的話……
小絮。必要時，連他也殺了。不要讓公主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