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躺坐著的艾匡公主沒有絲毫動搖驚慌的神色,反倒是那個為她醫治的醫生已經躲到不知哪去。


「嗄‧‧‧啊。」那名劍客凝視住我,說:「你係‧‧‧‧‧‧」


我回頭,望向他。


如此認真地直視過一番,我才發現這名劍客,跟以前我還在不良人的時候,其中一名成員十分相似。






在確認過他臉上的白色胎記後,我更加確信了。


沒記錯的話,他好像叫白魂。


在不良人中,一向行蹤飄忽,別人都說他是個好差使的危險刀痴。






「你就係‧‧‧」白魂中了一箭都中氣十足:「你就係‧‧‧‧‧‧!!!」


我不禁冷笑,果然‧‧‧‧‧‧

他也認得出我是誰吧。


「你就係李小龍第二代傳人!!!??」白魂大喊:「居然可以拎住把雙節棍咁嘅嘢靈活運用‧‧‧‧‧‧」






「‧‧‧‧‧‧」現場一片鴉雀無聲。


事後,那些皇室的守衛開始趕來,接下來肯定會把這名活下來的箭手拘捕住。



所以在他被捉走之前,深明一些事情的賴桑趕緊追問他。


「邊個派你嚟‧‧‧‧‧‧」賴桑拐著的走過去,問。


「我‧‧‧我班尼,唔會出賣任何人‧‧‧出賣自己出組織‧‧‧‧‧‧嘰‧‧‧嘰嘰嘰‧‧‧嘿嘿嘿!!」他自豪地大笑著。






班尼‧‧‧

是他的名字嗎。


「係咪病者平權協會派你嚟‧‧‧」賴桑用袖劍對準班尼的喉嚨。


「‧‧‧‧‧‧」班尼忍口不答。


「病者平權協會‧‧‧肯定係,放心,病者平權組織已經俾我兄弟奎斯清除!」賴桑露出勝利者的笑容,對他說:「而你哋病者平權協會‧‧‧‧‧‧將會由我賴桑搞掂,你呢啲盲目支持病者嘅痴線佬,喺地獄食住花生等睇戲‧‧‧‧‧‧!」






「啊‧‧‧」班尼咬牙切齒,一副忍無可忍的樣子:「我哋係叫「病者和平協會」‧‧‧‧‧‧!唔係平權組織!我哋致力‧‧‧就係令人類同病者可以和平共處!!只有殺咗呢班統領住倖存區將病者同人類好似怪物咁隔絕嘅艾氏皇室‧‧‧‧‧‧先有和平嘅希望!」


「和平協會‧‧‧‧‧‧?」賴桑這才搞清楚分別。



「你哋‧‧‧根本唔知道病者之中都有好人!!!!」班尼激昂地大喊:「同你講啊‧‧‧嘿嘿嘿‧‧‧當初我就好似隻狗咁喺外面遊蕩‧‧‧無一個倖存區肯接收我‧‧‧‧‧‧只有‧‧‧只有「三腦」先肯接受我‧‧‧俾嘢我食‧‧‧俾地方我住!帶我認識新朋友,俾咗新嘅生命意義我。人類!!!!!殘酷嘅係你哋啊!」


「三腦‧‧‧」我默唸。


「你講咩!咩三佬,仲有係咪瓦安都有份。」賴桑追問。






班尼意識到自己說了太多一樣,馬上推開了賴桑,並把自己的頭狂撞地板,一直發出「呯!呯!呯!呯!」的聲音,直至暈去才停止。


之後,賴桑也虛弱地躺了下來。守衛趕來後把班尼帶走之餘,更叫了醫護人員來即場為中了箭的賴桑和白魂醫治。


是皇室的特別待遇,換轉是普通人中箭的話,我想不會得救。


由移除箭枝、清潔傷口到康復所用到的人力物力,都十分龐大。


單是一樽藥膏,在倖存區中已經是價值不菲。






我凝望住那個被守衛拖走的班尼,如果他當初找上的是大本營。



或許‧‧‧‧‧‧人生的路程會有所改寫。


在醫療病房中,白魂跟賴桑是睡在同一間病房,因為大家都是箭傷,主診醫生會處理得方便一些。


初步移除箭枝後,我和艾匡公主就可以入去探望他們了。


不過他們兩個都睡得死死的,似乎進去是否都沒太大分別。


在床邊坐著期間,我留意到那個叫艾匡的公主,她是雙眼失明的。


「係天生?」我問。


「‧‧‧唔係,係無幾耐之前嘅事。」


我點頭:「你頭先處變不驚,幾厲害。」


「再恐怖嘅‧‧‧我都經歷過。」還是少女的艾匡,捉住白魂的手:「同埋,我有白魂大叔保護住!肯定唔會有事‧‧‧」


「你點樣識佢。」我問。


「呃‧‧‧?」


「我係指,佢以前應該唔係艾寶琳倖存區嘅人。」白魂以前就是個不良人。


「無錯‧‧‧佢的確唔係呢一到嘅人。不過大叔佢同另一個人,係喺「病者平權組織」手上救返我出嚟嘅人,我同爸爸講咗呢件事之後,就問佢願唔願意做我貼身保鑣,之後佢就一直保護住我到依家。」艾匡說出與他相識的由來:「雖然‧‧‧‧‧‧我係見唔到白魂大叔係咩樣,不過,成日聽佢講傻氣又白痴嘅說話,我唔會覺得幼稚‧‧‧哈哈,反而會覺得好有安全感。」



我望住沉睡中的白魂,說:「因為呢種天真嘅人,都幾乎絕種。」


可憐的女孩,年紀還少就要面對政治暗殺的陰謀,今後白魂‧‧‧‧‧‧還要保護她好多次吧。


我望望鐘數,阿禮應該看到我在會議室留下的信吧。


信中其實沒寫到什麼重要的事情,只是幾段創作出來的故事,內容大概如下:


致:阿禮

親愛的禮,如果你見到這一封信,代表我的時間已經到。什麼意思?這個倖存區好大,好多人都有住自己的秘密,我都不例外。

我有個不可告人的秘密,就是我現在的外貌,只會在滿天星的情況下才會變成。我真實的樣子,是個愛炫耀,有點自傲又有點胖的貴族──貴華。要是你喜歡我的話,請主動地重新認識我,我也會重新的認識你,把這兩晚的記憶忘掉,用真正的身份去認識你。


因為,我不再是滿天。


Don't look back , My Dear


這樣寫,應該足夠了。



可是,


我心中,還是有著餘悸的感覺。


是什麼原因。


我看,還是去看一下情況比較好‧‧‧‧‧‧


「公主,」我站起身,暫且告辭:「我有啲事,你就自己留喺到先。」


「喔‧‧‧冇問題。」艾匡公主點頭。


出去之後,我去到了皇宮上蓋空地的門外,見到貴華還坐在一邊吃著西北風,似乎等待著我的交易回報。


我站在一角的遠處,默默觀視著這一切。


不久,皇宮的宴會也告一段落,貴族們都興高采烈地回家,從密密的人群中,只見一位清秀的少女握住信件,在外面左顧右盼。


這名麗質天成的少女不是阿禮,還會是誰?


她雙眸有如迷糊的小鹿一樣,帶住淡淡的悲傷在眾裡尋「他」。


最終,視線如焦急似狗的貴華碰上了。


兩人站在原地,彼此對望了好一段時間。



直至人群散去,出口的空地變回一片清靜之地時,阿禮才慢慢地走了過去貴華面前,說:「你係‧‧‧‧‧‧」


「貴華!我‧‧‧哈哈‧‧‧我係貴華啊!哈佬‧‧‧!」貴華高興得面紅耳赤了。


記得信中的內容嗎,要從頭認識。


「我‧‧‧係阿禮。」阿禮她,一直凝視住貴華雙眼。


「估唔到真係‧‧‧‧‧‧!」貴華忍不住轉身歡笑,難忍那高興至極的嘔心表情:「阿禮小姐!我哋之後去邊好?我帶你去皇室區一間好好食嘅甜品鋪啊!或‧‧‧或者‧‧‧‧‧‧帶你落去貧民街一敞,個到夜晚有好多亡命表演睇!再唔係帶你去洋服店,你揀一件我送俾你啊!」


「我‧‧‧我想‧‧‧‧‧‧」阿禮仰頭,望住天上的星星與月亮。


貴華,她想的,是觀星吧。


「哈哈哈哈哈~Angel小姐我哋行啦?」貴華領著路,邊走邊說:「我身高160啦~希望你唔好介意,做人要睇內涵姐?我嘅興趣有攝影同行山嫁,有少少肥底咁啦~不過操番下應該會變大隻嘅~哈哈哈。」


身高來說,貴華雖然比阿禮矮了一點,但身形就比她要橫,算是打了個和。



「阿禮小姐你唔洗怕羞喎~淨係一路望住我,我會怕羞嫁~哈哈哈哈!」路上,貴華留意到阿禮一直凝視住他。


「係咪真係你‧‧‧?」阿禮突然問。


「當然!」貴華怔了怔,答:「我咪貴華。」


「‧‧‧」阿禮猶豫地跟著他走。


接著,貴華帶阿禮去吃了甜品後,就正式帶她離開皇室區,出到去外頭龍蛇混雜的世界。


「放心喎!阿禮,你唔需要驚,因為我要金錢嘅力量。」貴華自傲地說:「只要有人阻住我,我撒啲錢落地佢哋就會好似狗咁跪低執~呢個就係金錢嘅威力。」


之後,貴華又把阿禮帶在外面的街上周圍行,面上浮露出的優越感非常之高。面對秀外慧中的阿禮,街上的倖存者都擺出一張從沒見過女神的震驚表情。


「先生!買枝玫瑰俾女朋友啊!」一位在街上販賣鮮花的女生,靠近到貴華面前:「一枝賣一艾幣渣。」


「好~!我要足九十九枝!」貴華豪氣地說,然後都送給了阿禮。


「其實‧‧‧唔洗。」看上去,阿禮不太想收到這束玫瑰,



「唔洗同我客氣~小禮,所有錢我出,ok?」貴華得逞地說。


「但我‧‧‧‧‧‧唉,對唔住。」阿禮沉重地,凝視住貴華:「你到底,係唔係滿天。」


躲在牆後偷看的我,因為這一句表情變得愣然了:「‧‧‧」


「我‧‧‧我緊係‧‧‧貴華啦。」貴華似乎留意到不對勁的地方。


「你唔係。」阿禮決斷、俐落地說。


貴華面容一瞬間錯愕了。


「咦咦~呢位有錢嘅哥哥仔。」突然,路上一位年過五十的阿姨跟貴華相認:「你咪係之前俾好多錢睇我表演活春宮嘅人~做咩最近唔嚟啊~?!」


貴華一見到那位阿姨後,臉色更近乎慘白了。


‧‧‧想不到,


他會有這種嗜好啊。


「幾時再嚟啊‧‧‧!我等錢洗呀!!」阿姨纏上了他,死死地捉住貴華的手臂。



「喂‧‧‧死開啊!老雞‧‧‧啊啊啊啊!!!!」貴華尖叫起來。


在街道上,這樣大吵大鬧真的不太好看。


阿禮一聽到剛才的說話,又見年老的妓女與貴華糾纏不清,馬上厭惡地把玫瑰花掉到地上,再轉身走人。


「喂‧‧‧AngelBB啊!!!」貴華想追她也不能,因為他自己已經被人拉住了:「唔係咁嫁!!!!」


此時,天空恰好地下起毛毛的雨水。


無論是街上的阿禮,還是躲在小巷看戲的我,都受住雨點的滴落。


我也分不清,阿禮她眼角流著的,是雨水‧‧‧‧‧‧


還是淚水。



我只是一個與她相識不夠四十八時的人,有那麼值得惋惜嗎。


「白馬王子嘅故事係假‧‧‧青蛙王子嘅故事都係假‧‧‧‧‧‧滿天都係假。」阿禮眼框通紅,在街道上走著。



世界,本來就不存在這麼美麗的故事。


最後,阿禮跑入到另一條長長的小巷中,入到去中間一個凹位中躲雨。


我嘆了口氣,從那黑暗的角落離開,走到去街上一檔的小吃販面前:「老闆,嚟一份煎餅。」


「啊~哥仔識嘢喎,落雨最好就係食煎餅!」年輕的老闆說畢,就開始火辣地炒著。


然後,我拿著煎餅走入到阿禮避雨的那條小巷,轉入去凹位之前,已經隱約聽見她飲泣的聲音。


我不懂得安慰人的說話,


但既然是我弄哭你的話,


那麼,我請你吃塊煎餅,


你原諒我吧。


一塊熱騰騰的煎餅,出現到阿禮的面前。



低頭飲泣的她停了下來,望望地上那穿住長袍的影子,再緩緩抬起了頭,望住手握煎餅的我。


「請你食,」我難以啟齒地說:「原諒我,呃咗你。」


「‧‧‧」阿禮多少都帶點淚光的眼睛,凝視住我。


「我連點令自己笑都唔清楚‧‧‧‧‧‧」我續說下去:「不過‧‧‧唔知點解,我想你笑。」


「我平時唔喊‧‧‧只係今日啲雨‧‧‧」


「喔,」我側過臉,淺淡地揚起嘴角:「我平時都唔笑。」


就在那刻,阿禮終於笑了。


我那背負住的餘悸,亦莫名地消失。


為什麼呢。


我們是相隔很遠的人,無論地方、性格、興趣、思想、行為。



不過,如今都同在簷下吃著煎餅。


令我反思,人與人之間的隔膜,是否單單因為身份就能隔絕。


這塊隱形的牆,終歸被打破了。


「你未食過?」我望住阿禮,兩邊腮子都吃得腫脹著。


「我都唔知點解覺得特別好食,關唔關落雨事?」咬住煎餅的阿禮笑住問:「同埋點解要呃我呢?」


「我哋係兩個世界嘅人,我嘅世界‧‧‧‧‧‧你係意想唔到。」那些,關於我在外面研究病者的事情。


「咁你想唔想救我?」


「救你?」我問。


她說的,是婚禮的事吧。


「好啊。」我一口吞掉餘下的煎餅。


「承諾~」兩腮還脹鼓鼓的阿禮,伸出尾指。


「唔~」我伸出尾指。


勾著。


毛雨結束後,夜空就變得更加澄明。



我在阿禮的眼中,似乎找到了什麼。


回去後病房後,已經是凌晨四時半。


艾匡公主沒有回到自己的皇宮安枕,反而坐在床邊,尾指勾住白魂的尾指,睡得很熟。


兩個地位差距很遠的人,似乎又因為某種承諾,而連結在一起。


承諾,就是一旦許下了,就要奉行到底的信念。


保質期也是永久。



做人,還是別讓自己的承諾變得虛假好。


因為有些信念,


是只有自己,才能貫徹到底。


翌日。



「我認為應該要主動埋出擊,下下被動落去,對方動作就越大‧‧‧‧‧‧唔係次次咁好彩。」我被賴桑的聲音弄醒。


「不過‧‧‧倖存區有邊個可以做到?」這次是艾匡公主的聲音。


「鳥嘴囉~鳥嘴實做到啊。」白魂說。


「但係鳥嘴哥哥唔知去咗邊,佢行蹤咁不明‧‧‧‧‧‧」艾匡說。


「我有個人選。」賴桑說。


我發現,我是最遲醒來的一個。


一張眼,已經見到他們三個一副討論著國家機密的樣子,而且還慢慢地瞪眼向我。


「冇錯,就係佢。」賴桑滿意地點頭:「滿天。」


「我錯過咗啲乜。」我直接問。


「揀緊之後落嚟,調查同追擊「病者和平協會」嘅人。」白魂指住我,說:「而你就係俾我白魂親自揀中嘅勇者‧‧‧‧‧‧好開心吧?好想快啲展開旅程吧?」


「‧‧‧‧‧‧」


「其實係咁,」賴桑憂慮地盯住自己腿傷,說:「原本「病者和平協會」應該繼續由我嚟調查同摧毀‧‧‧‧‧‧不過我依家嘅腿傷‧‧‧睇怕會成為好大嘅負累。」



「所以,你想我代替你去調查?」我開始明白他們討論什麼了。


「係!」賴桑恭敬地點頭。


「我拒絕,同我無關。」我冷淡地說。


「滿天‧‧‧‧‧‧呢個倖存區,睇怕得你有能力去摧毀「病者和平協會」。」賴桑憂心忡忡地說下去:「唔阻止嘅話,呢個協會只會策劃更多場謀殺同騷擾,艾寶琳倖存區嘅和平總有一日會被摧毀。」


「都唔關我事。」


「但係會死好多人‧‧‧‧‧‧滿天,你再諗下!」賴桑說。


「答幾多次都一樣。」


「滿天先生‧‧‧‧‧‧」這次,換艾匡公主發聲:「‧‧‧唔該你。」


「艾匡公主,你無必要咁做。」我說。


「如果唔係我都中咗箭!我一早殺入去佢哋基地喇!!」白魂向我大喊,意義不明。


「我會留喺到將你帶返嚟嘅線索推理,你只要代我行動就得。」賴桑又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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