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港》: １２８

一上到地面，我就如隻被困在水井許久的青蛙，在我眼前的是密不可分的商店大樓與人來人往的大街，路邊也有一些就地擺賣的小販。


「好彩‧‧‧我哋唔係喺大街嘅渠口出嚟‧‧‧」我站住的位置，應該是寶琳區內的住宅區附近。


白魂深深地呼吸：「終於唔洗聞啲臭氣‧‧‧‧‧‧鳥嘴兄‧‧‧我哋去邊到先？」


「應該要避開守衛耳目先‧‧‧啱啱佢哋已經見到我哋帶住公主隔離。」我說。






「定係我哋直接去搵艾匡阿爸！？」白魂提議。


「搵個機會，睇定啲情況先‧‧‧‧‧‧」我望望周圍，說：「呢家先搵個地方休息，我再出嚟打探下情況。」


沒想到‧‧‧






我第一次入來寶琳倖存區的方式，是要靠這種偷渡的方法。


「搵個地方放低艾匡先，呢條街‧‧‧都可能充滿住不懷好意嘅人。」我望向主要行人大道那邊的人。


「計我話啊～應該醫飽個肚先！係咪咁講啊艾匡妹妹！」白魂對艾匡問。






「唔‧‧‧」艾匡輕力地點了點頭。


見他們兩個都應該餓透了，但是這裡要用一種名為「艾幣」的特殊貨幣來交易吧？我身上可沒有這種錢去買食物‧‧‧‧‧‧


「一係‧‧‧幫你哋搵咗個容身之所先。」我望住周圍彷彿熟識，但又陌生的景象：「呢個倖存區對我嚟講，仲未夠了解。」


「咁‧‧‧」白魂點點頭，望向前面的商企店舖，說：「一係我同艾匡喺「哈姆雷特」到行陣先‧‧‧‧‧‧你搵到安全嘅地方，再嚟搵我哋？」


「個一頭有冇守衛或者認識艾匡嘅人會去到‧‧‧‧‧‧？」我問。






艾匡主動地說：「星宇講過「哈姆雷特」入面好多貨品，所以通道好窄‧‧‧‧‧‧守衛好少話會去到商業區。」



「咁就好，你哋去個到等下先。」我點頭。


「好，你自己小心‧‧‧鳥嘴兄。」白魂拍拍我的膊，然後便牽住艾匡前去「哈姆雷特」。


安全的住所，要哪裡找‧‧‧‧‧‧


我望住周邊的商業高樓，開始在大街遊走起來。






寶琳倖存區沒有像其餘的人一樣，以一橦建築物作為據點。反而以圍封的方式，把整個區域都封起來，形成了一個足以容納許多人的倖存區。


在我看來，運亨路一帶都被他們用金屬板圍封住，無疑就是邊境地方。


那麼我現在正身處於前身為貿泰路公園一帶，表示我跟剛才的邊境位置距離相差不遠，要小心點行動才行。


我先出發往附近的商場，打算查探下有沒有什麼安全的容身之所。


以前寶琳這裡的商場空間都十分充足，現在走在路上不時要左閃右避了，原因不是人太多，而是貨品有時候都擺出了超出的範圍。







我想‧‧‧‧‧‧沒有王法的世界，商人就會利用共享的空間榨取成金錢吧。


我不知道是返到過去，還是去了將來。


走進新都城中心三期的我，彷彿進了另一個新世界般。


商場沒了那種簡約明潔的風格，取而代之的形容詞是混亂密集。


不同的霓虹燈大刺刺地放在商場之外，標明住店舖的名字。入去之後，可以看見川流不息的人群各有目的地逛行著，從電子產品、書店、服飾、食店、樂器，再到家具都應有盡有，不分各種區域。






入面就如同反烏托幫的夢想國度，牆上都被油漆塗鴉住各種混亂字句。這裡的人臉上是沒有優閒兩字，只有焦躁兩字印在眉頭眼額上。


就好像‧‧‧‧‧‧


沒有誰會有空理會你。


在這種環境下，我要如何找個人告訴我哪裡有安全暫居的地方。


「喂‧‧‧唔該借借。」

被迎面而來的人碰肩撞到，是正常的事。


雖然我如同一隻迷失在大海中的金魚，不過這裡多元化且極富個性的環境卻令我不禁興奮起來。


這才是‧‧‧


城市的商業街該有的模樣。


比起大本營和不良人來說，這裡就是天堂。


入來不到幾分鐘，我都幾乎忘掉了外面的世界是存在著「病者」這回事。


也許我走去隨便問一位路人，他們都忘記世界是長怎樣。


我深深吸了口氣，是金錢的氣味。


「你好，你好！有冇興趣試下啊？」我在路上觀賞周圍的同時，一位不明的店員突然走近了我：「先生！」


「試乜。」我望住那名接近三十歲的男店員。


「試下我哋Beauty美容中心嘅療程！」他看起來，比我還要高興。


「我係男人‧‧‧‧‧‧唔會去做呢啲嘢。」而且，在亂世美容又有什麼用‧‧‧‧‧‧不需一會又一堆臭血濺到臉上去。


「哎吔～今時今日，做男人仲點可以唔化啊！」他語帶雙關地介紹著：「呢個療程呢，主要就分為四個步驟嘅‧‧‧‧‧‧」


「等陣‧‧‧我冇話要聽落去。」說畢，我就徑自向前行。


打算，繼續去查看有沒有旅館之類的地方。


沒可能要艾匡在街頭過夜吧，話雖我們已經在倖存區內。


「等等啊‧‧‧！！！」那名美容男店員追住我，說得誠意滿滿：「先生‧‧‧嗄！你帶住個面具‧‧‧我諗一定係你覺得自己副尊容好醜，先會戴住！所以，我都係想你好，我真係賺唔到啲咩‧‧‧‧‧‧你就試下去美容啦！」


「我冇咁多時間去陪你玩。」我緩緩地推開他：「你要化‧‧‧自己化到夠。」


「滋滋滋滋──」一些坐住人客的食店中，發出著誘人的油煎聲。


在貨品林立的貨架上，那些店員還是不停地補上貨品，像要把整個貨架都擠過水洩不通。至於食店的職員則忙碌地招呼住客人，十分有資本主義的特色。


「嚟！六號檯，香煎狗腿肉！」、「阿娟，拎杯熱水俾啱啱入嚟個幾位客人‧‧‧！」、「阿明柴火唔夠啦，去隔離商場買啲返嚟，同埋去哈姆雷特掃啲平價毛布返嚟！！」


是食店熱鬧的聲音。


我站在其中一間叫「寶琳柒拾」的小吃店外，望住食品的價錢牌，有幾款小食都尚算便宜。


現在我身無分文，看來得想點辦法賺錢，不然就算找到旅館也沒錢租住。


「喂‧‧‧喂喂！！」那名美容中心的男職員對我窮追不捨，說：「先生‧‧‧真係試一次！包‧‧‧包保你有全新嘅體驗！」


「浪費我時間，」我不屑地盯他一眼，說：「我留啲時間去賺錢唔好？你都唔好做埋啲吃力不討好嘅嘢，呢個時代冇人願意花錢去美容。」


美容男依然不放棄地推薦著：「我自己都喺個到都做過美容，真係唔錯嫁，一係咁啊！我哋一齊邊食嘢邊美容啊！！」


我想了一下，簡單地問了一句：「免費？」


「呃‧‧‧當然係免費！完全係免費體驗」他答。


「咁你所謂嘅邊食嘢邊美容，啲嘢食都係你請？」


「咁‧‧‧咁當然！」他答應。


「咁我就要三份燒香菇吧。」我指住面前食店「寶琳柒拾」的一款小吃。


「吓，要‧‧‧要成兩蚊一份啊，都已經係我一半人工‧‧‧‧‧‧」他低聲自說。


「點？俾唔起？」我斜眼瞧住他。


其實，我只是想把它趕走。


「一係咁啦！哈哈哈‧‧‧‧‧‧」美容店男職員突然尷尬地抓抓頭，說：「下次先生你有時間，我再向你介紹！我突然諗起有啲嘢做。」


說畢，他就馬上離開我視線範圍了。


金錢，果然有住一種無形的力量。


「真係麻煩‧‧‧‧‧‧」我望住美容男跑很快的背影。


「一個人啊？」此時，「寶琳柒拾」的老闆走出來，向我問：「坐啊～大把位。」


他是個年近五十且骨瘦如柴的蒼白大叔，難聽點說就是像個毒癮子。


「唔係，我冇錢。」我答。


「唔緊要～坐啊，一齊飲杯悶酒都好。」那大叔向我招手。


「唔？」我莫名地，起了疑心。


「唔會毒你嘅～大庭廣眾。」大叔笑了笑。


也是，周圍也人來人往，其他食店又近得一、兩步就到達，他沒有加害我的理由吧。


「你哋寶琳倖存區嘅人，都係咁好客？」我坐在摺椅上，說。


小吃店大叔取了罐啤酒出來，倒在一個透明杯子上：「唔係～係我最近冇乜生意，就唔差在請你飲一、兩啤酒，反正啲酒我都苦到唔想飲。」


我抬頭望著他「寶琳柒拾」的店子招牌，又望望左右兩邊一排而過的食店。果然如他所說，唯獨他這一間熱食店是沒有人客光顧的。


「睇嚟你生意真係唔係太好。」這下子，我終於理解到這位老闆為何骨瘦如柴又臉色蒼白。


「係啊～隔離店個啲點鬥。」老闆搖搖頭苦笑：「個個都賣狗肉、貓肉、鼠肉同鳥肉嘅。」


「你意思係？」


「呢到啲食店間間都話自己賣牛肉、豬肉、雞肉嘅食物啊，你估真係有咁多雞豬牛俾佢哋拎嚟煮咩～大家都知咩事，係啲平常我哋唔會食嘅肉。」老闆嘆氣地說。


「你可以學佢哋。」我望著他為我倒的酒。


「鬼咩～貓狗肉我就唔得嘅，我本身鐘意佢哋。鼠肉就太污糟，我唔敢用。鳥肉呢‧‧‧‧‧‧喺個天飛嚟飛去，你估話捉就捉咩～」原來老闆，對材料是個有要求的人。


「呢種世道‧‧‧‧‧‧你唔好似佢哋咁，你就生存唔到。」我望住老闆雙眼。


「都係嘅，所以我呢家淨係整雜菌類嘅食物。」


我順便問：「話說‧‧‧附近有冇咩旅館，係可以租借？」這個沒生意的老闆，算是這商場唯一不忙的傢伙吧。


「呃～苬怡花園個邊一排居屋，都係任你租住。」老闆想一想，又說：「大概‧‧‧‧‧‧你預１０艾幣一晚。」


「唔該。」我望住杯中的酒，始終沒喝下。


這種世道，提防點比較好。


相反，老闆已經自己喝完一整罐：「唉‧‧‧‧‧‧如果有人可以幫我解決到食材問題就好。」


「‧‧‧」我望住老闆低寂的雙眸，說：「你要咩食材？」


「野豬肉，要喺邊境外面先捉到‧‧‧聽人講，因為冇咗人類嘅阻礙，喺外面自然生長嘅動植都增加咗好多‧‧‧‧‧‧」老闆說。


「唔，」我點點頭，又問：「呢一區，有邊到係可以快速賺錢？」


「賭場囉，點啊？你想去～？唔好啊，十個入去，有九個係輸返出嚟。」老闆淡淡地說。


「咁老闆，你可唔可以借一個艾幣嚟。」


「一個艾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