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港》: 129

「嗯。」


「呃‧‧‧‧‧‧」老闆猶豫了幾秒，從店中掏了一塊艾幣給我：「就借俾你～反正又唔係多，但係‧‧‧你可唔可以幫我做件事？」


我就知道，世上沒免費午餐。


「好。」我把艾幣收下，說：「除咗殺人，我會盡能力。」






「就係咁嘅‧‧‧」老闆托住下鄂，說：「我想你幫我出去搵一樣食材，如果我間鋪再係咁落去‧‧‧‧‧‧應該執得。」


「你要咩嘢食材？」


「就係野山豬，聽講將軍澳上村山林個頭有唔少～？你可以去搵下，就當係俾你嘅工資。」老闆說。






「唔‧‧‧」


怎麼感覺，有點充當了「水魚」。


「好，唔該你。」老闆拍拍我的膊頭。

現在資產持有一個艾幣的我，準備去尋找老闆所說的賭場。


人陷入了困境之中，就自覺沒什麼好失去了。


所以沒錢的人，反而比坐擁一堆資產的人更敢去賭。


我向老闆借來一塊艾幣的目的，便是要去搏一局。


寶琳倖存區的賭場比我想像中易找，可能是其人山人海且面積極大的關係吧。賭場亦是位於新都城中心三期，位置大約在中心的一大片空地，如今已經被改造成龐大的賭場。






牆身用上意大利的貴價木材翌建圍住整個內部，地板則以印度華麗的花紋圖案，與角子老虎機上螢幕顯示的五光十色圖案形成相映的對比。


人與人之間喧嘩的交流、婉惜的嘆聲、緊張的神緒，都是賭場真實的眾生照，入來之後彷彿是個令人能夠忘記一切的天堂。


「睇嚟幾熱鬧‧‧‧‧‧‧」我望住周圍都是人的畫面，酷似來到個溫暖的小社區。


先去看看有什麼適合我賭博的吧。



我遊走全場，看見內設有多部簡陋的輪盤、畫面不時缺電而扭曲的角子老虎機、圍住不少的百家樂、最刺激的廿一點。

終於，我找到了最簡單的賭博遊戲──買大小。


它位於賭場的角落，賭客看上去都比較平民，沒有大富大貴的相貌。


我先站在旁觀察一下大小出現的機率，得出了小出現的次數是比較多的結論。儘管這些事情都是說運氣，我們人類都自然地想用科學去要分析出一個貼近贏面的機率。


大概是，只為自己買個安心吧。


「大。」我把唯一的艾幣放到「大」的格子上。






沒什麼好猶豫了，我就是喜歡逆天而行，買相反的答案。


在賭客都買好大小後，荷官隨機性的揭開結果‧‧‧‧‧‧


「係細嘅！！！」他大喊。


我怔了下：「‧‧‧」這就是反抗科學分析的下場。


艾幣－１。

好了，連唯一的資本也失去了，正式成為負資產的人。


要再去問老闆借多點艾幣來？算了，去「哈姆雷特」跟白魂和艾匡會合再算。


哈姆雷特百貨公司位於新都城中心一期，與我正身處的三期商場只有一條馬路的距離。香港人就是懂得利用高度空間的專家，能盡可能地把所有元素都壓縮在一個空間之內。


「哈姆雷特」它的特色大概就是那外露的霓虹燈招牌，刺亮地顯著店子的名字。店內的空間較為狹小、陳列方法較混亂、人與人之間可能需要側住半身才通過到一些道路。


賣的東西亦多得我不能盡錄，有賣花的、賣衣服的、賣食品的、賣首飾的、賣運動用品的、賣家居用品的、賣書的、賣玩具的，我意想不到的東西都能買到。


「資本主義統治下‧‧‧‧‧‧」我望住周圍的貨物，自話自說：「果然夠百花齊放。」


我逛走了好幾層，直至上到第四層我才發現白魂和艾匡，他們人在那邊吃著些日本的零食。


「你哋‧‧‧原來喺到。」我走過去。


「鳥嘴兄‧‧‧！」白魂向我招手。


「你同艾匡食緊‧‧‧‧‧‧」


「零食啊，係人哋請。」白魂笑住答。


「人哋請？」


「係啊～啱啱睇睇下嘢，有幾個女人見到我背住艾匡，就走過嚟問佢係咪我個女。」白魂如實地說。


「之後我答，係。」被背住的艾匡淺淺勾起個微笑。


白魂又說下去：「個堆女人問我點解呢到咁窄都要背住佢，我就話因為佢雙眼睇唔到嘢，之後嗰幾個女人突然好感動咁買咗幾包零食俾我同艾匡，叫我哋要好好生活落去‧‧‧‧‧‧」


「女人果然係感性嘅生物。」我伸出手掌，說：「分幾舊俾我。」


之後，艾匡便分了幾顆糖果到我手上，讓我得以暫時充飢。


「我發覺「哈姆雷特」呢到都幾安全，密不透風咁款‧‧‧啲玻璃窗都掛住哂啲袋啊、書包啊、衫啊，都冇人睇到我哋，話唔定喺到訓覺都冇職員發現。」白魂點點頭，十分滿意這裡。



「係唔錯，不過長期留喺到都會引起人疑惑。」


「唉，真係麻煩啊‧‧‧‧‧‧」白魂搖搖頭：「連住嘅地方都要特登去搵，又度度都要錢。」


人類社會以前便是如此，用金錢來換取所需的。


現在要習慣，的確有些不協調。


之後，我便帶住他們去到不遠的苬怡花園，那裡果然如老闆所說有住形形色色的旅館，不少人都有出有入。


可惜的是，這裡的旅館老闆都是以錢為開頭，完全不肯記帳。


「真係‧‧‧」白魂嘆氣，說：「冷血嘅都市。」


「呢間係第幾間？」我望望天，快要入黑。


「第五間！一講到身上暫時未有錢就趕我哋走，真係想一刀劈死佢‧‧‧‧‧‧將間旅館據為己有。」白魂也開始說些瘋人瘋語。


「睇嚟非常時期‧‧‧就要用非常手法。」我把那枝左輪手槍拿出。


「你認真！？好啊好啊，搶嘢我最耍家！」白魂連忙點頭，認同我的行為：「去打劫！」


「我只係拎一拎出嚟，」我把左輪手槍收回入袍內，說：「唔好諗太多。」

我望往白魂正在背住的艾匡，她有點畏縮地抱緊住白魂，看起來是入夜的關係，吹來的風亦漸漸變冷了。


「跟我嚟。」我對他們說。


最後，我把他們帶到去「寶琳柒拾」的店子外。


「老闆，」我叫住店內的他：「方唔方便同你講啲嘢。」


「喔？咩事‧‧‧」他的店子，如我今早來一樣沒有客人。


「可唔可以借宿一宵。」


「呃‧‧‧」老闆望望我，再往身後的白魂與艾匡瞧去：「你哋三個都搵唔到地方住啊？」


「我搵唔到任何方法先搵你，雖然同你只係點頭之交。」


「係，你哋入嚟先‧‧‧」老闆招招手，讓我們入去：「你係外地人？」


「嗯‧‧‧可以咁講。」


「係‧‧‧‧‧‧偷入嚟倖存區嘅？」老闆又問。


「都可以咁講。」


「你哋暖下個身先～」老闆為店內的火爐添點煤炭。


爐火光亮，熱也烘烘。


我們先讓奔波了一天的艾匡睡去，才好好跟老闆談及一番。


「可以點叫你兩個？」老闆望住我和白魂。


「佢叫白魂，我叫‧‧‧‧‧‧W。」鳥嘴鳥嘴太難聽了，索性把「M」字倒轉成「W」的叫法吧。


「喔‧‧‧」老闆深深地點頭，又說：「唔洗覺得唔好意思～每個人都有困難嘅時候。」


「唔‧‧‧」我們亦點頭。


「睇你件袍有血跡‧‧‧‧‧‧」老闆又望向白魂，說：「你件衫又殘‧‧‧你哋成功入嚟之前肯定過得好辛苦吧，喺出面個世界。」


我低沉地淡笑，說：「唔差‧‧‧」


「出面係我哋呢到比較唔到～就好好喺到休息一晚吧！」他拍拍我們的膊頭。


「呢到好和平。」我望住店子外面，還有著年輕人無聊地遊逛玩罵，這些都是其他倖存區看不到的。


「係～呢到所有商戶幾乎二十四小時都營業，大家都想賺多啲艾幣，實際上～返到最多咪休息，倒不如喺到休息埋。」


「真係好想知，你哋嘅資源點嚟‧‧‧‧‧‧」


「係呢到嘅王政府，艾氏一族派人出去挖掘、採集拎返嚟，再等供應俾大商家購入，然後分貨賣俾我哋呢啲小戶。」老闆很清楚流程。


「放心‧‧‧‧‧‧你今日做呢一項投資，遲啲會連本帶利連返幾千倍利潤。」我向老闆投以信任的眼神。


只要，我們將艾匡交回到皇政府手中。


「喂～阿叔，你有冇聽過國王個女俾人綁架？」坐在紙盒上的白魂問。


「有啊，差唔多成個寶琳倖存區都知，但係我哋連國王個女咩樣都未見過，點幫到佢手～」老闆搖頭嘆氣。


「呢個倖存區，差唔多邊到都要用到錢。」我刻意轉移話題。


「係啊，不過就係咁，人先有付出勞力嘅動力啊嘛！」老闆答。


「咁你知唔知，邊到可以賺錢‧‧‧‧‧‧」我補充一句，說：「賺大錢。」


「有好多喎，一般都好似我咁開鋪頭賣下嘢或者做員工，你學歷高少少就可以去皇政府到見工～通常都係啲高權嘅職位，如果你係喺外面同病者相處開嘅就去殺病者？我印象中每殺一隻病者都有一定嘅報酬，不過好少人會去搵條命搏。」老闆又細想一下，說：「仲有你可以去做泥水工，幫人裝修或者開拓土地囉？都幾好搵。」


我低頭凝思：「唔‧‧‧」


又要重回對付病者的那條路嗎。


我離開將軍澳區，就是想跟過去的自己道別，想來這個擁有「貨幣政策」的地方好好的生活下去。


我不想再拿自己的命，去賭博了。


老賢交付給我的遺願‧‧‧‧‧‧


我都如實地完成了。


保護了大本營，亦摧毀了不良人。


連突如其來的Dr.D，也殺死了。



如今，我只想找個地方簡單生活，

渡過自己餘下不長的性命。


我望往已經熟睡的艾匡：「‧‧‧」


但在這之前，都總得‧‧‧‧‧‧

把這個讓我計策成功的小女孩，回到家人身邊吧。



不能太自私。


「有冇方法可以直接衝入皇宮見國王？」白魂突然問。


「呃‧‧‧你想點啊？機會應該好微，你冇經批准就衝入去，門口嘅守衛會立即殺咗你。」老闆訝異地說：「不過你係想見國王嘅‧‧‧‧‧‧可以喺一星期之後，國王佢會出皇宮視察民情。」


「一星期之後‧‧‧‧‧‧」我想，應該可行。


「你哋有好緊急嘅事要見佢？」


「嗯‧‧‧算係。」我望住艾匡。


「話時話，你哋出面邊到嚟？」老闆問。


「大本營。」我答。


「不良人！」白魂答。


面對兩個答案的老闆，他有點愣著：「大本營‧‧‧我聽過，我認識有個以前成日嚟我到食嘢嘅客，佢都係大本營嘅人，佢成日運貿易品嚟呢區‧‧‧‧‧‧啲人好似叫佢做「黑商」。」


老闆他說的人，是王達尼嗎。


好久沒見過他了‧‧‧


「至於不良人‧‧‧‧‧‧」老闆望住白魂雙眸，說：「好似係個摧毀咗十個倖存區以上嘅恐怖團體‧‧‧你嚟呢到係想‧‧‧‧‧‧摧毀埋呢到？」


「我嚟‧‧‧‧‧‧係準備過番平凡嘅生活。」我望住老闆，說：「不過要喺到生活，應該都離唔開「錢」字？」


「係啊～！要一大筆錢先可以過得舒服。」老闆淡淡地說：「喺呢個倖存區越係危險嘅工作，回報就越大，當然你都可以好似個病者平權組織咁偷呃拐騙到勢力咁大。」


「咁有冇呢啲工？除咗出去狩獵病者之外‧‧‧」


「有係有‧‧‧不過，風險好大。」老闆盯住我雙眼，說：「黑鼠商團。」


「‧‧‧」


「佢哋係一個專喺月黑風高嘅夜晚先會進行貿易嘅團體‧‧‧‧‧‧」老闆語氣不覺沉起來：「因為佢哋所販賣嘅嘢都係寶琳倖存區禁止販賣嘅違禁品，如果俾守衛捉到‧‧‧後果會好嚴重。」


「‧‧‧例如？」風險越高，回報越高‧‧‧‧‧‧我很清楚這個道理。


「唔係‧‧‧佢哋賣嘅嘢可能只係一本書，不過都會俾皇政府禁止。」老闆嘆口氣，說：「例如個本洗咗唔少人腦嘅書《病學》，同埋《病語》教本都係禁止出現嘅物品。」


「呢啲嘢禁止好正常，有人想高價買先唔正常。」


「但事實上，就係有呢啲少數人會願意去買，越係禁止‧‧‧啲人就越係好奇。」


「做貿易真係咁賺錢？特別係呢啲買賣違禁品‧‧‧‧‧‧」


「咁當然，利潤係好豐厚，但同時你要承受被捕嘅風險。」老闆對我勸說：「俾佢哋捉到下場會好慘。」


「咁就啱我。」


「你想‧‧‧‧‧‧」


「大賺一筆啊。」


「安安定定搵番工好啲。」


「係呢種世道，安定都唔知可以維持幾耐。」我淺淡一笑。


「你有道理嘅‧‧‧‧‧‧」老闆點頭，說：「不過你想點入手？」


「邊到有皇政府列出嘅違禁品清單睇？」我問。


「皇政府總部應該有，即係寶琳地鐵站。」老闆手指大約的方向：「入面係皇政府機關嚟‧‧‧對上連住個橦商場就係皇宮，好鬼大～不過，你都幾有種，居然會想做呢啲事。」


「比起同出面啲怪物周旋，呢種小事算唔上啲乜。」


而且，我把艾匡送回給國王之後，我可不想過住清貧的日子，我總得為自己設想。


「咁‧‧‧咁我點？」聽得一頭霧水的白魂問。


「你呢一個星期就照顧住艾匡先。」我對白魂說：「一星期之後國王出宮，到時再將艾匡交俾佢都唔遲。」


「好，我都差唔多要去休息，你哋慢慢。」說畢，老闆便坐在椅上閉目休養。


如今，鋪子裡只有爐中的火是冒著光，我跟白魂就在幽黑中對話。


「鳥嘴兄‧‧‧你有必要咁做？」白魂問。


「你淨係諗到要送艾匡返嚟？你有冇諗到之後我哋要點生存。我哋同皇帝女唔同‧‧‧做平民，就係要好似螻蟻咁掙扎求存。」我就像給他說教一樣，說：「而且，我哋已經無可能返到去不良人或者大本營，得呢個地方‧‧‧‧‧‧先容納到我哋。」


我只是預早一步，去找出自己在混亂的社會生存的方法。


在他們都一一入睡之後，我孤身一人前往皇政府總部──寶琳地鐵站。香港貴為彈丸之地，其實每個地方都相隔不遠，只是人多車多樓多，造就了羊腸小道的感覺。


寶琳地鐵站跟以前沒太大分別，也是一貫的橙色牆壁與幾步走完的小梯作為入口。


可能夜深的關係，入口被大鐵閘緊鎖住了。


皇政府總部外面只有翌立著的貼板，上面貼住各式各樣的艾寶琳倖存區新公告及政策。我上前略看，就已經見到其中一張通告是貼著違禁品清單，包括：


『１槍械及爆炸品
２病者的任何身體肢件
３仿造艾幣
４《病學》
５《病語》
６不雅淫穢的影片
７偽造貴族證明文書
８不良人戒指
９《背叛者》
１０《哈姆雷特》』


往後，還有幾十頁的違禁品，但我懶得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