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面樓有個好奇怪嘅人,佢一直企喺隻窗前面.......: 17
「你這是甚麼意思?」我喘着氣追問。
因為剛才急着來到,如立即走到燒烤場上,這樣的舉動在旁人眼裏一定很奇怪吧,高校長在裏面透過玻璃門看了過來。看得我很尷尬。
「你害我出糗了。」我罵他,「你下次有甚麼盤算先告訴我一聲好嗎?」
「我的意思是......」他回應的,是我再一個問題,「姚雅思如果是從地下出發,她要全速衝上十九樓,根本毫不可能.....」
我扶着欄杆,望向對面大廈,劉督察的影子在陽光下得很小,瞇起眼的時候便只勉強見到一個人的形狀了。我認得他是劉督察,純粹因為他拿着一部電話,以及樣子、膚色有一點點像。
「因為警察方面,一面倒認為她是畏罪自殺,一時想不開所致,所以『警方』並沒投放太多心力在這件事上。」我能明白,警署一天要處理的事也太多了。他繼續說,「我們之前一直沒有人翻看過閉路電視。」他那麼一隻小小的影,對我展現了一個笑容,「現在這樣,倒有理據提出要翻看錄像了。」
這一定是很無聊的工作吧,把毫無意義的影像翻看,又要從中找到要點。這裏每天幾百個人出出入入,但要找到她。
「可是,這也不代表甚麼。」我們離真相絲毫沒近過半步。
「的確,就算看了錄像,我們也不能查到甚麼,我只能從中想到『我查不到甚麼』。」他的說話聽得我一頭霧緒。劉督察也轉了話題,大概他也心知不可能給我解釋明白。
「因為你的朋友,她是叫陳家欣......對吧?」他問我。我肯定了她的記憶。他才繼續說,「因為她,我們至少可以知道幾件事了,這也算是很大一步。」
在梯間碰見一個人,真的有這麼重要嗎?當然話只收在心裏,沒有說出。
「首先,姚雅思不是由地下出發,這樣在體力上她很難辦到。因為她是用全速奔跑,所以才撞到你朋友的幾碗麵掉到地上。」他說,「而且,她跑上去與她的死,中間隔了兩個小時。」
慢慢地,他給出了他的推論,「在她到達十九樓之前,她應該先到達某一層了,或者只是由電梯改行電梯。總之她要到達十九樓,途中又不能被人發現。」
「這樣......」面對他連番推論我答不上話,猜不透他心裏盤算甚麼,唯有等他自己說下去了。
「比起『跑去自殺』......『有事要辦』不是更加容易解釋嗎?」
於是我心裏即刻便有個疑問,「十九樓都是自修室,然後一條窄長的走廊直通我們這裏......」我環視四周,天台正面向對面,「要在這裏留上一兩個小時而不被人看見,真的可能嗎?」
到處一望無際。
「到處一望無際,這裏是全區最高的兩幢大樓。」他說,「南工大學節,自修室沒有人,整個十九樓空空洞洞。」依舊對着電話,他嚴肅起來,「而唯一可以看見你那邊天台的,」他指着我,「只剩低我這個位置。」
我們之間,空無一物,相隔了二三十米。
「不過,因為當日兩幢宿舍的燒烤場都無人預約,所以『照理論』我們所在的天台都鎖上了門。一時間整個十九樓便都在其他人的視線範圍以外。」他兩隻眼定住向我這邊,「這就是我說,我只能知道『我不知道甚麼』的原因。」
「所有人見到姚雅思掉下來了,所有人都推論她從天台掉了下去,這是常識。」他解釋道,「但是,實際上並沒有人看見她怎樣掉下來;沒有人可以確切知道她是真的『自願跳了下來』嗎;甚至,她真的是從『天台』掉下來嗎.....這些是我們未知的答案。」
「這也是被殺?」我手掩着嘴,確保聲線只進到話筒裏面,我以氣聲往話筒裏問,「她被推下樓?!」
「南工大學節、鎖上的天台、整個地區最高的兩幢大廈......」劉督察呼一口氣,我們的距離是如此地遠,「這一切都好像將十九樓從世界分割出去。」彷彿被拋到九天之外。
電話依舊傳來劉督察的聲線,「我們要知道這空白的兩小時裏,十九樓發生了甚麼事。」
耳邊是在做法事的道士們的叱喝,有人打開門了,讓裏面的聲音傳出。
進來的是翟志強,「阿水,你在這啊?」
「你也來湊熱鬧嗎?」我望向裏面的人堆示意。
「許多人都來了啊。」他解釋道。
電話裏的劉督察對我說,『你先放下電話,但不要掛線。』
我沒回答他,便放下電話。翟志強對我說,「你可以把先電話說完,我只是來看看你。」我解釋道我們剛好談完,掛線了。然後他又問我,「是女生嗎?要躲到這裏講電話了?」我搖頭揮手否認。「那一定母親了?甚麼時候回家喝湯啊?」他說笑道。
我說,「只是個很普通的電話。」我反問他,「那麼你呢?你特地來找我喔?」
「不,」他笑笑,「只是剛巧在裏面見到你罷。」
我跟着他,回到儀式的房間外邊。因為房間很小,道士也要些空間走動,所以所有人都擠在房間外邊,小小的十九樓的走廊,人頭湧湧,人堆已填滿到兩間自修室的外面。
我們在人堆外圍,看見了李文的身影。沒想到那個宅毒也走出房間到這裏來了。他依舊戴着一副線框眼鏡、留着長長的頭髮。我本想扮看不見他,不想礙眼,但翟志強一下子便衝過去了。
他呼喝李文,「你在這裏幹嘛?誰讓你過來北座?」
李文回望過來,雙眼無神,他沒有答話,只死盯着他。
翟志強也接着罵了,「你滾回你的南座!」一步一步的走上前。翟志強的聲線,現在比那一場法事更吸引了,而吸引着眾人的目光。
我拉着翟志強,怕他生出了甚麼事端,可是當我貼近翟志強的時候,便嗅到他散着一身酒氣。想來他剛才又喝酒了。
「屌你老母。」他一手叉着李文頸項,右手拉弓,正要直擊過去。
眾人張口結舌,幾乎要叫出聲來。李文被他拉着衣領,卻咧嘴而笑。
「喂,不要玩啊。」我拉住翟志強,拼命把他拉後。旁人都看了過來,我也只好連忙笑笑,「沒有事沒有事,翟志強你不要玩了,很多人在看啊,哈哈。」我的位置更顯得尷尬非常。
全場只有道士們專注在做他們的事。其他人視線都聚到我們身上。前面有人做法事,後面有人打架,畫面極之奇怪。 李文看着我倆,半點沒有後退,眼鏡反射着光,面目依然可憎。
「啊?要打人了啊?」他輕蔑的笑着說,「真的很可怕呢。」
聽着都覺得他裝模作樣,很想放手,讓翟志強把他往死裏去打。可是,現在連費教授、高校長都在這裏,事情一旦鬧大,可不好辦。我按着翟志強,決定先帶他離開,幸好翟志強不算太醉,尚且聽得我勸。
我把他拉到後樓梯去,遠離剛才的人堆了。他便對我大罵,「為甚麼要拉住我呢!讓我打死他啊!」
「校長教授都在那裏,」我對他說,「你要打他也選個少人一點的時候啊。」而且在法事現場打人,感覺非常古怪,當然這只是我個人想法,沒說出口。
翟志強用盡全身力氣似的,在後樓梯裏,往牆壁上狠地打了一拳,拳頭就定在那裏,「打死他、打死他......」翟志強狠狠地罵。大概是酒精所致,才使他如此激動。
本想勸他不要再喝下去,他和侯國威這兩個人,自姚雅思死後,酒也喝得比以前兇了。可是姚雅思死去當日,翟志強竟告訴我他不認識她,到底所為何事呢?
他的手碰着牆壁,重心靠了過去,彎腰呼了一口大氣。然後他便向我抱怨,「早知剛才不管你,直接把他打死......」
三年前,姚雅思和他明明互相識得,一起住在同一層上,他刻意隱瞞了,現在要他自願說出姚雅思的事,自是不可能了。可是關於李文,我大概可以問到些許細節。
「你認識那個男生嗎?」我問,「你一見到他便臭罵人了。」
「剛才那個男生?」他彎着的身子,抑起了頭,他對我說,「他根本喪心病狂!」頓了頓,後梯的回音迴盪完了,梯間回復一片寧靜,「財迷心竅。」他小聲地罵。
「財迷心竅?」我追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