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明哥告訴了我,蘭姐在當日所見。他很強調,「這是蘭姐一方面的說辭」,他並沒有深究實情,只是出於之前的情義,才告訴了我。
 
「沒有異樣。」他這樣總結了蘭姐的一大段說話。蘭姐像平時其他保安一樣,由地下開始,沿着樓梯逐層巡邏。由二樓左邊走廊的樓梯開始,走到右邊走廊的樓梯,到達三樓,再從右邊走到左邊,層層向上,來到十九樓時,先是往兩間自修室裏看去,再轉而走到燒烤場,開門巡察一次之後,再將門鎖好。
 
「在姚雅思跳樓自殺之前,燒烤場的保安其實不那麼嚴格,只要當晚燒烤場有人預約好了,那麼就全日都不會鎖門,」他告訴我。「所以許多學生都不知道燒烤場會上鎖,又以為它全天候開放。」
 
「哦......原來如此。」我也是現在才發現得到,難怪有時會鎖上,有時又打開了,原來是當晚有沒有預約的分別。「然後呢?」
 
明哥便繼續告訴我了,「如果當晚沒有人預訂燒烤場,那麼門一般都會一直鎖起。所以蘭姐在下午時段的巡邏時,確認過燒烤場的那道門是確確切切的鎖上了後,便走到二十樓等電梯來載她下去。」
 




不過是一般的保安巡邏程序,看不出有何端倪。「她肯定自己鎖上了門?」我問。
 
明哥對我說,「看她的樣子,她應該十分肯定才會如此激動。」
 
「她有沒有說過,那天她巡邏時候有遇到甚麼特別事嗎?」我問。
 
明哥搖搖頭,「她倒沒說過有甚麼特別。」不過,他又補充道,「不過因為那天是南工大學節嘛,宿舍幾乎沒有人在,很難發生特別的事。」
 
他說得很對,當時十八樓只剩低我和阿欣在廚房裏煮營多了,許多人都到了樓下幫忙。阿欣在梯間碰見姚雅思,也全因巧合。
 




「所以,當我們知道有人跳樓的時候,都很驚奇。我心裏就想,這不可能啊。」他說,「特別是那個女學生......後來我聽說過了,她本來住在南座,為甚麼要特地走到北座來呢?」他仰起頭,掂着下巴,苦惱地想着的樣子,然後鬆一鬆肩。
 
她在北座自殺,三年前曾經與翟志強等人同層,我一直以為他是北座的人。聽見她生前住在南座,當然覺得奇怪,「她竟然也搬到南座去了?」
 
「搬到?」明哥看着我,正等我再說下去。
 
保安可以認得一整幢大廈的人,但宿舍這個地方,住客每年不同,要記住一個人三年之前住在哪裏,未免不可能了。我告訴明哥,「三年之前,她住在北座。」 可是這種資訊,對明哥來說最多只能當是閑談,他也答不上話。
 
明哥看一看錶,對我說了聲,他要先去工作,接着我們也沒再談下去。
 




休息室裏,白衣保安還沒罵完,白衣保安放聲地罵,質疑怎麼蘭姐還不承認,保安最重要的是操守。白衣說,會考慮解僱了她。蘭姐一直求情,說着說着,又哭得更慘。可是,蘭姐堅持不承認沒有把門鎖好。
 
我的電話響起,連忙離開休息室門外面的範圍,怕被裏面的人發現我站在外邊偷看。電話屏幕上的來電顯示,是簡單的一個「劉」字。主要是不想被人看見有警察找我。
 
「喂?」
 
「你現在在哪?」他問我。
 
「一樓啊。」我回答。
 
「即刻跑上北座天台!」他大叫道。
 
「吓?」我愣着。
 
他一直對電話大叫,「我叫你跑!快跑!跑上去!」




 
「電梯快來了......」我張大一雙眼,眼看電梯快要到達。
 
「跑!快!」他命令我道。
 
「喂,我這裏是一樓啊。」
 
「甚麼都不要管,一口氣向上跑。」他千叮萬囑,「用你最快速度!」
 
「瘋了,太遠了吧!?」
 
「線人費。」
 
這天,我跑了一輩子份量的步。
 




沿二樓往上衝,大約跑了幾層,已經開始氣喘,速度放慢下來,提腳都覺得勉強。走到十樓、十二樓左右的高度,我挨在梯間的攔桿上,呼了幾口大氣,才繼續跑得上去。最辛苦一段是十三至十六樓,體力快用盡了,卻又不得不走。所以到達十九樓的時候,幾近虛脫。
 
十九樓的法事還沒做完。我呯的一聲打開門,圍觀法事的人都往我這邊看了過來。這趟的法事不同,因為宿生會懷疑姚雅思的事件與十九樓hall tutor有關,所以他們請道士們打開十九樓halltutor房門,轉而到房間裏做儀式。我一下子被眾人的目光聚焦,感覺好不自在,我唯有裝作若無其事的,用手擦擦臉上的汗,轉了個彎,穿過人群,轉而走向燒烤場。感覺到有些人的目光,一宜定在我的身上。
 
門沒有鎖。
 
當我一到達天台,劉督察便致電給我。
 
「看過來,」他喚我道。我一轉頭,他已站在對面大廈的天台上面,握着電話,直看着我。他對我說,「你速度有點慢呢。」
 
「玩甚麼啊你?」我罵他道,氣還沒喘完,「很累啊。」
 
他問我,「平常有沒有做運動?」
 
我對着電話大叫,手指指向對面大廈,氣得我也急了,「我才不想跑上來和你閑談!」




 
他沒管我,只是問我,「辛不辛苦?」
 
「非常辛苦。」我抱怨道,「我下半生不用再跑步了。」
 
「姚雅思平常也很少運動。」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