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住咗hall先知，扑野原來可以咁簡單: 繼續系列《七、一枝煙的時間》7.1
於是，我同佢就約咗食第一餐飯。
呢次亦係我地第一次係食煙以外既地方見面。
「我琴晚講咗啲咩？」佢對住碗熱勝勝嘅粥吹氣，然後眨眨眼咁望住我。
「無呀，大概就係你屋企人唔支持你想做嘅事，然後你問我應唔應該堅持咁樣囉。」我搔搔頭咁講。
「哦，即係無講好多喇。」佢鬆一口氣，然後再講：「唔好意思呀，我飲多咗少少，應該好失態。」
「唔緊要，你都無做啲咩啫。」我追問：「咁到底你話好想做嘅事係咩事？」
「唉，唔好講喇，講出嚟你一定會笑我。」佢揚一揚手，腼腆咁講：「因為個個都話我個樣唔似。」
「咁你講咗先喇，都唔知個樣野係咩。」
「我想做作家。」
「吓？」
「嗱，話咗架喇。實覺得我個樣唔似識寫野，係咪？」佢一臉氣忿咁講。
「喂，咁你又唔好嬲住先。純粹有啲意外啫。」我即刻打個圓場。
Vivian一頭清爽短髮，加埋佢平日嘅打扮，其實望落都似係一個文青；不過衣著文青又唔等於佢真係文青，好多所謂文青其實都係一個文盲，連好基本嘅正字都打得唔好，牙嚟牙去咁睇到人頭昏腦漲。
所以佢話佢想做作家，我真係打咗個突。
「雖然我個樣唔似，但係我真係好鍾意寫野架。」佢一臉認真咁講：「講咗咁耐，你好似唔知我讀咩科架可？」
「又好似真係。我讀account囉，你好似唔係讀商科？」我呢個時候先再仔細打量佢，我都講唔出佢似係讀咩科嘅人，反正唔會係我個科。
「我讀歷史架。」佢正色咁講。「吓？歷史？唔係掛。」我愕然地講：「歷史喎？悶到仆街架喎。」
「係呀，個個都話我唔似。」Vivian淡然咁講：「雖然歷史唔係我最鍾意嘅科，但係我覺得讀呢科都學到好多野呀，講真。」
「你鍾意寫野點解唔讀中文？」我問佢。
「讀中文仲有好多其他範疇要涉獵，好似古漢語、文獻學、古音學個啲好悶嘅科目，我對呢啲無興趣，唔想讀中文變成討厭中文，所以我寧願自己學。」佢興奮地同我講：「我自己又可以選擇睇我鍾意嘅書、寫我鍾意嘅野，想學野咪自己去sit堂囉。」
「咁你會睇咩書？」
「以前多數係睇小說同散文，細細個阿爺比咗本《傾城之戀》我之後就好鍾意睇書，所以我成個書架都係書。」佢再講：「近期有朋友介紹咗啲哲學書比我，我都覺得幾有趣。」
「咁歷史呢？點解你會讀歷史？」我好似一個記者咁不停發問，但我係由心而發地想知道有關呢一切。
「一開始係因為中學讀過，對歷史都幾有興趣，好似聽下故仔就可以去考試，所以就入咗嚟囉。不過後來發現歷史、文學同哲學其實係環環相扣，係歷史上面學到嘅野唔多唔少都幫到我寫野，所以我都唔介意讀落去。」
「你話你屋企人唔支持你想做嘅事，就係寫作？」我拉返去最原始嘅話題。
「無錯。」佢一臉無奈咁講：「佢地本來都對我讀歷史無咩異議，因為覺得我grad咗之後可以教書。不過我根本唔會教書。」
「你完全無興趣教書？」
「我係覺得自己無本事亦都無能力教。」佢搖搖頭：「誤人子弟嘅事我唔會做，寫野就唔同，我只需要對讀者負責任，我有權選擇傳遞咩信息比佢地；但身為老師的話我無得揀。」
「既然你目標明確，咁就去做囉。」我同佢講：「有機會嘅話，我都想睇下你寫嘅嘢。」
「你想睇啊？」佢雙眼發光咁望住我。
「係呀。」我笑住咁講：「俾我做下你讀者囉，我話你知好無睇。不過我唔係專業架，平時都係睇下連登講故台啲故架咋。」
「夠架喇，有人肯睇已經好好。」佢笑得好開心咁講：「多謝你呀。」
「但你返工返到咁夜，有時間寫咩？」
「無架，咪收工返到房打囉，所以成日唔夠瞓、好攰咁囉，你望下我幾殘。」佢指住自己個黑眼圈：「有時幾羨慕大學入面啲唔洗返pt養自己嘅人，有好多時間出去玩啊、做自己想做嘅事，而我就只係半夜係到苟且偷生地寫作，我嘅娛樂就係寫文。」
「你屋企人無俾錢你？」雖然我已經Year3，不過屋企都仲有俾少少錢我做生活費。
「十八歲之後我無問過屋企人攞錢啦。」佢苦笑一下：「佢地話我寫嘢無用、無前途，得閒返下工好過，我唯有返工同寫嘢一齊做。」
「聽見你都覺得辛苦。」
「睇到自己寫完嘅嘢，就會覺得辛苦係抵嘅。」佢滿足地講。
呢刻嘅Vivian頭頂就彷似有個光環咁，有理想嘅女仔比起普通嘅花瓶靚女更加值得欣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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呢日之後，Vivian周不時就拎住部電腦走嚟我房搵我。
「喂，我寫咗首詩啊。」佢打開電腦：「琴晚食煙個時突然有感而發，你望下。」
蕭景黯然目無雲
漆空霧灰嘆緒沉
浮生若夢獨誦吟
詩書悸動緬故人
其實身為一個商科人，我嘅中文知識去到中六已經停止增長，而且我對詩嘅認知都衹有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嘅程度，我連地上霜嘅霜指啲咩都唔明解，我更加睇唔明Vivian呢首詩想表達啲咩。
我淨係知有雲呀有霧、吟下詩又懷緬下咁囉。
不過老實講，就咁隊俾我睇唔講係出自佢手筆，我會以為係一首普通嘅古詩，所以我覺得佢好勁。
「寫得好好呀，好勁呀你。」我真係睇唔明，唯有咁樣答佢。
「咁敷𧗠架你，有無咩意見呀？會唔會好陳腔濫調？」Vivian再問。
「同李白有得揮，真心。」我毫不猶豫地點點頭。
「唉，咪痴線喇。」佢篤咗我個頭一下，之後又係到講佢寫呢首詩嘅靈感，我好似返去中學聽緊中文老師解詩俾我聽咁。
不過居然一啲都唔覺得沉悶，反而好樂在其中。
「喂，你聽我講呢啲，會唔會悶親你呀？」佢突然好似係夢中驚醒咁:「我一直講，無諗過你呢啲商科仔應該唔會明。」
「老實講，明又真係唔係好明。」我坦白地講：「不過我當學新嘢囉，我個人最鍾意接觸新事物。」
佢好滿意咁笑咗笑，然後又繼續話我聽平時佢啲構思係點樣嚟、睇咩書學寫嘢之類。
聽下聽下，我居然因爲佢開始睇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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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煙呢件每晚嘅例行公事令我地唔需要刻意約都有個見面嘅理由，不過無論點都好，佢都只會食一枝咁大把。
「喂，其實點解你要食煙嘅，你又食咁少。」我點起咗枝煙之後，將個火機遞向佢。
「無呀，如果我話食煙有助我寫嘢，你信唔信？」佢接住咗個火機、點火，然後深深地吸咗一啖煙：「我每次食完煙就有靈感。」
「咁搞笑？唔食就寫唔出架喇？」
「又唔係嘅，不過我習慣咗靠尼古丁幫我思考，呢個係其中一個途徑。」繼而佢又呼咗個煙圈出嚟：「好多作家都又煙又酒，雖然唔係必然，但係至少我睇嘅作家有唔少都係咁樣。」
「其實你地係咪好痛苦？」我怕佢唔明，所以補充多句：「我意思係你地要靠呢啲嘢去寫作，係咪本身有咩唔開心。」
佢靜咗落嚟，思考咗一陣，再緩緩地開口：「人生本來就係充滿痛苦架喇。反而我要慶幸有呢啲感覺，我先有情感寫到文字。開心就係得開心兩隻字，但悲傷、痛苦係千言萬語都形容唔完。」
「咁樣講好似有啲病態，不過我好沉溺係呢種痛苦嘅感覺入面。」佢再講。
「點解？」
「因為咁樣我先覺得自己存在緊。」
對比起我之前識嘅每一個女仔，Vivian講嘅每一字每一句都好似訓詁咁，雖然稱唔上係咩驚天動地嘅名言金句，卻深深地打入我腦海入面。
可能係好少同人傾呢種算係比較認真同沉重嘅話題，我覺得好有趣。
對比起呢排有咩韓劇好睇、邊到開咗食紫薯芝士嘅餐廳，我比較樂意聽Vivian講佢嘅事。
呢種有營養嘅對話同交流比起大學任何一課lecture更加有意義。
「寫嘢還寫嘢，煙都係唔係食咁多好啲，對身體唔好。」我將枝煙掉係地下踩熄佢：「不如我地試下一齊戒煙囉。」
「哈哈，唔好玩啦，你自己食住煙叫我戒煙？」佢大笑。
「我講真架，一齊戒咗佢。」我望住佢講：「我地一齊食少啲，之後摵甩佢，好無？」
「習慣好難改架喎。」佢諗咗陣：「盡量試下喇，你食到少啲先講，我就一日一枝架啫。」
「好呀。」
於是，我同佢就開始咗呢個共同嘅約定。
為咗令我地都可以順利戒煙，我地嘗試搵其他事去打發想食煙嘅時間。
「平時你除咗睇書，仲有無其他鍾意做嘅事？」當晚Vivian嘅roommate唔係房，我就去咗佢房到hea。
佢間房無太多嘅裝飾，除咗牆上面有一張《春光泎泄》嘅海報之外，就無多餘嘅添置。反而係書架上面有密密麻麻嘅書，主要係中文書為主，而啲作家名大多都係我無見過嘅。
「你覺唔覺得，有故事性嘅嘢特別引人入勝？」佢答我。
「例如？」
「例如你聽一首歌，你鍾意聽可能會因為佢個旋律吸引你而聽；又或者因為果個歌手把聲好聽而去聽；而我首先會留意嘅係歌詞。」佢打開部電腦：「如果首詞寫得好，對我嚟講故事性好高，即使果首歌未必係最熱門最流行嘅歌，我都會百聽不厭，因為我會反覆咀嚼啲歌詞。」
然後佢開咗首《尼古丁》出嚟。
係Eason版本唔係陳冠希。
「我唔知你有無聽過，不過我覺得啲詞寫得好入肉、比喻得好好；所以我覺得首歌好好聽。」
電腦開始播呢首歌，我第一次咁仔細地聆聽入面每一句歌詞。
誰人叫我出生入死 也來幽會
沿途寸寸慢慢成灰 心肺就只受你支配
一呼一吸既快樂又愚昧
無止境 從熱吻中火拼
沉迷你至知大局已定
原本應該一早戒了 還是不捨得我的尼古丁
多麼致命 絕症
我諗好多人聽歌都會有睇歌詞嘅習慣，我都唔例外；不過以歌詞作為果首歌係咪一首好歌嘅準則，我就真係第一次聽。
「所以你平時唔睇書就係聽歌睇詞？」我不禁笑咗出嚟。
「係呀，我好鍾意鑽研啲詞人寫嘅嘢有咩意義，咁樣好有趣。」佢打開咗一個文件夾，入面係一個個word檔，上面有唔同嘅歌名：「咁樣好似好無聊，不過我得閒個陣就會寫少少歌詞分析咁；當學野又好，自己鳩嗡滿足下我嘅慾望又好，我覺得咁樣做好治癒。」
「其實你都幾犀利，無人迫都堅持到做自己鍾意嘅嘢。」我係真心真意地佩服佢。
「無嘅，做完開心咪做囉，都係興趣嚟，一啲都唔專業。」佢笑住咁擺手：「我都唔敢同人講呢啲嘢，我怕比人笑。」
「有咩好笑，我覺得你好叻，真心。」我拍一拍佢膊頭：「加油，我等睇你出書架。」
「出到先算喇，我文筆又唔係特別好。」
當晚佢向我介紹咗好多唔同類型嘅歌，有啲係文筆細膩；有啲就係感情真摯；反正我突然覺得自己好似跟咗個中文老師學野咁。
我地每晚嘅活動由食煙變成文學活動，對我嚟講都係一個頗大嘅轉變。
因為我之前好少睇書嘅人，就算睇都只會係為咗功課而睇，唔係發自內心咁想睇一本書。
「屌，呢排唔見你係出面食煙嘅？」同hall嘅Jason有日係lobby撞到我，即刻拉咗我出去食煙。
「我戒緊煙。」
「嘩，溝女呀？你都學人戒煙？」佢打量我：「定你生cancer呀？」
「屌，你就生cancer。」我再講：「唔想食囉，得唔得呀？」
「得，健康囉。」佢補多句：「肯定係為咗女。」
我心裡面都唔知道自己點解當初會提出同Vivian一齊戒煙呢個決定，不過兩個人一齊戒掉一個共同嘅習慣，係我呢個文盲眼中的確係有少少浪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