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Joseph,我幫你嗌咗飯啦,你快啲嚟啦。」
「好,我過埋馬路就到。」
午市的快餐一如其名地迅速,下單不到兩分鐘,就送來一碟粟米肉粒飯和一碟茄汁雞扒餐肉飯。
我見他未到,就逕自拿過粟米肉粒飯,默默吃著。
不久就見他在門口站著,四處張望,於是就招手著他過來。
他一來到,就呆望著放在面前的碟頭飯,苦笑說:「又係蕃茄呀?」
我沒有發現任何異樣。
「其實我唔鐘意食蕃茄,下次嗌第二啲啦,哈哈。」他的「哈哈」明顯是不想我覺得難堪才加上去的。
我低頭呷著一口檸檬茶,不敢直視他的臉容,說著:「係咩。」
我不敢說「對不起」,不單是因為這是最傷人的話,更是代表我承認放不下他,於是時常把眼前的他當成是腦中的他。





然後我假裝若無其事,跟他說著閒事——說公司附近新開的餐廳質素如何,也說近來新上畫的電影。
他扒過兩口飯後,突然定神看著我。
「有冇邊個人令你最難忘?」
他總是這樣,無故牽起一個話題,叫人防不勝防。
像阿基一樣。
「點解你咁問?」
「我中學時暗戀嘅女仔琴日無啦啦搵我。我以為已經唔記得佢,點知當佢再一次出現喺我面前嗰時,我先發現,原來我仲記得以往同佢一齊時嘅事,甚至乎係佢嘅一字一句。」
有說中學時那懵懵懂懂的戀愛是人生夢斷魂勞的經驗,因為那天真的諾言和簡單的幸福,不需猜度,亦沒有大人的顧慮。
所以中學時的暗戀對象也是我最難忘的人。




即使這麼多年過去,我的答案都沒有變改。
「我都一樣。」
「我以為中學畢業後,我再唔會見到他。但我竟然重遇他,重新認識過他,成為過摯友,去過一趟台北,做過好多情侶會做嘅事。」
我一邊說著,跟他的往事又再在心頭燃起,而且愈燒愈烈。
我低下頭,又舀起一口飯:「但係我們始終冇喺埋一起。」
純粹只是因為我的愧疚。
「咁真係可惜。」
他似乎知道自己無意中觸及我的痛處,於是轉了個話題。
「係啦,不如聽晚一齊食飯?」
我抬起頭,擠出滿是期待的眼神:「好呀,食咩呀?」




他把頭靠近我,輕輕說道:「聽晚你咪知。」
神神秘秘的。
他笑一笑,又繼續吃著飯,同時在手機上敲敲打打的傳著訊息。

匆忙把飯吃過後,我們就離開茶餐廳。
他帶著好奇的口吻問道:「點解次次食飯你都嗌蕃茄嘅?」
我淡然回說:「我以為你鐘意食囉。」
「我仲以為係你鐘意食,於是借啲意叫嚟畀自己食咋,哈哈。」
他續道:「你頭先咪問聽晚食咩嘅,我好肯定咁答你,無蕃茄食。」
明明這句只是句平常不過的陳述句,但我聽後卻無名火起。
我於是向他喊道:「得啦,知你唔鐘意食蕃茄呀嘛,咁我以後咪唔嗌囉!」
他沒有意料到我如此反應,於是帶點不忿地說道:「我冇要怪你,我只係希望你明白眼前嘅人係邊個。」
他這話中話,我聽得明白。
卻一時接受不來。
然後我倆都沒有再對話,互不作聲地回到公司。





回到自己座位的一刻,不知怎的,覺得很疲倦。
是因為跟他相處嗎?
我清楚知道他的好意,但與他相處,就是沒有與阿基相處時來得自然。
雖然我有時也恨自己,為何拿他與阿基比較呢?儘管他們有不少相同之處,但明明他們就是兩個不同的人。

似乎這疲倦,是因為心裡同時裝載兩個人,負荷過重罷。

我於是撥過一通電話給阿基,想找他吃頓飯,以貪圖那一剎的輕鬆自在。
只是希望他不要因上次自己爽約而耿耿於懷。
電話接通了,但他沒接聽。
「你已經接駁到.......」
我掛線,雙目放空地嘆一口氣。
我想他真的生氣至極了,畢竟我上次忘記赴約——而且在這如此敏感的時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