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的距離: 36. 你精彩我悲哀
聖誕節，外面的人在唱聖詩，我們幾個麻甩佬就在菜館內圍住一張小圓檯坐著。
桌上是滿滿的餸菜——白灼蝦﹑炸子雞﹑烚冰菜，還有一味糖醋排骨。
聖誕節吃中菜，別有一番風味。
「喂，唔好講咁多，飲杯先啦！」發叔喊道。
「飲杯！」我們碰杯，再一舉喝盡。
「嗱，基仔，其實你係到揸車有咩感覺？」阿駿似乎對我這個年輕人入行有點好奇，於是如此問道。
「日日新鮮日日甘——甘在要揸咁多個鐘。但係幾好玩嘅，可以見到唔同嘅人，啲路況又日日唔同......當然啦，仲有一大班麻甩佬睇住我呢個麻甩仔啦，多謝你哋。」
說罷我又再舉杯。
「我哋都好唔捨得你。你喺到，我哋生意都多啲。」康哥說。
「又想講話好多女乘客想坐我車呀？」我立即想起他之前的說話。
「一來啦，同埋無咗你同發叔父子檔搞爛 gag，生活好枯燥呀。」
我指著發叔，開個玩笑：「佢得到我真傳㗎啦，由佢之後為大家帶來歡樂。」
他們隨即叫發叔說個笑話，但發叔胡謅一通，引來眾人笑聲。
「係喎，之前阿康同發叔講過個女仔......點呀。」阿駿吃著炸子雞，向我問道。
「我同佢冇喺埋一齊。但係——如果唔係揸小巴都遇唔返佢，咁都係一種幸運嚟嘅。」
「唔一齊唔緊要，你去到嗰邊，大把好女仔啦！」阿駿拍著我膊頭，說道。
「希望係咁啦，到時帶返嚟見你哋。」我戚一戚眼眉，向他們說。
「好啦，祝阿基你一路順風﹑前程錦繡！」康哥舉杯說道。
「多謝多謝，我都祝你哋生意興隆，車車滿客！」我亦舉杯，向各位說著。
「咁我呢我呢？」發叔硬是要衝出來......搶鏡頭。
「你呀......三年抱兩，連生貴子啦！」我打量一下他，再說道。
又傳來一陣笑聲。
「好啦，多謝你哋。我返嚟香港嗰時再搵你哋。」臨離別時我說道。
回到家中，看見家中一片空無，只剩下傢俬﹑日用品和一堆衣服。
我繼續收拾著家當。
驀地，置在茶几上的電話又「唔......唔......」的震動起來。
我撿起手機，看見是 Joseph 的 Whatsapp。
他約我在 27 號於華漢碰面。
我問他：「你唔洗陪 Kathy 咩？」
他就答覆我：「同佢告咗假，總之你嗰日出嚟啦」
看來是有事要找我，但這小子今次竟約我到茶餐廳，實在奇怪。
那天，我坐著發叔的小巴，再次來到觀塘。
一踏進茶餐廳，我就看見他在揮手。
我一坐下就說道：「咩事搵我？」
他卻說：「嗌嘢食先。」
我一看餐牌，今天的快餐竟沒有蕃茄。
「唔該，有冇蕃茄班腩飯？」我向侍應問道。
「有。」「要一個，飲熱奶茶。」
Joseph 則要了個黑椒牛扒腸仔飯和一杯咖啡。
不久後，侍應把食物送來。
Joseph 喝一口咖啡，望著我的蕃茄班腩飯，點點頭說道：「果然係咁。」
我望一望眼前的碟頭飯，再望住他，不明所以：「吓？」
他放下手上的餐匙，說著：「之前我未追到 Kathy 嗰時，咪同你講過話唔明點解佢會嗌蕃茄畀我食嘅，我而家終於知道原因。」
我瞧著那扒過兩口的飯，再望一望他，腦內突然閃過一些想法。
「咁但係佢而家都同你一齊啦，點解你仲要在意呢啲嘢？」我頓時有點憤怒，為他的不知足而憤怒。
「因為我知道佢而家心入面嗰個，都仲係你。」他淡然說道。
「我好努力去創造屬於我哋嘅回憶，但係你同佢嘅回憶係無孔不入嘅。」
甚麼？
「以前我唔知點解幫佢抹嘴會令佢呆住咁望住我。」
「後來我知，因為你同佢都去過食漢堡包。」
「以前我唔知點解你會話唔好去台北。後來我知，因為你同佢去過台北。」
「你知唔知佢而家手機個 wallpaper 係咩？係你同佢拖住手放天燈嘅相呀！」
「你知唔知佢琴日，唔小心跌咗抽鎖匙，但係佢呆咗，冇執起。因為其中有你屋企條鎖匙呀！」
「你問我點解要在意，因為我覺得佢唔係同我拍緊拖，係同你拍緊拖呀！」
他愈說愈激動，引來茶餐廳內不少人的目光。
這幾句話使我啞口無言，但我更感到慚愧，因為我好像害了他，讓他承受這一切的不快。
但我的確不知道，她原來沒有抹去我跟他的回憶。
我不知是抹不去，或是不想抹去，但都已對 Joseph 做成傷害。
「對唔住......係我冇講清楚畀你聽。」我愧疚得低下頭來。
「唔係你嘅錯，我相信你都係而家先知有啲咁嘅事。」他平靜下來。
我大概知道他接下來的做法，於是搶先說道：「但係，我真係衷心希望你可以同 Kathy 行落去，我唔想你哋因為我呢個外人而影響到感情。我同佢嘅事係過去，未來係你哋兩個嘅。」
他似乎亦知道我把他的想法識穿，於是收起怒氣，只說道：「嗯。」
臨離開前，我向他說道：「之後要麻煩你照顧 Kathy 啦。無論以前我同佢係點，我都相信你係一個比我更適合佢嘅人。」
她不在乎我，連吃飯都爽約，但卻記得我和她的種種往事。
她愛 Joseph，和他談戀愛，但他卻只是她心目中的第二位。
她的思維，我不理解。
但不打緊了。
因為她，伴隨所有發生過的事，一切都會成為我的回憶。
只是希望她腦中的我，能和真實的我一同離開。
因為在她眼前的，是一個比我更好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