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收拾著檯面的雜物,一幅幅照片和擺設使記憶雜陳。雖然只待在這裡很短時間,但著實有點不捨,因為一離開這裡,我又要為未來惆悵。 

我拎著滿是雜物的紙袋,向阿軒道別:「走啦,你要加油,得閒出嚟飲嘢。」 

離開銀行,隨著人潮,走過行人隧道,轉到牛頭角道,行到往青山道小巴的站頭。一見小巴的車牌,就知道是發叔的小巴。
「發叔!」甫登上小巴的我喊道。「基仔!放工啦。」
「係呀,今日係我最後一日返銀行。」我坐在司機位後的通道位,說道。
聽畢,發叔表現得有點失落,並說:「係咩,咁你有無搵到工呀?」
「無呀,有無荀工介紹先?」我探頭問道。
「筍就無啦,呢到就有份——榮哥話退休,但係架車無人接手,佢都頭痕咗好耐。」發叔轉過頭來向我說道。




「基仔你唔係有個小巴牌咩,可以嚟揸小巴呀。」他續說。
我「吓」一聲,方想起雙親舊時想我有一技旁身,所以著我去考車牌,話將來失業都不用乞食云云。
發叔見我思考著,回過頭去,又說:「雖然揸小巴係辛苦啲,但係多勞多得,又有彈性啲——揸咩線,揸幾耐,你話事。」發叔一邊說,一邊從倒後鏡看著我。

我繼續沉思著。畢竟這與我在銀行工作的性質相距甚遠,我實在不知能否習慣這轉變。他從最後一名乘客手中接過錢後,就打右燈﹑鬆手制,離開站頭。
「喂我路德會起步啦。」發叔向著對講機說著。 

發叔因為經常接載雙親到觀塘工作,由熟客變成了朋友,因此我出生後亦視我如乾兒子。幼時他時常接送我到觀塘上學,又買零食給我,閒時又帶我游車河。因此自雙親去後,發叔可謂我最後一個「親人」。於我而言,他是亦父亦友。 

記得我大學畢業時,發叔向我說過:「我應承咗你老豆阿媽要睇住你,不過你都咁大個人,係時候留返畀你去決定你自己嘅路。」口裡是這樣說,但我知他十分著緊我的未來。當他得知我進了銀行工作,心情大喜,叫在銀行工作的舊朋友多多照料我,又著我要用心工作,「唔好怕蝕底」...... 





結果才不出一年,我已經辜負了他的期望。想到這裡,難免覺得有點愧疚。 

霎眼間,小巴已經來到元州街。
發叔望著眼前的道路,說著:「其實可以當揸小巴係個過渡,你咪一邊揸一邊搵工囉。」未待我來得切反應,又續道:「我都知你驚自己做唔到,會唔習慣,但係唔怕啦,我會睇住你。你再諗吓啦,過幾日先覆我都未遲。」
我微微點頭,回答著:「好,我諗諗,過兩日答你。」
「到啦。」小巴來到元州街尾的總站。
「唔該發叔,拜拜!」「拜拜。」發叔向我做出打電話的手勢,我點頭。






「煤氣﹑電費﹑水費﹑信用卡月結單 ......」看著手中一大疊的信,令我也不禁輕嘆一聲。 

「係時候留返畀你去決定你自己嘅路。」
我想走的路,大概就是掙個三幾十萬,然後開間小店,夠養活自己就足夠了。
發叔說的這句話,好像很理所當然,什麼自己的路自己揀,什麼人有自主選擇的權利云云......
這個「理所當然」,是建基於不愁衣食的情況。但現在工作連同收入一拼掉了,現實就會找上門來。 

「係時候留返畀現實去決定你自己嘅路。」
我少有地果斷。

 希望不讓現實框限自己選擇的方法,大概就只有把現實擺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