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的距離: 銀行苦差

朝早九點半，銀行內的冷氣如常冰冷，完美隔阻著外面的暑氣。我站在櫃檯側邊，手執兩份單張，等待有人進來。 

街上的汽車聲忽然變大，才知有位老婦拖著拐杖，蹣跚地走進來。

我明知她不會對什麼什麼投資有興趣，但為怕經理責備，我還是不要臉地走過去。 

「婆婆，啱啱去完飲茶呀？有無覺得而家啲錢好唔見使？.......」老婦沒有理會我，繼續低著頭，拖著拐杖走。她一邊走，我一邊跟著她的步伐，從旁游說：「......不如試下啲低風險嘅投資呀，有固定回報，同朋友飲茶都可以叫多幾籠嘢食啦——」我連「啦」字都未講出口，她已連忙回道：「唔洗啦唔洗啦，我而家過得好好。」

那一句「我而家過得好好」，就好像提防祈福黨的電視廣告中的那句「我全家都好幸福」。至於我，就似那個呃阿婆錢的祈福黨騙子。或許在他們眼中，我是祈福黨，但我目標不是騙財，只是開單跟跑數。





「喂，阿基！」我轉過頭來，原來是阿軒，跟我同時期進來工作的小子。
「今日 last day 啦喎，仲咁落力 sell 阿婆？」
「咁我一日仲係到，都要做嘢嘅。同埋畀機會你地開單呀嘛......」我苦笑道。
「喂唔好講呢啲住，陣間 lunch 食咩......」
……
驀然，「呯！」「呀——」，見老婦跌坐在梯級上，我即箭步上前。
「婆婆無事呀嘛，小心......我扶你起身先......過嚟呢邊坐......」
「......有無見邊到痛呀......好在小小擦傷啫，無咩事......」我看著膝蓋那傷口，安慰著老婦。
我把頭轉向阿軒，喊道：「阿軒，攞塊膠布嚟！」阿軒點頭，隨即在抽屜拿出藥布，遞上前來。
我把膠布貼在她膝蓋，並說：「無事啦！婆婆你坐係到休息吓，有咩唔舒服再叫我地。」老婦笑逐顏開，回道：「真係老囉，都睇唔到果到有一級......真係唔該晒你呀後生仔！」 





當我回過頭來，有個女生一路行往櫃檯，一路定神地望著我，眼神跟望著個傻子沒大分別。我望著她，有點面善，又有三分似林嘉欣......咦，林嘉欣？記得中學時有個同學，花名也是「林嘉欣」，樣子跟眼前的人相似，不過她沒有戴眼鏡...... 

「喂，阿基！」阿軒再一次喚道，並使勁地招手，著我過去。
「喂你昅女都唔好昅到入晒神啦，頭先你踎低望住人果樣，真係呢.......」我望著他猥褻的表情，趕緊轉移話題：「快啲諗下 lunch 食咩啦，不過唔好去上次間日本嘢，辣撒！」 

這時，女生從櫃檯離開，並再向我投以奇怪的眼神，我沒有再跟她對望，免得阿軒再多口。幸好老婦同時離開，對我說：「唔該晒呀後生仔！」我立即回應：「唔洗......好聲行呀......」 

阿軒的聲音又再傳起：「話時話，如果扶阿婆可以換到一張單的話，你應該贏晒。」
「唉，你叫我氹阿公阿婆買產品，我真係做唔出......上頭又係嘅，老人區都要跑數，佢地字都唔識多隻，跑鬼跑馬咩......」我回道。




見阿軒沒甚反應，我續說：「我都知自己呢方面唔掂，個個月包尾，所以都主動遞信，費事畀人炒咁樣衰......」
「唔好講呢啲啦，你都就快脫苦海啦，陣間食餐好嘅賀一賀佢！一於就樓上間韓燒啦！」阿軒見我垂頭喪氣，趕快打圓場。
我笑著說一聲「好」。

銀行內再次回復平靜，但我腦海並非如此——我正拼命記起她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