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篇神怪之門扉: 5.4 小寶貝
曉娜以為是日參與課堂的人只有自己，卻注意到一名全身上下穿得臃腫的人坐在長桌上。
天氣炎熱，千靈兒交給曉娜的衣服都是短衫和熱褲。千靈兒個小較高，曉娜所穿有點不合身。
然而眼前那人卻誇張地包裹自己，身穿超級大衣，不見手腳之餘，連一張臉也被大帽包圍，耳朵、鼻子、嘴唇、頭髮通通被遮蔽，只餘下兩只有神的灰眸。
那人坐在椅上，椅子雖矮，那人雙腿卻未能著地，不住的離地搖晃，顯然個子不高。曉娜算是身材嬌小，坐在那人一旁，依然比那人高了一個頭。
「江老師的女兒？」曉娜想起她是誰，這奇裝異服實在令人印象深刻。曉娜道：「你好，你叫甚麼名字？」
曉娜與年紀比自己少的人說話時，倒沒有往常的語障。
女孩側過頭，望了望曉娜。曉娜又看了看她，內心大感古怪。這孩身成一個大包子，難通是一種自己不認識的現代習俗？還是說原來在名德學習需要預先穿著這種怪服？
久後，女孩才道：「是是……曉……娜……？」
實際上二人只見過兩次。一次在上江卓的課堂之前，那時女孩很快便跑出校室；另一次在宿舍房間，女孩代表江卓找曉娜，然後被千靈兒嚇怕，一下子跑上峰頂且曉娜竟然不能追上她。
「寶貝和曉娜都來了，老頭我遲了一分鐘。」
曉娜聽得一道慈祥而蒼老的聲音，心中有點緊張。
一名白髮老人緩步走入校室。曉娜刻意把老人與凌軒的爺爺凌治比較，凌治年紀比他大，身材甚是壯碩。這老人卻是瘦骨嶙峋、衣衫襤褸。
那老人倒有一雙炯炯有神的碧眼，仿佛能看穿別人的心思。
老人往講台而去，行進時左右顧盼，幾乎被台前階梯絆倒，似乎許久沒有來過一號教室。又花了好些時間，細看牆壁上的掛畫，尤其是畫有名為「汽車」的物體的那一幅古作。
審視一番後，他的目光才落到曉娜和那女孩身上。
江卓的養女有點害怕，不禁低下頭來。
老人對女孩微笑道：「寶貝？」又從口袋裡掏出糖果，道：「寶貝別害怕，伯伯給你吃的。」
寶貝抬抬頭，靈眼與老人對視，忽然活像野獸發現獵物似的，飛快地伸手找取糖果，收進超級大衣的口袋中。
曉娜這才知道，原來江卓的女兒名叫寶貝。
寶貝沒有立時脫下遮蔽口鼻的罩子，曉娜不見得她的容貌。只是她手擒糖果的一瞬快得驚人。兩只小手從大袖內綻現而出，手到擒糖，放入袋中，小手縮回袖內。在曉娜的角度看去，曉娜只見到一剎快影從寶貝大袖衝出，下一刻老人手上東西已然消失。再下一刻，寶貝安坐如常，大袖垂下，好像從來沒有動過。
老人懂得「糖果誘惑」，明顯有備而來。
他再向曉娜道：「你就是曉娜？」然後好像查察寶物般深深審度了曉娜一番，曉娜被他看得渾身不自在，難怪寶貝會害怕起來。
老人又道：「挺好看的雙眼，如果我的兒子尚在，和你倒是相襯。」
曉娜問道：「老師的兒子是史班老大嗎？」
老人聽了「老大」二字，像小孩子般呵呵笑了兩聲，再道：「當然不是，他是我的親徒之一，尚未畢業。」
「喔。」
可惜老人沒有向曉娜介紹自己，曉娜不敢問他的本名。
「上課的時候到了。」
老人往身側伸出一手，牆壁書架前憑空現出一個高度與常人無疑的光圈。
施法的條件是生命之觸、拉羅和法陣。老人戴有手觸，手指前卻沒有法陣，似乎亦沒有使出拉羅。
他看了看曉娜和寶貝，期待著二人會好奇地問起自己剛才這手動作的因由，又或是盼望著兩人會詢問大圈的功用。
待了一會，寶貝依然做著寶貝般的行為，那便是呆坐不動，一對灰眸轉來轉去，不知注意到那裡去，有點專注力不足的樣子。至於曉娜，她亦是呆呆地坐，有點傻傻的看著自己。
老人有一種想法：那便是二人早已明白，名德山峰各處的地底埋藏了拉羅發動機，劃有了固定的法記圖案，所以站在某些指定的位置上，便能啟動法記，打開短距離的傳送光圈。當然，在校內某些地方不會存在傳送點，例如師生住處。
他以為曉娜和寶貝謙虛害羞，不敢說出光圈來歷，以免顯得自己驕傲自大，於是輕輕原地踏了幾步，提示她們地裡有古怪。
老人待了一會……
無反應。
再一會……
也是沒有反應。
老人看她們，她們看老人。
老人乾咳了一聲，決定再給她們一點提示，便道：「我這人沒太多興趣——除了當發明家。研究水平應該等同……我算算……格曼科技學園八級資歷吧。」
繪寫固定法記是一種複雜的學問，沒有一定科研等第的人是不能製作兩座山頭的傳送網絡。
以格曼科技學園的評核準則計算，持有六級資歷的研究者都能建立傳送網。但不是人人能在建立網絡的同時確保內建網不受外界入侵。老人成功架設沒有臭蟲與網絡漏洞的傳送區域。保守一算，他該有八級資歷。
不過老人的提示僅只是一些聲音。
聲音便是一說即鳴，一鳴即消的東西。老人的提示有三十多個字，也即三十多個單音，算上語氣助詞也不過四十來個。那些單音僅僅只是單音，語氣助詞亦只是語氣助詞。三十多個單音加上助詞一同探進曉娜和寶貝耳中，也就僅僅探進去而已。至於探進去以後會否在曉娜和寶貝腦中幻化成一堆略有意義的內容，那便是老人正在思考的問題……
我的天！
老人驚覺二人真的是甚麼都不懂！
既不明白光圈的事，又不懂發問。曉娜和寶貝來到這裡就是坐著、坐著、還有……亦是坐著。她們聽進一些聲音後，仍然保持坐姿。不好奇，不詢問，毫無表情。
「不好奇不詢問加上毫無表情」本來就是怪事一樁！
老人反問自己會否對她們有過高的期望。
老人略有尷尬，指著那光圈道：「我帶你們參觀我的房間去，走。」
未等二人回應，老人一個兒步入傳送門內，腦內盤繞的是江卓對曉娜和寶貝的描述。江卓沒有錯，名德確實特別取錄了兩個有夠「特別」的女童。暫時看來，這裡的「特別」是一組貶義詞。
曉娜站起欲動，發覺寶貝仍坐在長椅上，於是向她伸手，道：「寶貝妹妹？」
曉娜面對同齡的人都以長輩稱呼。追溯至她本人的年代，亦有輩分之分。可是寶貝年紀明顯更少，喊一聲姐姐似乎不太恰巧。若曉娜思緒清晰，稍稍研究凌軒當初交給她的入學資料，便知寶貝根本不到入學年齡。
寶貝聽得聲音，頭往左側，再往右側，頓了片刻，才轉身從長椅上爬了下來。她要使出爬的方法，倒是因為她身子極為矮小，坐著的時候兩腳本來就不著地。
寶貝爬下來後看了看曉娜，肩頭微微抖抖，袖臂緩緩動動，一只白晢小手害羞地從大袖中冒出，然後好像生了眼睛似的，小手左看看，右頓頓，才摸到曉娜的手掌。
寶貝的手很暖。
曉娜與她手拖手走進傳送光圈，瞬間來到別處房間。
冷風掠過，身後傳送光圈消失。
眼前是一扇落地大窗。憑窗視下，全是雲霧。房間似乎屹立於一處高峰之上。
回身一看，房間頗大，陳設略有單調：一床，數個書櫃與文件櫃，十多張形狀不一的桌子，桌子上滿是奇怪的東西。
老人站在一旁。
他剛才率先來到此處，這才想起曉娜和寶貝沒有傳送相關的知識，恐怕不敢闖進光圈內，卻見曉娜瞬間拉著寶貝來到面前，絲毫沒有害怕。
老人覺得曉娜非常古怪，不能以常理看待。一般初次接觸瞬間移地易位的人都會有點猶疑才對。老人卻不知道曉娜曾經手持空間刃劃下，打開空間之門，讓她到達一處不屬於大陸的世界。這裡的傳送光圈與空間門大同小異，曉娜才見慣不怪。
不過老人很快便想到別處。課堂的目的不是遊山玩水，亦非為了檢測曉娜古怪的程度到底是否及得上自己。
今天的目標說起來很簡單。
老人要知道曉娜能否終結破敗者。
不止是終結，而是要「永久」解決永生不死的惡魔。
他要把當日在仙族遺址發生的事重現眼前。
作為研究學者，最重要的環節便是實驗求證。沒有證據，任何憶測都是紙上談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