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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後,是父親楚河的生日。

這位曾經當時得令的導演,跟楚浮約好在小時候常去的平民西餐廳相聚,吃西冷牛扒。

一見面,楚河劈頭就問:「喂喂喂,小美人,兩個月不見了,近來可好?」

「可跟你慶祝生日,證明我暫時死不去!」楚浮自嘲一笑。





楚河呵呵笑,「喂,今天是妳父親的生日啊,不講與死有關的事也不行嗎?」

「怕啊?」

「怕死了!」

「你這個人真迷信!」

「喂,我不迷信,怎拍得成《愛情大迷信》!」





《愛情大迷信》是她父親十年前自編自導的作品,男女主角分別是着名風水師和塔羅牌神婆,兩人一見鍾情又水火不容。

這套小品式的愛情電影,當年在香港大賣,全年票房榜排第八。

兩人根本不用看餐牌,點了多年不變的菜式,一同大快佳餚。只有與父親獨處時,楚浮才會顯得不那麼拘謹,有講有笑的。

吃到主菜時,楚河問:「對啊,她最近怎樣了?」

父親口中的她,意指楚浮母親。





「她應該非常繁忙吧,一星期大概只有兩三天在香港。」

「聽說她的美容公司,會在新加坡和台灣開分店。」他說:「幸好,家裏有好姐陪伴着妳。」

「換工人了。」

楚河神情嚇地一驚,「好姐在家裏工作五年,好好的怎麼忽然換掉?」

「她一早想炒掉好姐,只是你一直不肯,替她猛講好說話。」楚浮說:「現在,改朝換代沒有你在家主持大局,她隨便就找個理由把她炒掉了!」

楚河悶哼一聲,「做人不該這樣無情吧?我去跟她說一下!」

「她正是這樣做人的。」楚浮冷冷地笑了一下,「難道你不比我更清楚?」





「也對,說了也是白說!」他重重嘆口氣。

「省點氣力吧。」

楚河像是在心裏做了什麼決定,神色頓時輕鬆下來,「沒關係,我請回好姐替我工作,否則,實在太對不起她了!」

我呢?

楚浮在心裏問了這個問題。

你可以用五秒鐘來決定一個工人的去留,但作為你的女兒呢?如果她也期待你把她帶走,你會用上多久去決定?

你會不會覺得,自己也有點對不起她?

楚浮當然不會把這些問題問出口,但也由於不能宣諸於口,她覺得自己內傷了。





「雖然,妳母親的性格專橫霸道,但她還是疼妳的,妳盡可能跟她磨合一下,和平相處吧。」楚河想到什麼就笑了,「但是,無論如何,別答應做她的廣告模特兒就好了。」

「你放心,就算我胖到走不動了,也不會考慮。」

母親是紅極一時的息影女星,開了一家美容修身公司,生意愈做愈大。最常見的宣傳伎倆,是找些女星回來,先增磅至暴肥,再減回原狀。

老實說,整個過程只為得到一張「減肥前」的照片以玆見證而已,這是賺到也痛不欲生的血汗錢。

但每個女人,對追求美麗這回事,也是樂此不疲。

臨別前,楚河一邊嚼着香口珠,一邊對她說:

「喂,雖然我們不住在一起,但妳可不要忘記我是妳父親。」





「我沒忘記。」

「萬一有什麼事,妳不能找母親商量的,記得記得要找我。」

楚浮看着父親,忽然忍不住冷冷笑了一下,「你是害怕我又被她鎖進衣櫃內嗎?」

楚河沉默下來,無奈的聳聳肩說:

「又或者,類似的事。」

「不會再發生那種事。」楚浮凝望着父親,向他也向她自己保證似的說:「絕對不會。」

互道再見,楚浮才記起忘記跟父親正式說一句生日快樂。

但她心想,就算一早記得,這句話想也不輕易說出口。





父親從家中搬走,跟母親分居,她可深深的感覺到,他想擺脫的不止是一個女人,而是一個家庭。

她手裏握着父親剛給送她的一個護身符,說是最近去京都拍戲的手信,由寺廟裏的一位高權重的高僧手中求得。

她走過垃圾箱,把護手符隨手丟進去。

她不需要這些。

她需要的根本不是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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