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志愛情]《別離》: 第五十二章 兄妹

「行啊！你認了他，要我幹嘛都行！」顧天行樂翻了，興奮得直接把林哲宇抱了起來，轉了幾圈，這狂喜的狀態、歡快臉容，太多年沒在母親面前展現過了。顧母在旁看著也滿意著，年紀大了，開始看化，沒有甚麼比孩子的健康快樂更重要。

終於被顧天行放了下來，林哲宇感覺暈乎乎的，仍笑著說：「用不用這麼興奮啊你？」

「都是因為你啊！愛死你了！」顧天行緊緊把他摟住，打算一整晚都不放開了。

樓上的小姐房裡，顧海琳甚是滿意地聽著外頭的喧嘩，心裡可神氣了，這對纏綿到世界盡頭的男人肯定不知道我在背後發功多有效！

大半個小時前，顧奕華、顧海琳和顧夫人並排坐著房車回家。其實一看顧奕華的表情就是不對勁了，又或者換個說法，就是他如此不滿才合理吧，畢竟兒子當著這麼多人面前不顧他的顏面就拉個男人進來了，而這男人還是當年兩夫婦費盡心思要送走的人，如今回來就如示威般的態度，兩老怎樣也是氣難下。



「爸，我挺喜歡林哲宇的。」顧海琳故意開口說。

顧奕華：「有本事把他追到手，讓他別纏著你哥。」

「人家可不稀罕纏著哥呢，堂堂大醫生，為甚麼要招哥哥這種脾氣臭到爆炸的霸道怪？」

顧媽厲眼瞪她一眼，說：「有你這樣說自己哥哥的嗎？」

「我也是實話實說，說真的，哥哥的外在條件雖然可以迷倒全天下的女生，可是一相處肯定就破功了，那硬脾氣像刺蝟一樣，誰要他啊？除了林哲宇，肯定沒人接受得了他？」



顧奕華清清喉嚨，說：「不用替你哥說話，總之他倆的混事，我沒法贊同。」

「你覺得哥需要你贊同嗎？這麼大的人，帶著林醫生私奔也不是難事，他一走了，你退休後集團以後誰來管？」

這回瞪她的是顧奕華。

「爸你不用瞪我，我呢很簡單，三十歲前就嫁人，公司那些東西就別搞我了，我看見數字都嫌煩。」

「你跟你爸說話是這種態度的嗎？」顧母忍不住了，有時真受不住女兒的得寸進尺。



「實話就是難聽的啊。」顧海琳開始語重心長起來：「不怕跟你們說了，這些年你們沒留意過，可是我知道哥一直都沒開心過，他跟你們關係差了，還有我這個當妹妹的關心他。你們不知道他每晚都喝到爛醉啊，你們又不知道他專注工作只是想麻醉自己，又不知道他只要一晚不喝酒就睡不著覺……」

顧奕華稍微抬抬眉看著她，示意她繼續說下去。

「分開十年……還是十一年？不記得了，反正就是想他想到要死，才把自己搞得那麼糜爛……他們重新在一起的事，我跟你們一樣也是今天才正式確定，可是這幾個月我看見他的變化可大了，笑多了，整個人容光煥發的，我多少也猜到他重新蜜運了……」

顧海琳握起母親的手，繼續說：「就你們啊，我真不知道你們要逼他到甚麼時候了，難得他開開心心終於像個人樣，你們怎麼又不樂意了？」

顧奕華沒作聲，把視線投到窗外的風景。

時間好像回到二十年前，那時候顧天行當然還未一個人搬出來住，還是個淘氣可愛的小男孩，比他小三歲半的妹妹天天拉著他的衣腳鬧彆扭大哭，每次都能換得哥哥暖心的回眸安慰，還會給妹妹買糖果。

爸爸再寵小公主也不縱容她亂鬧脾氣，媽媽更是嚴格不容女孩子這樣失禮，所以兩夫妻從來沒有想過要在女兒失聲大哭時如何哄她，而哄好她的責任就自然落在哥哥身上了。

顧天行會主動哄顧海琳睡，一時說些自己都未看懂的故事，一時唱些會跑調的催眠曲。妹妹走路累了，他會讓她跳到背上扛住，雖然自己走了沒多遠就忍不住要把她放下……



哥哥疼妹妹的溫馨畫面，奠定了兩兄妹在父母眼中凡印象，兒子是個成熟可靠的好男生，女兒是個嬌貴的大小姐，以後兒子會娶個賢良淑德的好女生，女兒肯定找個呆男生騙來嫁了。可是愛情事也輪不到兩老操心，兩老在意的還是兩兄妹成長時期的性格發展。當知道顧天行時常在學校闖禍時，顧奕華永遠最先動怒，可是愈打愈罵，顧天行就愈反叛，逼得他時常故意作惡來挑事端。

最後受不住了，顧奕華決定要他自己生活，想他洗掉當大少爺的霸道氣質，要他自理，慢慢栽培成一個可靠的大男人，沒想到這樣的放養反而讓他更反叛，鬧事不減反增，最後父母親都懶理了，不是不想管，是沒氣力再管。

倒是上了中六以後，顧天行似乎收斂下來，而自林哲宇出現起，顧天行更是變得誇張，讀書竟然積極得嚇人，在校也不惹事。有次顧母收到班主任姚潔華的來電， 還以為兒子又犯了甚麼錯，意想不到的是對方在話筒裡猛地稱讚顧天行開竅了，讀書用功認真，成績大有進步，逗得顧媽媽多開心。

但自從發現顧天行跟林哲宇來往愈來愈密切後，顧母是帶著一種夾雜好奇和質疑的心態，掙扎好久後決定跟顧奕華商量，最後開始找人調查起自己的兒子來。

後來知道他們會一起在家過夜、一起看戲吃飯，心就揪緊了，先權充他們是好兄弟，但顧媽媽心裡有個數，深知這不簡單，後來直到收到兩人在街頭接吻的照片，才真正揭穿這晴天霹靂的事實。

攜著照片去找林媽媽，林媽媽明顯也是剛知道，而沒想到她真的一受刺激就心臟病發倒了下來，顧媽媽連忙召了救護車送她去醫院，一路上也陪著。

車程的一路上林媽媽都是半睡半醒的，心扎痛著，但可能覺得自己有可能就此離開世界，再也見不了兒子，於是緊抓住顧媽媽的手，把許多不曾吐露的心事都說了，包括那些林哲宇不知道的苦事。林媽媽那一刻簡直把她當成多年不見後重逢的好姊妹一樣，掏心掏肺的說話，說得顧媽媽也有點動容，作為母親都有共通點，就是都想孩子過得好，走一條適合的正路。



時間飛快過了，到了這時候才開始明白，所謂的「正路」，根本輪不到自己為孩子定義。女兒有自己尋找快樂的方式，而其實兒子也有自行選擇愛情的權利。

顧夫人愁著眉，禁不住看了顧奕華一眼，沒想到就在月下車窗旁，顧奕華臉龐就此閃過一顆亮晶晶的淚珠－自她認識顧奕華以來，從沒看過他流一滴眼淚－這回破例，或許也是為了同一個揪心的原因。

有時候人總會想像自己擁有一段轟轟烈烈的愛情，可是所謂的轟烈背後，也正好象徵著充斥浮躁不安、驚濤駭浪的一段不尋常日子，而如果經歷過這些日子了，或者自此對「轟烈」二字再不感冒，真的，平淡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