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志愛情]《別離》: 第四十一章 傷了
星期六的早上，顧天行還堅持要開車送林哲宇去，但林哲宇堅決拒絕了，原因是不想這麼公開在同事面前放閃；可是顧天行也說，不是整間醫院都知道了嗎？放閃又如何了？林哲宇固執，不解釋太多，只趕快給魚蛋倒好了貓糧和水，匆匆逃了出門，開上自己的座駕便馳車離去。
剛到埗之時還以為要多等一會才齊人，沒想到一群年青得很的實習醫生一早到齊了，只等林哲宇出現便可以走上一小段山路到達上方的燒烤場。
甫下車，那些女生已經興奮得差點尖叫出來，雖然聽過林哲宇名草有主，但難得一大帥哥真人出現在自己面前，對於眼睛來說是養份，對心臟來說是刺激的藥！其實女的為數不多，二十多人的數目裡也只有八個女生，其中兩個還是林哲宇見慣見熟的梁曉寧和李倩兒，所以群情不算洶湧，林哲宇這極易害羞的男子總算招架得住。
反之那些男的縱不如女生們犯花痴，仍無法不把眼光投在林哲宇身上，就見他一身悠閒裝扮，純白上衣搭配很難襯好卻被他穿得恰如其分的薄荷綠色恤衫當外套，米褐色的短褲下是修長白晢的小腿，穿著一雙又白又乾淨的球鞋，看起來跟實習們就是同一個年齡層吧，再加上頭上那畫龍點睛的草帽和休假才戴的黑框眼鏡，全貌就如初出茅廬的小伙子一樣。
年輕人們可沒見過林哲宇如此年輕的打扮呢，全都看得瞠目結舌。
最主動的還是程允軒，很快便上前跟林哲宇打招呼，再把他拉到大隊處，介紹說：「大家都認得他吧，林醫生啊。」
「當然認得啊，林醫生今天太帥了！」
「林醫生真這麼好來我們的活動啊？」
「為甚麼不帶女朋友來啊？」
你一句我一句的吱吱喳喳，林哲宇既想不出怎回應也懶得回應，於是像陪笑一樣，胡亂寒暄了兩句便隨著耍鬧中的大隊走了。負責邀約而林哲宇又最熟稔的就只有程允軒，林哲宇很自然地緊隨著他，生怕一離開他視線範圍就又被那些張狂的女生包圍。
透爐的事情由強壯的男生來做，這時刻就是程允軒也幫不了太多，那些女生已一窩蜂堆到林哲宇身旁問東問西，問生日、星座、生肖、信仰……八卦是無底洞，這群女人的話題亦永無止境。
火燒好了，林哲宇終於能用肚子餓的理由開脫過來，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黏到程允軒身旁，用手肘輕撞他並小聲說：「幫幫忙……」
程允軒笑了起來，對著女生們大喊：「林醫生想吃雞翼和牛扒，有沒有人替他燒？」
「我燒雞翼！」
「牛扒我負責！」
「我燒魷魚，魷魚也好吃，林醫生記著吃！」
說時遲那時快，女生們已撲到生食堆裡弄好食材在燒烤叉上，圍在另一端的爐上燒。
林哲宇好奇地說：「我好像沒說要吃這些……」
程允軒：「她們就想為你獻殷勤，不用這招使開她們，有夠你煩呢。」
林哲宇輕鬆笑著，道：「嗯，挺有智慧的。可是我不太吃牛，待會你替我吃。」
「樂意至極，你不吃的都扔我碟上就好。」
一聽到這句，不期然就想起顧天行。平常吃東西時，林哲宇都把炒飯裡的青豆、煎釀三寶上的魚肉等等那一類他不吃的，放到顧天行碗裡，掩著嘴笑說不許浪費食物，而就算顧天行不喜歡那些配菜，也會乖乖的把他夾來的東西吃光光，漸漸為了不為難自己更摸熟林哲宇的口味來點菜。
一想到這些小瑣事，林哲宇就不自覺地甜笑起來了。
其實女生們把東西端到來，林哲宇永遠只是象徵式地接過說謝謝，然後程允軒就會自動說林醫生還要甚麼甚麼，支開了女生們後，林哲宇就馬上忍著笑把食物都堆到程允軒的碟子上，程允軒再用極快速度塞進口裡吃掉，逗得林哲宇只想捧腹大笑，但又不能給那邊的女生發現，也只能捂著肚子一直笑到抽搐。
「牛油雜菇應該可以了……」程允軒戴上手套，從火堆旁邊拿起一包錫紙封住的食物，用碟盛著，接著脫了手套把錫紙打開，再用叉子撈著香噴噴的雜菌和蒜蓉，捲成一團遞到林哲宇的面前。
林哲宇頓住，說：「我自己來就行了……」
「吃吧，你手裡還在燒墨魚丸。」
「那我不客氣了啊。」然後吹了兩下，把叉子上的東西都吃進口裡。
程允軒問：「好吃吧？」
林哲宇吞了一口，笑說：「你這樣殷勤服務別打算收買我，你實習期最後的分數，我還是會公正評分的啊。」
「你覺得我真要靠旁門左道？」程允軒反問。
「唔……到目前表現不錯。」
「那就行了。」
明明跟這小子相差才幾年的歲數，林哲宇卻把心態調到像中學班主任對學生的態度，只要看見學生長進就會老懷安慰一般，愈想愈覺得可笑，沒想到自己還有這麼老派的念頭。
熱鬧了半天，最終林哲宇也沒有全然敷衍那些好奇的女生們，吃夠了也騰出一點時間來跟她們玩玩鬥喝汽水的遊戲，聯誼活動也夠盡興才曲終人散。
離開時卻生意外了，林哲宇右腳一滑便失了重心，差點摔到時幸得程允軒大喊一句「小心」後及時趕至，一手撈住林哲宇的腰以免他往後倒下，頭一晃幾乎嚇昏了神的林哲宇禁不了一時慌亂的震盪，下意識地抓住程允軒的胳膊，才勉強把身體定住。
「謝謝……」林哲宇托了托眼鏡，連忙道謝。
程允軒把他扶正，說：「小心走啊。」
林哲宇微笑著點了點頭，正想繼續走的時候，才發現右腳踝扭傷了，一動便牽上痛覺神經，臉容不免扭曲起來。
程允軒注意到了，問：「扭傷了？」
林哲宇點頭：「嗯。」
「我背你下去吧。」程允軒爽快地走到林哲宇身前。
林哲宇瞪了眼，嚥嚥口水，支支吾吾地說：「不用了……」感覺不太好啊，要背就叫顧天行來背了，要麻煩一個後輩照顧自己到這地步，又沒那個必要。
程允軒：「那我扶你吧，你自己肯定走不了。」
步履蹣跚而又舉步維艱，林哲宇小心翼翼地走著，當然很快就落後了大隊，程允軒一直在旁攙扶陪伴，一邊喃喃叫他小心，一邊不斷掃視地上有否碎石，生怕林哲宇再次受傷。
好不容易終於回到泊車集合的地點，大伙兒似乎都在等著他倆，程允軒便解釋：「林醫生腿扭傷了，我先送他回去，你們先走吧。」
後輩無不盡顯關切之情，林哲宇還是持著最基本的禮貌感謝關心，始終不慣整天成為眾人焦點的關係，不太想在人群中討同情。
大伙兒上車散了，林哲宇便說：「我送你回家吧，其實我沒甚麼事。」
程允軒遞出手，說：「車匙。」
「甚麼？」
「我開車吧，你別踏油門了。」
「不用啦……我腿不是不能動。」
「就給我吧，我送你回去。」程允軒如此堅定地伸著手，林哲宇最後亦不好意思斷言拒絕，記下這人情以後還就好了。
可是車開到半途，林哲宇就發覺不對勁了，車子根本沒往他家方向開，遂問：「我們去哪？」
「先去我家樓下看跌打，老師傅手藝好，肯定很快治好。」
「不用啦，又不是很嚴重。」
「林醫生。」程允軒嘆了一口氣，說：「你今天說太多『不用』了，其實需要就是需要，真的不應該為了客氣而辛苦自己。」
林哲宇亦不諱言：「我不想麻煩你。」
「不麻煩，照顧你，我很樂意。」
直到程允軒把這一句道出口中，林哲宇才慢慢醒覺過來，感覺到程允軒對自己的態度再不如初來乍到時毫無雜質，而是漸漸地滲雜了一些難以道明的進取。再不敏感的人也沒可能不洞悉，林哲宇腦子一熱發麻，實在想不出如何應對。
車子剛好停泊在跌打醫館門前，程允軒小心翼翼地把林哲宇扶著，緩慢走進店裡，喚：「趙師傅，再看一個症才收工吧！」
店裡盡頭桌後的老伯擱下老花眼鏡，說：「怎麼了？軒仔你弄傷了？」
「不是我，是我朋友啦，扭傷了足踝，很痛呢。」
林哲宇連忙搖著手，道：「沒有很嚴重啦，扭傷一點點而已。」
趙師傳拍了拍身邊的椅子，示意他坐下，說：「傷了就是傷了，以為很輕微而擱著不管，惡化起來你肯定後悔。」
林哲宇難為情地坐了下來，把右腳放到趙師傅的大腿上，只見趙師傅輕輕一動他的關節部分就痛得他牙關直咬緊，程允軒在旁看見都揪住心。
「工作常站的嗎？」
「唔……還好。」
程允軒趕緊搶白說：「哪裡『還好』！趙師傅，他是當醫生的，經常在手術室站足五小時也出不來！」
林哲宇白了他一眼，尷尬說：「沒那麼誇張。」
「我覺得他沒誇張呢，你看你小腿，筋骨都繃緊得可憐，還有輕微的靜脈曲張，就算工作時候沒法坐，回家也應該多按摩，血氣才會通。」趙師傅一邊給他腳敷膏藥，一邊說：「這次傷不算嚴重，但常站的話也有影響，如果今天不來看我，你過兩天肯定後悔。」
程允軒馬上露出極其神氣的表情，盯著林哲宇笑，一副「我就說帶你來看跌打肯定沒錯」的樣子。
看完跌打後，程允軒堅持要把林哲宇送回家，林哲宇又沒有強大的拒絕理由，也就由他了。
送到樓下，程允軒說：「你的車位甚麼號碼？我幫你泊。」
林哲宇忍不住說：「我……我叫我男朋友來幫我泊就可以了。」第一次對後輩道出這真相難免有點緊張，但在剛剛的車程裡思前想後，實在不想誤會持續下去，唯有拋出「男朋友」的頭銜，好歹以暗示道明自己的顧慮。
「男朋友？」程允軒表現得難以置信。
林哲宇點點頭，說：「嗯，他應該在樓上。」
「不用麻煩他啦，不如我先送你上去，然後我再下來替你泊車。」
「這樣……」
「別再推搪我了，你是要我看著你一手拿袋一手拿著鞋子單腳跳回家嗎？」
「唔……那不如我叫他下來接我，然後麻煩你幫我泊車，可以嗎？」
程允軒失望著，卻又明白自己沒立場不聽，也就由他了。
林哲宇撥通了電話：「在家嗎？」
顧天行咬著蘋果，嚼了兩口吞下，說：「在啊，剛回來不久，我還以為你會比我早回來呢。」
「我腿傷了，你能下來大閘接我嗎？」
「甚麼？傷了？你等我，我馬上下來！」
不費多少分鐘的工夫，顧天行便極其著急地趕了下來，看見林哲宇的座駕在路邊停著便跑了過去，程允軒正扶著林哲宇從副駕駛座下車站出來。
「寶貝怎麼了？傷了哪裡？左腿還是右腿？」顧天行擔心得要死了，怎麼只放他一天出去遊山玩水果然就弄傷回來了……
「扭傷足踝而已……啊，這位我同事，程允軒，他剛送我去看跌打。」
顧天行連忙把林哲宇摟在懷裡，然後對程允軒連聲稱謝，說：「麻煩你了，奔波一整天送他來來回回的。」
程允軒只能尷尬說：「沒關係……」
林哲宇：「你幫我泊好後，車匙就上班才還我吧，反正我明天駕不了車。」
匆匆道別，程允軒縱有不忿，但來日方長，總能再把握機會將心意道明……重點是這次見面並不是一無所獲，至少程允軒自認為風度翩翩的表現相當不錯，而更重要的是到了最後關頭得知林哲宇喜歡的是男人，程允軒絕對相信把同志的戀人搶過來比拗彎一個直男容易得多。
林哲宇，如果你認得我就是六年前那個被你悉心照顧的男生，你會不會感受到緣份的威力，選擇我而不選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