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獨的島住了一個人》: 13 枷鎖是對自己的束縛
13 枷鎖是對自己的束縛
姆指慢慢離開手機屏幕。
看見影片正在上存,並出現在網上,我舒了一口氣。
這種強烈的正義感是怎麼回事?
這種幫了同學的感覺,是怎麼回事?
我以前是這種見義勇為的人嗎?我是什麼時候,變成這樣的呢?
我應該是一個不好的人才對,我作過的孽太多。所以才會失去阿傑和阿進這兩位朋友。
當我落魄的時候,身邊一個人都沒有。
這不是別人的錯,而都是我的錯。
所以我現在是贖罪嗎?透過做一些看似正義的行為。
我不知道。
只是,曾經拼命渴望得到關注、渴望被愛、渴望得到一切的我,最終變成了孤獨並想放逐自己的人。
往事,不堪回首。
鬆開了手機,任它留在櫃桶。
在堂上,Miss Lee努力地分享自己去過英國的經歷,給我們介紹英國文化,並從文化的角度去解釋一些片語的由來。
男同學都十分認真地看著Miss Lee,好像很專心地上課,雖然腦子裡都是英文以外的幻想。
打開手冊,英文堂只有一堂,不是連堂。
牆上的時鐘,分針秒針都在轉著,很快就把一堂時間轉走。
「新同學!」Miss Lee下課時叫我,「放學黎見一見我。」
「吓……」我錯愕了一下,只能回答,「哦。」
然後,她就離開了班房。
中文堂的時候,其他同學都回來了。
我查看手機,影片目前還沒有多少人看。
「點啫,頭先小息到底發生咩事?」歐陽派問。
「咩事都冇發生。」我說。
「頂你係咪唔講啊!」歐陽派極其不滿,「我真係唔信囉!」
「既然當事人,都答你地話只係有小小誤會,我又可以講啲咩呢?」我無趣反問。
「頂,即係有事啦。」他判斷,悄悄問,「快講快講。」
「你真係想知?知道之後,可能會比人打架喎。」我說。
「我扮唔知咪得囉。」他興奮地說,「放心,我一定唔會講出去。」
我沉思了一會兒。
對網上世界有點脫節的我,有點事情必須請教歐陽派。
「咁我問你一個問題先。」我悄悄問,「有咩辦法可以令一條片,快速咁比勁多人睇到?」
「我知喇,你拍左片!」歐陽派馬上猜到,「拎黎睇下,快。」
「你要保證,你唔會講出去。」我強烈要求。
「我發誓一定唔會講,如果唔係,一世冇女要,拍一次拖就散一次,仲要戴埋綠帽。」他立下毒誓。
「好,咁拎你手機黎。」我說。
「吓做咩?」他問。
「係咪睇?」我只問一次。
拿到他手機後,我點YouTube搜尋那條片段,然後把手機放進他的筆袋裡。
他把筆袋放在中文書上方,扮作看課本,其實是看屏幕。
「嘩,屌你真係好撚勇!」他在看偷拍的影片。
「你真係唔撚知死,竟然擺上YouTube……」他邊看邊說,「反了,今次反了。」
「但條片冇乜人睇,有咩辦法可以令多啲人睇?」我問。
「通常可以share去facebook,但屌,一定會比人發現。」他想著。
「或者,直接send條link比傳媒。」他說,「但……你真係要咁做?世界變架喎。」
我沒有回答,只讓他看著我的神情。
「幫我啦。」我更提出,「幫我,等於幫鄭家明,等於幫全校被欺凌既學生。」
「屌……你……屌……」他舌頭打結,不知所措。
「但你怕唔怕影響到傾姐?」他三思後問,「萬一蔣少收左皮,可能傾姐都會受到影響。」
「前排有單新聞,唔知你有冇睇。」他說,「有間學校,一直欺凌人既同學比人舉報、失勢之後,係學校既生活超級慘。」
「點解?」我驚訝。
「因為會比人欺凌返轉頭!」他說,「之前得罪人太多,累積左太多既仇恨,結果係學校遭到報復。」
「去到邊都被人閒言閒語,被針對中傷,被人玩,被人淋水。」他說,「最後……」
「最後咩?」我心急問。
「最後嗰個人自殺左。」歐陽派遺憾地說,「係學校天台跳樓。」
聽到這裡,我看看班上眾人。
在大家眼中,傾姐跟蔣少是一伙的,而課室裡坐五、六、七行的人,都是親傾姐的。
萬一被反報復,我們班會受牽連嗎?
這都不是我最擔心的。
我只是擔心傾姐,擔心陸傾兒而已。
「你真係想搞大佢?Send比傳媒?」歐陽派凝重地問。
「等我……考慮一下先。」我回覆。
「如果你係驚既,趁未有好多人睇,依加上YouTube轉返做私人影片都得架。」他再給我一個選擇。
然後我沉默不語。
中文堂結束,第二小息開始。
陳菲菲帶著姊妹走過來,鄭重地提醒我,哄李可兒上床的事一定要辦到。
「琴日你話過兩日就會哄到佢上床,中出即飛,依加過左一日喇,你爭取時間啊。」她黑臉地說,又打探,「不過我估你,一早有晒計劃啦係咪?」
「係,當然係啦。」我牽強笑笑,搔搔屁股。
啊,對了,這件事也得解決……
「我唔理你約佢上你屋企,定係佢屋企,定係去爆房。」陳菲菲說,「總之,我要有相為證。」
「OK啦,你放心。」我輕鬆地說。
「最好影埋人,影埋佢個淫樣。」她奸邪地說,「唔係唔知條底褲係佢。」
「吓……」我怔了,「乜,琴日唔係講左話……」
「你得既!我對你有信心!」陳菲菲神情出笑,拍拍我的肩膀,又問,「咁你諗住幾時約佢?」
「依加!」我站了起來。
「記住唔好失敗啊。」陳菲菲抽起了桌邊的書包,「你知衰左,會有咩後果架啦?」
「完全知道。」我伸手抱回書包,放在椅背前。
最後,我在她們一眾姊妹面前,拉走了李可兒,叫她陪我去買魚蛋燒賣。
到了地面的小賣部——
我深深地嘆了一口氣,走近用餐桌椅,軟在椅子上。
「唔係買野食咩?」李可兒問,坐在桌子的對面。
架黑框眼鏡、紮馬尾的她,依然清純可人。
我再嘆了三聲,幾乎想伏在桌面。
剛才是怎麼回事?
在毫無防備之下被陳菲菲突襲成功,追加了要求。
「做咩事啊?」可兒用手指碰我。
「係咪陳菲菲同你講左啲咩?我見佢搵你。」她說。
「佢話……最好影埋你個人,如果唔係,唔知條底褲係你既。」我照直說。
「吓……咁……」李可兒面露難色,漸漸不安,慢慢用毛衣手掩嘴。
這一刻,我們都沒有說話。
她低下了頭,我陷入苦思。
直至我說,「你唔洗理佢,照舊是但買條底褲,整濕佢,影比我交數就得。」
「但如果佢唔收貨呢?你以後……會冇運行架。」李可兒憂心忡忡。
「佢唔收貨,我都冇計。唔通真係叫你影比佢咩?」我反問,再對她說,「哩啲相,一出左街,就永遠都收唔返架。」
「就算……佢真係要對付我,我堂堂大男人一個,都唔會怕佢。」我說,安慰她,「放心啦,我實拆得掂。」
「嗯。」她應了一聲,搓著毛衣手。
她苦惱的樣子,總是,令人無法釋懷。
明明就不是目標人物,為什麼我總是護著她?
包括鄭家明被欺凌的事件也是,為什麼總會與我扯上關係?
這是不是「神」給我的考驗?
考驗我會不會捨棄其他需要幫助的人。
我猜,神明丁看著我的做法,一定會認為我跟神明辛很相似——
都是很有情的人 / 神。
「如果我著住條底褲,但唔露樣,淨係影個身呢?」李可兒嘴巴動動,尋找折衷的做法。
此刻,神明丁一定吃花生吃得很開心。
「唔好啊。」我輕聲說,「哩啲相,就算你影左send比我,我都唔會拎去交差。」
「點解?」她問。
「寧願留黎珍藏。」我淺笑。
結果,她面紅了一下,想不通,沒好氣地站起。
「咁你……點交差啊?」她問。
「算啦,話之你死啦。」她告訴我,率先起步離去。
我看著李可兒。
其實我又何嘗不想哄妳上床,跟學生妹來個翻雲覆雨?
一飽私慾之餘又能向陳菲菲交差。
只可惜,我已不是當年那個會容許自己任意妄為的孫正直。身上早已被後悔,扣上了不再容許犯錯的枷鎖。
如今的我……
認為最難、也是最重要的,不是向陳菲菲交差,也不是向神交差,而是——
向自己交差啊。
接著,我站了起來,追上去喊一聲:
「等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