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獄面試》: Ch.09 筆試
Ch.09 筆試
飯後，我一手抱著電腦，一手提著威士忌，滿懷期待地前往阿友的房間。 我甫踏進房間，卻見到阿友面青唇白，神情異常凝重。
「阿友，你做咩哭喪咁嘅樣？」我問道。
他不吭一聲，把一張白色卡片遞過來。
「測試 閣下有兩個任務必須完成以通過測試。若面試完結前尚未完成以下兩個任務，求職者將被銷毀。
任務一：殺死一名女求職者。
任務二：拍攝一張閣下認為完美的照片。
如果閣下在最終面試前完成任務，可以利用房卡在房間感應器上連拍三下，工作人員會盡快前來核實。同時，如果閣下將任務以外的求職者銷毀，也可以同樣方式讓工作人員收走被銷毀之殘缺品，以便循環再用。
祝 面試成功。」
果不其然，阿如昨晚已經開始這一場測試。她比阿友更早接到這張卡，而其中一個任務可能是「殺人死一個人」或者指定「殺死阿勤」。那麼，我的測試甚麼時候才會開始呢？我的於片上面又會寫著甚麼變態任務呢？ 「你個測試唔算好難，就難在要殺一個女人.......」我放下卡片，為自己倒了一杯威士忌。
「完美照片。」阿友搖頭嘆道。
「你求其拎一張當完成任務？」我提出建議。
「換轉喺志明你自己，你可唔可以叫一本明明寫得錯漏百出嘅作品做『神作』？無論喺邊一行，攝影師或寫小說都唔可以矇騙自己嘅本心，否則我地就無可能完成到完美嘅作品。我至今仲未影到一張完美嘅相，呢個喺事實。」
「對自己和作品誠實，喺創作者成功嘅第一步。」 我聞言陷入沉思，默默地咀嚼著阿友這番哲理。
「唉，唯有見步行步啦。」他望著自己的相機「初音」說道。
「嗯。我宜家仲未收到卡。你估佢地呢？」我把煙叼著嘴邊，「嚓」地點起來。
「我都唔敢肯定。志明你今晚過嚟做咩？你唔會同Admin一樣嘛？」阿友指著後面的單面鏡問道。
單面鏡的另一邊正上演著一場桌球大師賽。球檯上的Cue時而一支，時而兩支，更多的時間是一支半。不過，這場桌球只有四個球而已。
我賭Admin撐不了五分鐘。
「你都痴嘅。我嚟睇戲。如果我無估錯，Sister今晚會上門搵阿如。」我詭笑道。
「搵阿如？解釋阿勤唔喺自己殺？」阿友摸不著頭腦，舉起相機拍下另一邊的球賽。
「到時候就會知。」我故弄玄虛地說道。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走，我看著大隻和Admin一面倒的沉悶賽事，也數不清打了幾多個呵欠。
對了，Amdin果然撐不過五分鐘便嘔白泡。不過，其實也不能怪他。對方光明正大地犯規嘛，你有看過桌球大師會用棒球棍代替桌球桿嗎？
十時許，這場戲的主角終於出現了！我興奮地打開電腦準備。
「叩叩！」阿如的房門外響起叩門聲。
「Kelvin？」阿如喃喃自語，眼中帶著媚意。 她脫下短褲，走到玄關打開房門，整個人卻頓時石化了。
「你？」她驚恐地後退。
「我代替主救贖你。」女聲冷冷地應道，左手同時一劃。
這個人果然是修女研希。她一手握著聖經，一手握著一柄染血銀刀走進房間，緩緩關上房門。 阿如狼狽地跌在地上，掩著鮮血淋漓的臉頰，顫抖地看著研希。後者一步一步地逼近，念念有詞。
「修女......你喺唔喺有咩誤會？」阿如痛苦地掩臉問道。
「誤會？我地之間並無誤會。」研希跪在地上，刀尖抵在阿如的頸項。
「你有無聽過主嘅聲音？」
「呃.......你宜家走，我可以當咩事都無發生。」阿如強裝鎮定地看著眼前瘋狂的修女。
「你有無聽過主嘅聲音？」研希再次重覆問題。
「有…....有.......天父成日同我講傾計！你拎開把刀先好嘛？」阿如說。 「阿如姊妹你又講大話。」研希冷冷地說道，刀尖微微劃破阿如的粉頸。
「我都聽唔到主嘅聲音，你點會聽到！最初我聽唔到主嘅聲音，我一度以為主已經離棄咗我。後來，我終於諗通.......我終於知道主唔再起我身邊.......主已經進入我嘅身體，同我合為一體。我嘅聲音就喺主嘅聲音！修女陳研希喺主派落凡間嘅使者。」 「你......你到底想點？救命呀！」阿如終於崩潰了。
「殊......嘻嘻。阿如姊妹你再嘈就無得上天堂喇。」研希臉上掛著和煦的笑意。
「阿如姊妹，你今日話我殺咗阿勤弟兄.......我懷疑你惡魔附體－」
「唔關我事......Kelvin！喺Kelvin逼我咁講！我都唔知。」
「Kelvin弟兄？我明白喇。放心，主自有安排。」 阿如拼命點頭，淺黃色的尿液嚇得流了一地。研希沒有理會，口中念著我們都聽不懂的經文，眼神空洞地盯著阿如。
「惡魔，立即離開阿如姊妹吧！」研希一聲大喝！
研希突然反手將刀插進阿如的脖子中，左入右出，鮮血如泉湧，濺在白色的床單也地板上。研希臉上沾血，顯得更加駭人！
媽的，這實在太精采了！
我最期待的畫面出現了！
我像戶外寫生的畫家一樣，「啪啦啪啦」把這個寶貴的血腥片段描繪出來。
研希拔出銀刀，迷茫地搖搖頭。 難不成她突然清醒了？
「為免阿如姊妹你再被惡魔纏身，請容我為你繼續刻印主嘅符號。」 她說罷便脫下阿如身上的衣服，開始用銀刀介出一個又一個十字架。不消半小時，阿如便成為一個血人，滿身血色十字架。不過，她不會感到痛楚，因為她早就失去痛覺了。
「阿如姊妹，你已經回到主嘅懷抱喇。」研希讀完聖經，輕輕抱了阿如一下。
隨後，她收回銀刀，利用阿如的房卡在門上拍了三下。工作人員數分鐘後便上門收走阿如的遺體了。這一次，工作人員離開前並沒有跟研希說：「通過測試」這些話。
眼前這一幕血腥的驅魔實錄使我和阿友膛目結舌。
坦白說，我以為研希只是發狂走進阿如房間殺人而已。誰會想到她已經崩潰到這個地步？ 用刀介十字架，然後念經驅魔？ 不，這已經出乎我預期，而且隱約有失控的跡象了！ 阿如身體內有沒有惡魔？我猜每個人的內心也住了一頭惡魔，而我那一隻應該算是挺強大的吧，我這樣想。 不過，惡魔這個問題對阿如已經無關緊要了。隨著肉體消逝，惡魔再也不能為禍人間。至於阿如最後有否成功到達天堂？我猜不會吧。畢竟她臨死前忘記了懺悔，鐵定會下地獄。
「Sister都竟然癲咗。」阿友深吸一口氣說道。
「如果我無估錯，智仔都喺有病。」我呷一口威士忌，以酒香平復燥動不安的思緒。
「有病？」阿友問。
「我懷疑佢阿媽唔喺離家出走，而喺俾佢親手殺死。」我點頭應道。
「屌，嚇鬼咩！唔通之前船上面個空姐都喺呢個細佬殺？」阿友繼續拍攝鮮血斑斑的兇案現場。
我聞言愣一愣，苦澀地搖搖頭。不知何時開始，天晴是變態殺人犯這個問題，成為了我心中的一根刺。 每當想到這件事，心裡便不禁揪住。
「唔喺智仔做，殺人犯喺個天晴。」
「嗰個斯文女仔。」我補充道。
「哦？聽落志明你同佢好似有關係啵。」阿友狐疑地瞥看我一眼。 我搔搔頭，看著他一陣苦笑。
「佢都喺我嘅前度。所以，呢個女人你唔殺得，揀其他人吧。」我正色說道。
我在阿友的房間待到十二時許，便返回自己的房間。
跟昨晚一樣，天晴還是凌晨兩點準時到來，依然提著那個皮袋。我們攀山涉水，再次爬上那麼充滿性慾的巫山，然後大被同眠。 我看著熟睡的天晴，努力思索自己跟她的過去。可是，除了想到腦袋隱隱作痛外，甚麼記憶也沒浮現出來。
翌日三時，我正望著檯上的白色卡片發呆。 這張卡片大概是工作人員在我離開房間午餐時放下的。沒錯，屬於我的的個人測試終於來了。
「個人測試 閣下有兩個任務必須完成以通過測試。若面試完結前尚未完成以下兩個任務，求職者將被銷毀。
任務一：恢復記憶。
任務二：尋找並擊殺郵輪上的連環殺人犯。 （如殺人犯被他人銷毀，閣下任務同樣視作完成，工作人員會即時告知。）
如果閣下在最終面試前完成任務，可以利用房卡在房間感應器上連拍三下，工作人員會盡快前來核實。同時，如果閣下將任務以外的求職者銷毀，也可以同樣方式讓工作人員收走被銷毀之殘缺品，以便循環再用。
祝 面試成功。」
我看著這兩個任務，腦袋一片混亂。這兩個任務一個比一個困難，根本就是強人所難。
首先是他媽的恢復記憶。我怎可能無端白事恢復過去的記憶？難不成跟研希借本聖經扮磚頭，然後像電影橋段般他媽的敲在頭頂，記憶「砰」一聲就回來了嗎？我也想知道過去到底發生甚麼事啊！至少讓我記得這兩晚的枕邊人也好。 如果你曾經失去過記憶，就能夠切切實實地體會我這刻的痛苦。這一刻我就如一個傻乎乎的低能兒、一個被蒙在鼓裡的白癡！
且不說記憶，第二個任務更是他媽的過份。
這個殺人犯睡在自己身邊兩晚，還哪用去找？可是，要我殺死天晴，我始終下不了手。她是我這部小說最有驚喜的角色，同時也（可能）是自己失憶前的女朋友。無論她是不是我女朋友，她這兩晚跟我發生關係絕對無容置疑的事實。 換作你是我，你又可以把自己的枕邊人他媽的捅幾刀交差嗎？ 我不能，我以僅餘不多的人性保證。
……..人性，或許我還有。
這時候，牆上的揚聲器響起，冰冷指示終於再次來臨。
「第四測試即將開始，請所有人到電梯外集合，只可攜帶一把武器，而且呢一刻開始不可殺人，限時兩分鐘，計時開始。」
武器？老闆不是說過這次是筆試嗎？筆試怎麼會需要用到武器？我不禁暗自疑惑。
一分後，我們齊聚在電梯外，戴白面具的工作人員早已在電梯門外等待。我們忐忑不安地走進電梯裡。 這部現梯在數日前才把魯摩先生割成半截人。這一刻再次回想，這片段卻彷如隔世，像已經過去一個世紀似的。
當我們走進電梯後，「五樓」的掣亮了起來，電梯開始往下降。電梯內氣氛一片靜默，我們一臉凝重，不吭一聲，目光裝作不經意地錯落在彼此手上。顯然，大家都在猜對方帶來的武器是甚麼。 阿友孭著相機，大咧咧地拿著一把生銹的士巴拿。 Kary把手放在褲袋。我記得她帶來的武器是短刀。 研希握著昨晚殺死阿如的銀刀，拖著智仔。
智仔甚麼武器也沒有，只背著一個小背囊。她們一大一小對著我微笑，使我遍體生寒。
「阿如姊妹已經蒙主寵召，早一步去到天國咯，Kelvin弟兄。」她肆無忌憚地笑道。 研希毫不擔心其他人知道殺死阿如的正是自己。Kelvin聞言掃了研希一眼，並沒有答腔。佩琳的目光則孤疑地落在身旁的Kelvin身上。 研希肆無忌憚，毫不擔心其他人知道殺死阿如的正是自己。她甚懶得為阿勤的死辯解。儘管她已經走火入魔，她始終也是我們的戰友，因此我絕不希望她蒙上不白之冤。
「各位，Sister並無人殺死阿勤，佢成晚同我地一齊。」我和阿友試著作一個謊言為她解釋。
「多謝你地好意。」研希對我們微笑，雖然幽冷卻沒有任何敵意。
「無人可以呃到主，惡人最後必遭主嘅懲罰，嘻嘻。」她如是說。 然後，智仔也跟著「嘻嘻」地笑起來。
她們真的笑了。
電梯被她們兩人的笑聲瞬間降溫，瀰漫著一陣徹骨的寒意。
「仆街一定要死。」說話的是握著滑板的屌板男，他看上去比之前更陰沉，沉得快要滴出水。
屌板男身後的大隻握著一個鐵鎚，看上去挺像拍荷里活英雄電影的雷神。Admin如一個小女孩似的倚著他的肩膀，手上沒有任何武器。 我看著天晴，不禁眉頭一皺。她手上還是掛著那個皮袋。現在可不是搞甚麼折磨虐殺啊，她該不會帶著針線來筆試吧！ 這時候，電梯門終於打開。終於可以離開這部寒氣逼人的靈異電梯，托賴。 我們沿著燈光昏暗的走廊而行，面前出現了縱橫交錯的分叉路。 這時候，牆上的揚聲器響起「老闆」戲謔的笑聲。
「嘿嘿，各位生還嘅求職者以及親友。恭喜你地可以參與第四測試－筆試。為增加測試嘅可觀性，我決定在場親友如果可以完成呢場筆試，同樣可以成為求職者，請好好珍惜機會。我在此宣佈呢場筆試正式開始，期待各位精采表現。」
「老闆」的聲音消失後，隨之而來的是毫無起伏的指示聲。
「第四測試－筆試。
日常求職筆試看似考驗求職者能力，其實只喺僱主壓價手段。試想像，一百個人參加筆試，九十個人嘅答案近乎其實一式一樣。雖然如此，僱主仍然會指求職者因為水平不足，只可以市價以下嘅薪金聘請求職者。大家覺得公平？有見及此，本公司特設一場可以真正體現求職者能力嘅筆試。 如大家所見，你地身前出現分叉路，大家可以一直前行，每到一個分叉路就平均分成一半人數，直至所有求職者分散為止。每一條分叉路盡頭都有一道大鐵門。當大家出現於鐵門前，將會變到下一步指示。限時五分鐘，計時開始。」
我們疑惑地前行，按照指示地分散，直至我們再看不到對方。 站在狹窄的走廊上，身後全是蜿蜒曲折的分叉路，如同一個倘大的迷宮。眼前的白色拱形鐵門緊閉，不知道後面到底有甚麼等待自己。
誰料到我才點起煙，指示就再一次響起。
「各位只要推開面前嘅鐵門就會進入考場。是次筆試將於倉庫中舉行。監考員將會在四邊高台監察。
各位嘅筆試相當簡單，不設分數制。 大家只需要令自己中文全名以任何方式完整地呈現起其他求職者身體任何部份就會視作完成。身上出現其他求職者全名；未能起其他人身上留名嘅參加者將於筆試完結後即時銷毀。場內所有參加者都喺閣下嘅試卷。 提醒大家，本筆試可以合作形式交卷。換句話說，同一份試卷上出現幾個唔同嘅名字。
另外，筆試完結前不得殺害其他參加者，否則視作不合格論，筆試完結後同樣會被銷毀。是次筆試將由工作人員嚴謹監控，一旦求職者身上出現其他人完整姓名，即時作實。無論前者以任何方法清除身體上嘅名字，最後仍然會視作失敗論。記住，對於各位身上每一分每一吋，公司都知得一清二楚。 筆試時限三十分鐘，請各位把握時間。 祝 面試成功。」
幹，要我們在其他人身上「紋身」，這不是讓我們用第二個方式自傷殘殺嗎？要是讓其他人在自己寫上姓名就完蛋了。可是，我們在不能只躲在一角等時間完結，不然最後同樣會死掉。最保險的方法就是盡快找到阿友他們，合力制服Kelvin或者佩琳，將他們置諸死地。 只要我們捉住其中一個人，再讓其他人在他們身上刻上名字，我們的生命就有保障了。我這麼想。
我深呼吸，把吸了兩口的煙蒂丟在地上踩熄，推門而入。
這個白色倉庫兩層高，四周都堆滿箱子，每個角落都裝了閉路電視，宛如一個讓人眼花繚亂的迷宮。我正身處在這個倉庫地面的某個出入口，倉庫上方四邊都有白面具的工作人員監視。後方的工作人員埋首看著電腦，前方的工作人員則握著重型狙擊槍
。 我向遠處望去，發現有一道白色的螺旋梯，連接二樓的空地。那裡居高臨下，可以看清下方的一舉一動。不過，如果大搖大擺地走到上面等於暴露自己的行蹤。
不！如果我會合了阿友他們，然後再把一個獵物抓住丟在上方，這就安全得多了。
我焦躁不安地看著四周的紙箱，小心翼翼地向著螺旋梯的方向前行。我每一步都放輕，連大氣也不敢喘一個，生怕製造出一點聲響，被人發現。 每走到一個轉角，我都會停步以防其他人突然撲出來。
「扑通扑通扑通…….」我的心臟跳得愈來愈快，握著萬用刀的左手也隨著心跳一顫一顫。 數分鐘後，我終於在第六個路口遇到兩個隊友，阿友和Kary。 此際，阿友左肩上有一道紅色的刀痕，鮮血沿著手臂滴在地上。
「頭先遇到Kelvin個撚樣。好彩Kary及時趕到。如果唔喺今次就仆街了。要對付Kelvin就襯宜家，嘿嘿！我一下打爆咗佢左眼，襯佢病，攞佢命。」他勉強地揚一揚手上的染血士巴拿。
我聞言旋即對阿友高高地豎起拇指，順便脫下外套紮在阿友的肩上。
Kary神情恍惚，若有所思地掃了我一眼。當我跟她的目光對上時，她旋即撇過頭。不知怎地，她這個眼神令我產生一絲莫名的戒心。 我們繼續沿著通道前行，試圖尋找Kelvin和佩琳的踪影。可是，我們一路上也沒遇見其他求職者。後來，我們發現無論走哪一條路，也同樣往螺旋梯的方向愈來愈近。
「我諗無論我地行邊一條路，最終大家嘅目的地都喺通向上面，佢地應該都差唔多到。」阿友眺望倉庫上方平台。
「嗯。小心啲。」我應道。 然而就在下一個轉角，一個人影閃過！這支「棒球棍」顯然是虎背熊腰的大隻！
我們瞇著眼，舉起手上的武器跟巍峨如山嶽的大隻對峙。縱然我們有三個人，但大家心裡也沒有底。
「你地唔......唔好殺我，我唔想被銷毀。」大隻突然哽咽地乞憐。 我們不約而同鬆一口氣。 我佯裝猶豫，沉吟半晌。
「咳，我地都唔想傷害你。你幫我地制服Kelvin，一齊通過測試。」我提出建議。
「咁即喺要害人.......」這次到大隻遲疑了。我不禁懷疑大隻這種戇人怎能夠活到這個時候。
「亦保證唔會傷害Admin。」阿友出言引誘。他的話正中大隻的軟肋。 「好。你地記得唔可以傷害Admin。」他終於妥協。 如是者，我們臨時增加一個隊友。
時間過了十五分鐘，我們終於快要走出這個令人頭暈眼花的紙箱陣。螺旋梯近在眼前。樓梯附近一個人也沒有，我們仍然沒有看見這場筆試的「共同試卷」，Kelvin。
這個時候，一個身影突然從紙箱堆飛撲下來，狠狠地壓在我身上。阿友等人頓時大嚇一驚，連退一步。 媽的，壓在我身上的人正是Kelvin。
「屌你老母！」我拼命掙扎，然而握刀的左手卻被Kelvin的屁股坐住，一時間動彈不得。
「你地聚埋一齊仲唔喺想對付我？同你地一齊死！」Kelvin左眼鮮血淋漓，猙獰的咆吼。 手臂傳來一陣刺痛。幹，Kelvin用刀開始在我前臂刻名，腥紅的鮮血從劃破的皮膚流出來！ 「大隻，快啲幫拖！」阿友從後趕過來，士巴拿使勁敲在Kelvin的手臂上，發出「清脆」的斷骨聲。
「啊！」Kelvin短刀脫手，掩著彎曲的手臂痛苦慘叫。 大隻見狀立即撿起Kelvin的短刀，塞在懷裡。 我旋即一腳踹開Kelvin，在地上滾了一圈，狼狽地站起來。我甫站起來便盯著自己淌血的前臂。幸好，阿友及時回過神把Kelvin的動作打斷，我手上只是刻上了Kelvin的姓氏而已。 我忿忿地伸手搶過大隻手上的鐵鎚，朝Kelvin的方向逼近。
媽的，這個鐵鎚還真是沉重！
「停起度，唔好郁！嘿嘿嘿！」我低聲喝道，發出魔鬼般的笑聲。 我舉起鐵鎚砸在Kelvin兩邊膝蓋上，先讓他失去行動能力。看著這隻待宰的羔羊，我心裡不禁暗爽。
「啊！Fuck！嗚！」Kelvin痛苦得臉容扭曲，怨恨地瞪著我。
「叫啦，你今次叫破喉嚨都無人幫到你！嘿！」我冷笑。
半晌後，我們撕開Kelvin的衣服才發現他身上原來紋了佩琳的中文全名。難怪這個人好像毫不介意自己的性命，單人匹馬也要跳下來幹掉我。他本來在這場筆試就注定會被銷毀！ 「你個仆街，想攬炒？」阿友艱難地舉起相機拍下Kelvin的慘相。 不得不說，這個Kelvin聰明一世，卻忘了一件事。既然自己反正一會都被銷毀，乾脆破壞規矩，殺死我就好，何必浪費氣力在我手上刻名呢？ 我們眾人先後在Kelvin身上刻上自己的名字，在他身上介出一道又一道血痕。
「仲有十分鐘。」阿友道。
「既然你都喺死，身上仲有咁多空位就唔好浪費，留返俾屌板男同你玩。」我拖著Kelvin的殘軀，帶頭走上螺旋梯。 「哧哧！」 Kelvin赤條條的身體在倉庫的白色地板上拖出一道長長的血痕，色彩斑爛奪目。 不知怎地，我的腦袋霍然響起Beatles的『Hey，Jude』，那一首每逢銷毀求職者的履歷表都哼的歌。輕快動人的旋律扣人心弦，配合此情此景，實在令人陶醉。
「Hey, Jude, don’t make it bad……Take a sad song and make it better。」我輕輕哼起歌來，臉上的笑容更深了！
「時間所剩無幾，大家快啲出嚟，我已經幫大家搵到試卷囉！」我故意大喊。
我一步一步把Kelvin拖曳到二樓的平台上，阿友他們一聲不吭，靜靜跟在我背後。我實在不明白他們怎麼在這個令人舒暢的時刻，竟然還如此凝重。跟我一起放聲高唱不就很好嗎？
當我們抵達平台的時候，其餘的求職者紛紛走出下方的紙籍陣，趕忙跑上螺旋梯，抵達我們身處的位置。在我看來，他們就像傳統喪屍電影中的喪屍，因聞到活人氣味而前仆後繼，趕著前來分一杯羹。 時間剩下不夠七分鐘。 第一個到達平台的是佩琳。
「Kelvin，我差啲唔記得你當年為咗溝我，特登紋咗我個名起身上，真喺太可憐，嘻。」
當年？到底我這頂綠帽戴了多久？我不禁暗怒。
不如一口氣把佩琳也變拾掉？我徒然冒出這個想法。不，若只在佩琳身上介幾刀，未免太便宜這個女人。反正當她失去Kelvin這個後盾後，必定逃不出我的五指山。
「快啲救我。」Kelvin氣弱游絲地說道。
「救你？」 佩琳頓了一頓，目光霎時變得無比冷洌。
「我唔親自落手殺你已經偷笑。你以為我唔知你想殺我？自從上一個測試我就已估到你有問題。宜家果然現眼報。」她抱手冷笑。
此際，我倏地想起正在遠處趕過來的天晴還未寫上名字，旋即在Kelvin的額上替她刺名，以完成這個測試。
「何－天－晴。」
我刻天晴姓名的時候，腦海那些零碎的片段再次復甦，像拼圖一樣湊在一起！ 那一天，放映室正播放著今村昌平的《猶山節考》，那是一個關於昔日貧窮農民被生活迫得走投無路的故事。 我很欣賞這齣電影背後的喻意，弱者被淘汰是大自然的鐵律，作為靈長類的人類，也絕對逃不過這個恆古定律。
「喂，有無搞錯！阿玲婆明明咁好人，點解要上山等死！」她一臉不憤地罵道，沒有一絲女兒家姿態。
不！明明這是殿堂級作品，故事情節合理，主角的選擇也充實地反映出當時生活的悲哀，而且阿玲婆的舉動可歌可泣啊！我心裡暗自嘀咕。 我最後終於鼓起勇氣，嘗試跟這個看來腦容量極少的陽光女孩解釋。
她的臉愈來愈清晰，馬賽克愈來愈淡了。
「哼！呢啲戲有咩好睇？」 「刺激靈感。」
「你好鍾意呢啲悲劇？」她探頭仔細地打量我。
「呢啲喺人性，有血有肉嘅人性。」
「你叫咩名？」她忽然問道。
「何志明。」
「咁啱嘅？我都姓何，何－天－晴。」她展開一抹笑靨。
我看著這個女孩的真面目了。沒錯，天晴一直沒有說謊，我終於記得她了！
當天睛氣喘吁吁地到達平台的時候，我指一指Kelvin鮮血淋漓的額頭，向她舉起一個勝利手勢！我此刻暗暗發誓，無論這場面試背後有甚麼陰謀；無論我還未覺醒的記憶如何，我都要讓這個女孩平安，完整無缺地離開這個鬼地方。
這時候，一聲瘋狂的咆哮把我的思緒拉回現實！ 「邊撚個都唔可以殺佢！佢條命只可以死起我刁班手上！」屌板男終於來了！
這一刻，我地眾人傻眼地看著一臉狂色的屌板男。他身上終於散發出黑社會大哥的懾人氣勢，讓我不禁似小弟般恭敬地喊出一句：「屌板哥！」
屌男板忽然掄起滑板，一記反手抽在佩琳的臉蛋上，佩琳頃刻鼻血直冒，飛到幾丈遠！
「呸，賤女人。嗰個女人交俾明仔你以後處決。」他走到Kelvin的位置，朝他的臉喘了一腳。
「明仔，你做得好好，如果屌板哥我可以出到去，一定俾你紮職.......」他沙啞地說。
「你快啲寫名先，得返四分鐘！」阿友催促道。
話音一落，身後響起一陣腳步聲！修女研希、智仔和Admin也趕上來了。 Admin沒有理會我們的對話，逕自跑到Kelvin身邊，途中踢到流面鼻血的佩琳。
「睇路啦，矮仔！」佩琳罵道，一激動便流出更多鼻血。
Admin愣了一愣，掃了佩琳一眼便沒有理會，在Kelvin身上所剩無幾的空位刻名後縮到一旁。而一直站在Kelvin身邊的屌板男喃喃自語。
「Baby唔起度，我就知道自己就算有十億都已經無意思。無Baby嘅將軍澳，再唔喺將軍澳；無Baby嘅將軍澳屌板男，就再唔喺將軍澳屌板男。」他眼神孤寂，沒有半點神采。 「我唔會俾人殺死你。我要同你一齊死！」
「我屌你老母！」屌板男舉起滑板，怒砸在Kelvin臉上！
一下接一下！血水沿著Kelvin的鼻孔湧出，口也不停冒出血沫！他的右眼竟然被滑板轆插爆了，眼球徹底地陷在眼窩裡。
「我要殺死你！！死！！！死！！！你同我一齊去死！！」
終於，屌板男的滑板終於中間斷開，折成兩半，木屑散落地上。Kelvin的臉血肉模糊，極度猙獰噁心！
「我唔會俾工作人員殺你！哈哈哈哈！」 他高舉斷開的滑板，較好角度，將角位對準Kelvin的咽喉！
「哈哈哈哈！Baby，屌板哥我終於可以幫你報仇！」
語畢，他狠狠地把滑板捅穿Kelvin的脖子，血水像音樂噴泉似的濺在屌板男身上！Kelvin的脖子被斷開一半，死不瞑目。 滿身血漬的屌板男完成了使命，退到一旁盯著Kelvin不似人形的屍首喃喃自語。他最後也沒有將自己的姓名刻在後者身上。或者，他知道即便是刻上姓名，最後也難逃因為犯規而被銷毀的命運。不過，從他的一臉釋然的表情來看，他已經生無可戀。
在我眼裡，這個金毛MK才是這個地方中唯一的正常人，至少比我們正常得多了。
修女研希執起銀刀，將Kelvin的雙腿托在自己的雙肩，在他沾了糞漬的屁股刻上自己和智仔的姓名。遠處的智仔神情怪異，手放在小背囊中翻來翻去，不知在鼓弄甚麼。由於他沒有任何殺傷力，大家也沒有理會他。
「Kelvin弟兄，恭喜你回到主嘅懷抱咯。」研希淡笑道。
「人類嘅肉身並唔重要......所以你以無用之軀幫主一個忙......當幫嗰對小妹妹忙。」她自顧自地說道。
她口中的小妹妹應該是研希之前提過，患心臟病的孖生女孩。可是，為甚麼她要在這時候提起這兩個女孩？
不過，接下來的一幕把我們眾人都看傻眼了！ 研希突然臻首，捉住Kelvin的軟趴趴的陰莖，然後對準陰囊狠狠啃下去！她竭力咬開陰囊，如快餐店啃炸雞胸一般，把皮硬生生地撕開，沾得研希滿口鮮血。
媽的，這個女人到底在搞甚麼！我的胃酸倒流上湧，喉嚨被酸臭的胃液燒傷，感覺快要嘔出來。 研希像醫生似的，小心翼翼地扳開陰囊，不過她用的並非手術刀，而是牙齒與手指。她竟然將Kelvin的右邊睪丸咬下來含在口中，然後才徐徐站起來，轉身走到智仔身邊。
我全程觀看著研希咬下睪丸，含住然後吐出來放在手心把玩的一幕，下身不禁發抖。
坦白說，我這一世再也不會食雞子，連看雞子一眼也會反胃。 媽的，右邊睪丸得罪了上帝嗎？我心裡暗忖。
為了胯下的兩粒可憐的小蛋蛋著想，我向如來佛祖和天神宙斯祈求這世界沒有上帝，也沒有死後審判。這實在比用大刀割人頭的恐怖份子還要可怕百倍啊！
時間剩下最後15秒。 大家盯著血泊中的裸屍，不禁舒一口氣。大家在這段日子參與過太多他者的死亡，早就已經看到麻目。或者，宰一隻豬跟殺一個人，對大家已經沒有多大分別。
第一次殺人見血，你會恐懼顫抖。 第二次揮起屠刀，你只微微一顫。 第三次挖出心臟，你會冷靜端詳。 第四次.......假設你還未被警察捉住，你大概因為發現自己是一個成功的罪犯而會心微笑。
屌板男突然開腔，打破這個寧靜的氛圍。
「明仔，下一世大佬再教你踩板......」屌板男掃我一眼，然後昂首與遠處的工作人員對峙。
「Baby，你記得要擰轉頭。只要你回頭一望就會見到我，我踩板一定可以追上你！記住我！刁班，將軍澳屌板男！」佢握著半塊染血滑板，仰天長嘯。
這一剎，他成為了這個倉庫平台的主角，宛如古代浴血沙場，視死如歸的戰豪。滑板一出，誰與爭鋒！ 鐘聲終於響聲，筆試正式完結。
「砰！砰！」無情的槍聲響徹這個困室！
屌板男跪在地上，額頭上多了一個子彈洞，刺眼的血液沿著鼻樑滑落，「滴答」地落在地上。 繼Kelvin面頰被砸成肉泥後，屌板男亦被銷毀。
等一等，怎麼有兩下槍聲？
第二粒子彈呢？
殺一個屌板男要用兩粒子彈嗎？
此際，身後霍然傳來一陣叫喊與哄笑聲。我旋即回頭一瞥，終於知道第二粒子彈射在哪裡了！
居然是大隻！ 大隻側躺在地上，鮮血披面。他雙眼睜得老大，厚厚的嘴唇微微張開。這一刻的大隻已經成為槍下亡魂。他的銀包從 大隻怎麼在「試卷」刻上名也被銷毀？我心裡暗驚。
「嘻嘻，大隻哥哥可以去陪爸爸媽媽一齊玩嚕。」智仔稚氣的臉上掛著純真的笑容，小手指著大隻毛茸茸的小腿。
我「咕嚕」吞一口口水，把視線移向智仔所指的位置，瞳孔猛地一縮，渾身發毛。 大隻的小腿上貼了一張姓名貼紙，「羅大智」。
他居然被智仔當作「試卷」，貼上自己的名字！
對啊，規則從來沒有說過不可以用這個辦法。 智仔從小背囊中掏出一本習作簿，得意地揚了一揚。這本習作簿上殘留著膠紙漬，顯然貼紙剛剛被智仔撕下來，悄悄地貼在大隻腳上。
我瞇起眼凝視傻傻發笑的智仔，滿身雞皮疙瘩。他這個詭異的笑容在父親發叔喪命時出現過，絕對是畢生銘記的笑容。 這個只有十歲的男孩比想像中恐怖。恐怖不在於他的手段，而是他對人命毫不重視。他跟我們不同，並非為了生存和天價工作合約而戰。 人命就像他的超人玩具，用力一扭，頭就「咔嚓」甩了。 為財色利慾而殺人的罪犯並不是最可怕。最令人聞風喪膽是那些無目的地殺人的罪犯，殺人之後跟你吐舌裝鬼臉：「因為好玩喔。」。
智仔是這種人，將來絕對是，現在已經是。
「細路，點解你要咁做！」Admin陰冷地問道，作勢欲撲。研希緊握手中的銀刀，擋在智仔身前：「主唔允許你殺佢。」。
躲在研希身後的智仔突然吐出一句奇怪的話，讓大家陷入一片沉思。
「因為好玩囉。媽媽一定會鍾意大隻哥哥，佢以前成日搵唔同嘅大隻嘅叔叔玩脫衣『捉衣因』。所以為咗媽媽可以唔俾啲大隻叔叔搵到，班主任梁老師教我一個好聰明嘅辦法。.......嘻嘻，佢地一定估唔到媽媽起狗仔個肚入面。但之後呢.....媽媽又成日同我講好悶......」
「嘻，大隻哥哥，你快啲去陪媽媽玩『捉衣因』啦，咁媽媽就唔會再嗌悶咯。」 我們瞠目結舌地聽智仔的瘋言瘋語，不寒而慄，背後涼颼颼的。
「嘻嘻.......」
「嘻嘻嘻............」 此刻指令再次響起，把我們的思緒打斷。
「第四測試－筆試結束。第五測試將於四日後開始。 現存求職者如下：
盧晚信（Admin）
何志明
何天晴
梅嘉媛 (Kary)
佩琳
羅大智
陳研希
龍友
請各位好好休息，以應付第五測試。八樓設有救護室可供求職者使用。 祝 面試成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