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阪的咖啡店打烊之後,我們結了帳離開,狄朗提意送我到計程車站,說要看我截車回機組人員入住的酒店才捨得離去,但我堅拒他的護送,我不想製造大家有如當初要好的錯覺,不想他誤會有所期望,狄朗忍不住問:「琳……我哋可以從頭開始過嘛?……可以嘛?」
他這個問題,令我十分頭痛,我就是不希望他有這樣的想法,覺得我們可以當作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一樣,可以從頭開始。
我說:「狄朗,我對過你唔住,我同你喺埋一齊嘅時候,我心入面仲諗住佢……我哋點重頭嚟過?」
狄朗:「我哋可以一齊離開日本,離開溫哥華,返翻澳門住,以後都唔諗佢嘅嘢!……咁就可以啦吧?」
我:「狄朗,你明唔明呀?……我愛嘅人始終係佢,我去到邊度生活都好,我嘅心都係會喺佢嗰度。」
狄朗:「咁我呢?……妳心入面有冇一部份係喺我度?」
我想他去面對現實:「你記得當日我哋喺藝術工作室長凳上面嘅情景嘛?」
狄朗:「我記得……妳聽完個電話,就話有啲事走咗去,……之後嗰兩星期,我打極電話都揾唔到妳,唔知妳去咗邊?」
我:「你知唔知我去咗邊?」
狄朗一聲不響,似是猜想什麼。




我:「你唔駛諗……,你估啱咗。……我就係去同佢見面。」
狄朗:「佢咁唔珍惜妳,而且佢有老婆!……點解妳仲要見佢?」
我:「佢話好掛住我,好想見我,我忍唔住所以即時揼低你喺art studio,去同佢見面。」
 
我愛上這樣的他,我是否犯賤了?
 
那次見面之後,Melvin對我的態度有了很大的改變,我感覺到他對我十分之好和多了幾分熱情關懷,在往後的日子中,我開始對狄朗的態度,表現得若即若離,關係冷淡,愛理不理的樣子。他大概也發現這點,卻總是找不到原因來,那時我已經和Melvin有很多次秘密約會,瞞着狄朗與他發展地下關係。與Melvin走在一起跟與狄朗的相處是截然不同的兩種感覺,Melvin的禮物是紅酒、鮮花與一堆綿綿情話,送給我的是一種滲透每寸身體都享受的情調,相反,狄朗送的小熊公仔卻令我回首自己不再留戀的幼稚天真,沒法吸引我的戀慕與直覺。
有時Melvin要回到他妻子身邊,我便再度走進萬劫不復的無底深淵裏,悲哀痛嚎,自找辛苦,到了這種地步,我又會找來狄朗為我撫摸痛楚,慰藉自己受傷害的心靈。
我就在他們兩人之間遊走徘徊,從Melvin那裏走到狄朗,再由狄朗跑回Melvin身邊,像經過刺激後的損傷跑去尋求醫治,吃了藥不久,又跑回到傷痛的根源手中,這樣來來回回……。
 




就在我最享受這猶如甜蜜夢鄉的快樂又失落之際,突然聽Melvin說,因工作關係,他想盡早離開加拿大,我當時非常愕然,心中思緒混亂,不知應怎算才好,惋惜那些難得共度的日子快將結束之餘,我的心跳亦似快要停頓,我再次走入地獄般的深溝深處,灰飛煙滅,掉入無限絶望中,上天要捉弄我的人生到何時?這片美好而有我和他共同建造的小小天堂都不放過?還要來扼殺它?
 
Melvin的工作,我所知不多,平時衹知他是溫哥華內數間賭場的揸fit人,替他老闆管理賭場運作,我曾經聽他提過他老闆是一名加拿大籍的日本裔幫派頭目,在整個卑斯省和亞伯達省擁有眾多業務,很多幫派都跟他混飯吃。他轄下的賭場有無數賭廳由不同細小幫派經營,他們大多夾雜着不同的不法勾當經營貴賓賭廳,利潤豐厚,跟大老闆,即Melvin老闆對分盈利。
 
就在他臨近離開溫哥華前的一星期,Melvin約了我出來,說要告訴我一些事情,我初時以為他對我忽冷忽熱的作風找來什麼藉口挽留我,可是他卻說要走了,似乎還是一去便不復返那樣。聽到他一家要走了,我有點驚訝,他說他有苦衷,他此時要毫無保留的把真相告訴我,給我一個交代。經他一說我才知道原來所有他對我做的一切都是情非得已的,他的冷漠對待以及狠心拋棄我們之間的戀情,都是逼不得已的處理手法。
「琳……我應該點樣開始講畀妳聽呢?」在他的車廂內,Melvin把弄我長長了的頭髮,猶豫不決地對我說:「我其實唔應該對妳講,……我應該一走了之,咁樣係對妳最好不過。……可能我哋最後係見埋呢一次面,之後,再唔會有相遇嘅機會。」
我:「點解?……你要永遠離我而去?……係唔係?」
Melvin:「我要以後離開加拿大,唔再返嚟……。下星期就要起程。」
我:「既然你已決定咗,點解仲要揾我出嚟?幹脆走咗咪算囉!」
Melvin:「其實我有啲嘢……唔講妳知,妳一世都會恨我,我知道,妳一定好恨我。」




我:「你咁樣對我,我好難受……。」
Melvin:「我知道……。所以今日嚟咪係要清楚講畀妳聽囉!」
我:「你原本要對我講啲咩?……你吞吞吐吐咁,有啲咩難言之隱?」
Melvin:「知道咗之後,可能對妳構成危險。」
我:「Melvin,到底係乜嘢事?……你可唔可以講清楚?」
Melvin:「我刻意咁冷落妳,係怕幫會嘅事連累埋妳。」
Melvin示意我把手機關掉,接着他也關掉自己的手機。這時我們的車子前面站着一個穿着西裝褸的男人,他背向我們抽煙,似乎在等待着Melvin完成將要交代的說話。
Melvin看住那人的背影對我說:「呢個男人係我嘅handler!……而我就係佢條針。……我唔知妳明唔明?……我可以解釋嘅,就係話……我同佢係日本警視廳派過嚟溫哥華調查日本裔幫派嘅跨國犯罪嘅臥底探員,職責調查我老闆 - 高野健一,佢幫會Yakuza嘅資金流動同經營洗黑錢嘅不法行徑,我哋嚟係聯同溫哥華警方合力搜集高野家族嘅大量犯罪證據,協助本地警方將佢繩之於法。」
我嚇得失了色相,大叫起來:「咩話!?我冇聽錯啩?」
Melvin:「高野家嘅生意,我哋注意咗佢好耐,我就係喺呢段日子隱瞞真實身份混入佢哋組織調查高野嘅勾當,諗住將佢成個Yakuza拔起。」
不敢相信他所講的說話,我貿然衝了出車外,哭了起來,那男人看着我,像看見煩惱的東西般,說:「仲未搞妥呀?」男人對着從車子跑出來跟在我後面的Melvin說:「敏夫,你快啲同佢搞清楚啲嘢,唔係就連累多一個人受牽連!」
Melvin:「琳……妳聽我講。」
我蓋住雙耳:「我唔聽……我唔聽呀!」
Melvin用力抱實我雙臂說:「琳!……妳聽我講,以後妳要自己小心啲,千祈唔好做啲咩嘢令自己唔安全呀!」
我:「你由得我一個好唔好?」




Melvin:「我仲有重要嘅嘢未講完,我想請妳好好聽住,之後妳要點……我畀妳自己決定,好唔好?」
我無可奈何,唯有相信他。……我點了點頭。
可是這個時候,狄朗卻突然從草叢那邊走出來,怒火中燒看着Melvin:「你想對阿琳點呀!?」
我:「狄朗!你竟然跟踪我!?……你快啲同我扯!」
狄朗:「……我見妳咁耐唔覆我電話,我咪去妳屋企等妳囉,點知我見妳上咗呢個男人架車……。」
我:「你知唔知你咁做好冇禮貌!……你快啲同我扯!我唔想喺呢度見到你!」
 
狄朗追來的行為很令我生氣,我當時心煩氣躁,想趕他回去!我與Melvin的私隱好像被揭發了似的,我大發雷霆。
當時的心煩和困擾,就如現在的那樣……
我正坐在大阪的計程車上回去機組人員住的酒店途中,我知道狄朗看顧完我上車之後,他在我的出租車後面跟住跑,沒有放棄過的念頭,他出力一直跑一直狂跟,跟在我車子的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