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見狄朗這樣跟在我坐的出租車後面,我沒有半點感動,我有些吃不消,我就是來日本逃避這麼多年怕他會出現的這一幕,我根本就不想看見狄朗對我這麽好、這般痴纏,我就是忍受不了我令狄朗愛上自己的這份罪疚感,我絶對忍受不了!我握緊拳頭,閉上眼睛,對自己說:得要狠下心腸來處理它。
駕車的司機問我要不要停下來等候狄朗的追逐,我說不用了,然後叫司機加快開車。車子開始飛快增速,從倒後鏡中逐漸看見狄朗的身影慢慢遠去,這時我才覺得自己放下心頭大石。
 
當我回到酒店房間時已是晚上十二點半,夜闌人靜之際,心中有些空虛感,我問自己這些年來我為了什麼?得到什麼?我是否也是在追逐一個他?還是在追逐由自己演譯出來一個愛情幻象?
來到日本生活後的日子,Melvin偶然也有和我聯繫,但都是依靠Whatsapp來說說近況,閑聊瑣碎的事情,缺少了以往那些情話,就像一個生疏的朋友般,話題無聊空洞。他雖然不知我來了日本,但是,有時也湧上一鼓衝動,想直接去告訴他我的所在下落,這樣一來,可能導致我們再一次的見面,然而,我亦會再一次陷入地獄的旋渦之中,永不超生。想到這我又會害怕起來,打消這個可怕的念頭,狄朗說的對,何必當人家情婦呢?想着想着,可是自己的心卻放不開與Melvin連繫住的那段凄美戀愛。Melvin到底是一個真實的人?還是我虛構出來強加在Patricia爸爸身上的愛情幻象?
 
在大阪的這個酒店房間裏,我浸泡在浴室內冥想了好一些時間,心中感到前路茫茫,提不起勁兒,偶然閃過要輕生的想法,想着可能這是唯一一條出路,但我又不是沒有別人疼愛自己,為何要為一個我不能愛的人輕生呢?我腦裏百般矛盾,我由得浴池的水浸過額頭,好使水份能淨化和潔淨我的整個肉體和靈魂,然後說給自己知,希望一錯就不要再錯多一次!
 
我走出了浴缸,穿上睡袍,打算走進床褥來一個深沉睡眠的晚上,不要讓自己想太多,可是就在我上床的一刹那,床墊在不斷搖晃,地下也是,電視、水杯、吊燈也在搖搖欲墜,我發覺這是一次由地殼帶動的強烈地震,幅度很大,大得連牆壁都搖來搖去!越搖越厲害,我急忙躲到化妝桌底下,保護好自己。心在想,如果這次地震我死了,也許是正合我意。
 




在這危難之際,我頭腦反而被塞住了,無盡的畫面在腦海內閃過,我又回想起當日狄朗從草叢裏跑出來的一幕,識破了我和Melvin的私會,我老羞成怒,肝火大動,要他即時離開。
那個handler見狀,即示意Melvin去處理突如其來的狄朗加入:「今次頭痕嘞,……又多一件無辜嘅人盲舂舂介入事件,……敏夫,你好好搞掂埋個男仔,唔該。」
Melvin:「你就係狄朗?……你宜家出現都係好事,起碼我有啲緊要嘢話畀阿琳知,你都可以同我好好勸下佢,好唔好?」
狄朗:「你係邊個呀?你有咩資格叫我向阿琳講啲咩嘢?我同阿琳之間……會自己識得解決,唔駛你介入!」
Melvin:「……我係阿琳嘅前度,……我宜家有樣嘢為咗佢好,希望你勸下佢,我就可以放心喇。……你哋宜家同我有咗聯繫之後,亦要步步為營,有啲重要事你哋喺呢一刻都需要知道!」
我對Melvin說:「好,有啲咩你即管講出嚟,……唔駛理狄朗嘅反對!」
Melvin:「阿琳,喺呢三年裏面,我已經打算要離開呢度好耐,宜家,我真係唔走唔得,因為如果我唔同屋企人一齊走,可能會連累Patricia同佢媽咪嘅安危!……」
我:「你幾時要走?點解要走?」
Melvin:「長話短說,我其實係日本警視廳派嚟加拿大與當地警方合作追查Yakuza幫會頭目高野健一嘅犯案罪證,但係佢哋其中睇住帳目嘅負責人喺電腦上發現有人盜走資金流動嘅資料,懷疑有人偷去佢哋幫會洗黑錢線索,所以向有份動用電腦網上銀行帳戶嘅人埋手,監控我哋每個人一舉一動。」
我:「Melvin,你做嘅工作實在太危險喇!畀佢哋知道你係警察,一定唔會放過你!……請你為自己着想,為家人着想,唔好再做落去喇!」




Melvin:「身為臥底,你就係被選中做以身犯險嘅嘢,我如果唔做落去將佢哋繩之於法嘅話,我哋成team人都會有危險。」
Melvin深深吸了口氣,說:「……佢哋早於兩、三年前已有幫中要員私下做數,穿佢哋老闆櫃桶底,逐啲逐啲將部份資金調走,納為己用,已經惹起高野起介心。原本一向我盜走資金流量嘅數據線索係冇問題嘅,但係佢哋加緊咗監控工作之後,開始喺呢兩年時間懷疑到我頭上。直到上個月初,佢哋洗黑錢又活躍起嚟,發現login入銀行嘅次數同改動login追踪資料衹有我一個比其他人頻密,開始派人反追查我。所以我宜家唔同屋企人走唔得!」
我漠視狄朗的在埸,對Melvin說:「我唔捨得你離開我呀,你知唔知啫?」
Handler:「我諗講嘅嘢可以到此為止,你無須透露咁detail嘅嘢佢哋知吖?……你肯定佢哋信得過?」
Melvin:「我想佢哋知道所身處嘅危險狀況有幾高,我都係為佢哋安全着想!」
Handler:「薛敏夫,太內部嘅嘢,唔好交代咁清楚喇,ok?」
Melvin:「Ok,我明白!」
然後Melvin又對我說:「幫會嘅人見過我同妳一齊,我已故意洩漏風聲,講妳係我個女嘅朋友,所以佢哋暫時都唔會搞妳,……但係,我仍然唔係好放心,所以叫咗我handler,彬哥,安排人員睇住妳。」
狄朗:「你個死差佬,擺阿琳入險境,然後就一走了之,我哋唔要畀你監視,你哋快脆啲走!」
Melvin對我和狄朗說:「有妳男友喺妳身邊,我就放心晒喇!我下星期就要飛去日本,定居嗰度,……狄朗,阿琳就交畀你,你好好照顧住佢,有咩狀況出現,請立即揾彬哥請求援助!佢會留低聯絡方法畀你哋。」




交代完事情後,Melvin向我這邊望了一下,然後就沒多點顧盼,像完成任務似一樣與handler離開現場。
這就是我和Melvin的分手方式……
 
這時酒店的房間已停止搖晃了,我下意識從化妝桌底下走出來,小心翼翼察看環境,我見到牆壁竟然龜裂了,天花碎片散落一地,鄰房的人趁地震止住了的時候,都紛紛跑到走廊逃命。而我,卻毫無目的地四周流連,不感到慌忙,不感到害怕,然後我對自己說:還未能死嗎?慢慢的,我步出到樓層的走廊,有很多人經過這走廊底達酒店的逃生樓梯逃難。有位住客對我說(日語):「這位小姐姐,妳為何不快到地面去逃難,萬一再發生地震時,將會很危險的,妳趕緊下去吧!」
我聽了他的話後,毫無意識地跟着大隊,一伙兒衝向地下那層去,期間人們大呼小見,為保住微弱的生命,拼命地奔馳。
到了地面那層,我從樓梯將要走至酒店大堂的一刹那,突然地震又來了,這時牆壁竟從旁邊塌下來,正正壓在我的腿上,我痛得死去活來。接着天花上的大型吊燈和鋼筋也同時掉下,加重在我腿上石塊的壓力,這時的我動彈不得,腿上不知有多少處骨折,衹見自己血花四淺,不能移也不能走,在碎石的掩沒下,我埋於洞窟之中。四周的石屎不停搖擺,似乎自己生存的希望也逐漸變得渺小了,也許,這樣可將我整個人連同那對愛情的執念一起活埋也好。
就在這生命垂危之際,我卻看見了狄朗!
他在搖晃不定的地洞中伸手搬移石塊,似乎是要將壓逼在我腿上的石塊慢慢移開,但我的腳還是被壓得很實很實,夾縫分毫不讓,可是他並沒有就這樣放棄,他一直用力抬起石塊,我看見他咬牙切齒,為着救我這樣一個爛人奮不顧身,我突然覺得自己還是值得生存的,即便淚灑當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