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學期,我殺害全班》: 第一章 她給我殺了
《第一章:她給我殺了》
如果可以的話,我真的想擁有能夠刪除別人記憶的按鈕,只要按一下,就能在別人腦袋中刪除所有關於我的糗事錯事傻事天真事的記憶。不,我應該更是想擁有多啦B夢的法寶口袋。
我經常希望可以像卡通片的主角一樣,擁有一些特異能力。
那年,我小學三年級,坐在無人注意的窗口角落,進行我上堂唯一的嗜好——發呆。
我很喜歡呆著看老師的嘴巴不斷地開啊合的,
很多同學在舉手,老師在黑板寫東西……
老師的嘴巴又再開啊合的,很多同學又再舉手,
老師又在黑板寫東西……
嗯……是數字,每個數字上面都寫著一項職業的稱謂。
我再把視線往上移,看見黑板的頂端寫著一個大字標題「3B班的志願職業統計」,以下是律師、護士、警察、老師、飛機師……最後是工人。除了「飛機師」和「工人」外,所有職業的名字下都寫了一個數字。
今堂數學堂,教到「統計」一課,現在一定是在統計什麼?統計什麼?
等等等等等等等等等等……統計什麼?
「好了,我們班有多少人將來想做飛機師呢?」老師親切地問。
不行!我做飛機師一定會死的!何況,我從來都不相信這麼大的一塊鐵,居然可以浮在幾萬呎上空。
班房裡舉起廖廖數手。
「啊!好!我數到五個,你們可以放低手了。」老師轉過身,又在黑板「飛機師」的一欄寫上「5」。
我急得再無時間相信這個班別將來會出五個飛機師,因為我的現況十分糟糕!如果再不舉手,我就沒有職業了!不,不是這個問題,到了那個時候,老師就會把所有數字加起,加起來的總和卻不等於班裡的總人數「40」!那麼……那麼……她一定會問是那個發夢的同學沒有參與舉手,而按照慣例,附近的好同學必定會把我供出來。接下來……就不要看那個老師現在很是溫柔,她板起面來,絕對是引發心臟停頓的人間凶器。
我的餘光瞥見坐在隔離的後面的那個同學,他正在用又陰險又詭詐的笑容對著我。
不行!
「好了,我們班有多少人將來想做工人呢?我相信大家……」
班房裡舉起了一隻孤單的右手,寂寞得令人發抖,發抖得令人想哭。傷感的右手落入聚光燈之下。
全班的視線又不約而同落在那右手的主人的我身上。
爆笑一觸即發。
「哈哈!陳東明同學的志願要做一個『工人』!哈哈哈哈!」「有什麼不做,要做一個工人!哈哈哈」「工人!工人!工人!工人!工人!工人!工人!工人!工人!工人!工人!工人!」
我個人覺得他們笑得有點誇張,我知道如果笑若是加上些許肢體動作,一定更能突出那件事真的「好——好——笑」,用拳頭敲檯是其中一個突出方式。但如果把它敲爛,確實有點過份。我看見坐在隔離的前面那個同學的檯面真的敲得出現裂縫,他還是一邊垂下頭發出斷氣的笑聲,一邊猛力敲打檯面。
為拯救同學於那要命的爆笑潮中,老師輕輕拍打檯面,一副義正詞嚴的說:「人各有志!你們就不許嘲笑陳東明的志願。」
對!所以你就要設計如此的一個統計遊戲,然後設定如此的一個的職業選項,然後讓如此的一個有志者選擇嗎?
同學在老師的嚴肅神情下,只能拚命似的憋著笑,真有夠可憐。我說那個老師,我隱約感覺他那顫抖的身躺背後一定暱藏巨大的笑意。
算了,罷了。反正……
之後,那三年的小學生涯,我的額頭上都一定刺了「工人」二字。
「喂!工人!幫我去小食部買包薯片!」
「喂!工人!幫我拿書包!」
「喂!工人!幫我做了這份功課吧!」
「喂!工人!今天我是值日生,你幫我刷掉那黑板吧!」
「喂!工人」「喂!工人」「喂!工人」「喂!工人」「喂!工人」「喂!工人」「喂!工人」「喂!工人」「喂!工人」「喂!工人」「喂!工人」「喂!工人」「喂!工人」「喂!工人」「喂!工人」
「喂!我才不是你的工人!」那次,我真的怒到了!
我的氣勢把前面十多位同學都給愣住了。我也有我的尊嚴啊!就就就就就算我的志願是做工人!工人也該有工人的薪水吧!不,該有的尊嚴吧!我握緊拳頭,挺起胸膛,鼻孔噴氣。
不過之後,我帶著滿身是傷的身軀回家,關上門,躺在床,閉上眼,我思想……我用力思想。我就像明白了這個宇宙運行中一個重大意義和奧秘似的地明白了一件事,我在班上被人任意使喚的原因根本不是出於那次可笑的統計……而是因為……
我是班裡面的一個弱者,不,是人類社會上的一個弱者。我在這個世界的角色,一定是老早就被設定為「工人」,即永無出頭日。所以將來的我,一定很喜歡玩線上遊戲,因為唯有網絡世界才能使我稍為轉換角色吧。
到了初中,我的真實角色沒有因為環境變化而變化。而且,我的角色越做越出色,我能夠於三分鐘內來回小食部和學校三樓的課室,你可以想像得到我的蟑螂腿。我又能夠一個人拿起五個人的書包,你可以想像得到我是如何運用四肢和全身的。我更能夠於僅僅半小時的小息裡抄下二十多份功課,你可以想像我所擁有的摩打手。
為了不受皮肉之苦,我有我的生存技能。這麼了得的技能不是人人有的。
就好像那個四肢發達,但頭腦超級簡單的傻仔……
他正被一名「憤怒了」的女生用一盒濕塔塔的麵條狠狠擠塞在臉上,還用力的揉,揉,揉。之後,那盒麵條掉在地上,那個傻仔仍然坐在自己位子上不發一語,呆呆的表情裡我實在找不出他有什麼想說的話來,全班同學也看得目瞪口呆。雖然我不知道這次他又說了什麼觸怒那女生。但其實話到尾,那個傻仔也太煩人了,經常在堂上活像白痴一樣說東說西,就是高談闊論又很是煩人的那種。
而且,我相信他就是那種被人侮辱了也不知發生什麼一回事的人。不,或者根本不當一回事。
「喔……同學,食物不可以這般浪費的……」傻仔用手抹臉,但頭髮和鼻孔還黏上零碎的麵條。
我嘆了一口氣,給他一個「讚」。同學又開始發出那慣常的恥笑聲。
在我旁邊有一個壯碩男,坐在椅子上,把雙腳放在檯面,身子往後仰,一副囂張得以為自己能夠把所有人踩在腳底的樣子。他瞥看了我一眼,命令式的口氣說:「在老師來上課前,清理了它。」
他究竟以為我是什麼?把我當作聲控的機械人?還是把我當作聽懂指令的狗?他算老幾!我真是很想狠狠地揍他一頓,我首先是一拳打在他的臉頰,叫他的牙齒給我飛出,然後一個膝頭窩落他的腹部,叫他的早餐也給我吐出來!然後揪起他,一個漂亮的轉身把他摔在那堆爛麵上。
「是的,馬上!」我站起來,趕快到男廁去取當用的拖把。
抹,抹,抹!「可以了!」我抹了一把汗。
抬起頭,我又看見了一番不是陌生的景像。
五個庸脂俗粉圍困著一個醜八怪,其實醜不醜都不重要,事實那些俗粉中都沒一個美人。怪就怪那個醜八怪性格太懦弱吧,就像我一樣。不過我相信她最關鍵的問題就是不懂打扮,不,是不懂整潔,原因她那及肩的頭髮就像浸了油一樣光亮,好好的眼睛卻被差參不齊的瀏海給遮蓋,還有她身上髒臭的校服,不要跟我說她家沒有洗衣機!
「哈哈哈!妳知不知道妳真的很醜!」
「那麼醜就不要出來吧!回家好了!哈哈!」
「我要是妳,死了算。」
「妳這副樣子,真是整容都浪費醫藥了。」
那些俗粉七嘴八舌,繼而開始推撞她。可憐她孤單無助,無力反抗,默默地承受那些身體碰撞和史上最強的言語欺凌。
這畫面害得我內心那團正義之火燒得烈烘烘的,差點兒掐斷了我緊緊握著的拖把,然後我感覺到屁股被踢了一下。
「你不是拖好了嗎?還呆站?」某個男同學兇巴巴的說。
「是的是的。我現在就把拖把拿回去。」我待人一向懇切,對惡人更是。
我匆匆把拖把放好,然後匆匆回到課室,又匆匆回座位坐好,等待下一節的課堂。在我這個乖乖學生的周圍,全都是一片吵鬧,一群強勢凌人的無恥。
如果可以的話,我真的希望……我能夠擁有什麼的特異能力……然後把他們一一解決掉。想到這裡,我的嘴角微微上揚。
可惜我這個人,從來都不相信一千分之一的機會會發生在我身上。所以我篤信,如果這個世上真的有什麼超自然的怪異事件,我認定這個一億分之一的可能性,鐵定不會被我遇上。
結果就是,我遇上了。不,是我們遇上了。
那個生成鄧不利多樣子,身穿粉紅大袍的怪老人踏進課室,更順手把門關上。大家都莫名奇妙地望著那個怪老頭慢條斯理地走到講台上。
他一開始就對我們咧嘴而笑,憑我天生對危險的敏銳直覺,我頓時嗅到老人散發一股不懷好意的氣息。
「那個代課的,怎麼笑得那麼陰險?」「是啊,整個樣子都不懷好意呢。」我聽見前面的女生竊竊私語,似乎她們跟我有同級的敏銳直覺,真了不起。
「喂!李老師病昏頭嗎?」一個不禮貌的男生大聲說話。
「不。」
「她家有要事嗎?」某女生漫不經心說,眼睛只集中在她五指上的指甲,端詳著她塗上的指甲油顏色與手指的美妙配搭。
「不。」
「她被革職了嗎?活該!哈哈!」某男生直話真說。
「不。」
「她老人家歸西了嗎?」某個男生挖著鼻孔,隨便一句卻使全班哄堂大笑。
老人在充斥笑聲的課室講台上,沉默片刻,淡淡地說:「就是。」
就好像播放激昂音樂的收音機被突然關上,全班同學頓時啞言。那隨便一句的男生更是瞪大雙眼,合不上那定型的嘴巴,一副難以置信的樣子。
「她給我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