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殺死,殺手》

你們聽見有吩咐古人的話,說:『不可殺人、』又說:『凡殺人的、難免受審判。』
(Matthew 5:21-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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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樂兒真的沒有殺人嗎?」
「那有?」
「她可是有殺人的意向啊!只不過被我們阻止了。」




「但她沒有殺人。」
「好吧。她雖然沒有殺人,但她的罪等同殺人。」
「?」
「因為她想殺人,只是殺不了而已。一個人若想一個人死,卻沒能做到,另一個也想一個死,卻做到了。那麼,第一個和第二個人的分別是什麼?就是『做不到』和『做到了』的分別。這可能是第二個人較為聰明、較為勇敢、能力較好等等。但,除此外,第一個人跟第二個人,並沒有分別。」
「按妳這個邏輯,我的罪豈非已等同殺害了全班?」
「對啊!或許這世界,大家都是殺手!只是大家都太無用,殺不了。」
「那麼……既然從萌生念頭開始已經定了我的『殺人罪』,所以,如果這個『罪』若、不、加、上、行、動、的、話,可就虧大了,也太無用了。」
「也是的!」

「那就不能吃虧了。」我酷酷地說出冷殺手才敢說的話。





天空一片昏黃,在血色的落陽下,我和萍兒兩人依舊抱著膝,蹲在臭河的岸邊。

在那裡,我想起我們精妙的同謀罪行。是的,是罪行,一樁殺死『殺手』的罪行。

如果不是星期二早上的體育課時遇上校工陳伯,我也不會聯想起『殺手』有可能利用寄信的方式示意。

「少年人,坐在這裡幹嘛?怎麼不去打打球?」陳伯手執掃帚,打量閒在球場邊發呆的我。

我的確是呆望著……





汗水在烈日下閃礫,那些擁有無限汗水可蒸發的男生竭盡所能在籃球架下運球起動。皆因那個所謂體育課老師基本上沒有所謂的課程教案,甚至根本不知道他去了哪裡,所以我們的體育課就如自由的小息,所以我也當然是如小息一般慵懶閒坐,而他們當然就如小息一般在球場上瞎衝亂撞。

我稍稍挺直身子,抓著頭髮,看著陳伯眼角的魚尾紋,說:「我不喜歡打球……」

「少年仔,你沒有點兒年輕的幹勁嗎?」

干你鐵事?

「那個……這個……我沒那種活力吧……」我靦腆地笑。

我想我將來一定是個宅男,不,現在就是。

「沒有活力?說起來,你們班……近這星期好像真的有點失去活力,而且有點怪怪的。」他疑惑說著。





「哦?有什麼怪?」我擺出感到奇怪極了的樣子。

「說不出來的奇怪,就好像、懼、怕、著、什、麼、似、的。」陳伯說。

那時,那邊的男生高高躍起,粗暴地把籃球投進籃框。勁!記三分!

「當然啦,快到影響升班的中期考試嘛……」我若無其事說,一邊專注那邊的球場。

可陳伯一路盯著我,且向我投以奇異的目光,說:「別耍我啦,你們是什麼料子?怎可能用功讀書?」繼續說:「少年仔,你們遇上什麼麻煩?」

真是,真是獨具慧眼!他的眼神散發看透真相的智慧,害得我差點想說出我們遇上的天大恐怖事件!

不過,未到我開口,他接著說:「有麻煩記得要找老師,你們偶然也要相信一下大人嘛。」

我點頭微笑,但非常無奈。想起來,自那遊戲開始,旁人的眼中,我班總是無由所以的聚在一起,旁人當然覺得超怪,但最怪也莫過於我們散發那旁人無法理解的異樣氣氛。





如陳伯所言,就好像懼怕著什麼。

「那邊的男生們也很奇怪……不像打籃球……」

「像什麼?」我淡淡說,眼睛一邊追蹤那跳動橫飛的籃球。

男生猛力把球砸向隊友,眼神凌厲、動作凶狠,這種傳球的激動氣勢,就好像……

「就好像要殺人一樣。」陳伯超有想像力的說。

這句說話使我登時怔住,我不知道自己的眼神有否流露懼色。因為陳伯說了一句對每位現年中二乙班的同學來說,都是相當命中的咒語。

我沒有回應,只看看場上的同學,的確是……





「他們打球的樣子就好像發洩情緒般的野蠻。」陳伯凝視球場那群使盡蠻力的年輕人。

聽著陳伯的觀察分析,茫茫腦海出現的一句:

他們想發洩的情緒依然是,恐懼。

一想到這裡,我盡量壓抑心裡的不安,佯裝輕鬆的笑容,對他說:「對了?陳伯,昨天有收到學校的信件嗎?」

「你們是不是很在意每天信件?你們班的羅樂兒和莫永恆也是每天帶著一位同班同學來跟我吃午飯,而且他們也是相當在意學校的信件啊。」

我們班就是怕那裡藏著『殺手』的信件嘛!但我只想知道:

「昨天有否收到任何來信?」我重覆。

這個很重要!我剛想到的!雖然不敢肯定,也許只有一絲的可能,但,我不會放過任何尋找線索的機會。





我眼神變得嚴肅起來,而陳伯則凝視我的認真,緩緩說:「沒有。」

行了!就試試吧!我站了起來!正好這個時候,有位男生似乎起勢準備來一個「衝力傳球」。

我決定把握這千均一髮的機會,向著它!衝去!

籃球以高速於半空行駛!

我感到頭部受到猛烈的撞擊。我……我差點兒昏去……

不能昏去!

我還有要做的事情。

我跌坐在球場上,一手撐地,一手撐著腦袋,現在應該有三五隻小鳥和星星在我頭頂飄轉,而在頭腦昏昏的狀態下,多麼值得同情的我隱隱聽見同學的七嘴八舌……

充滿了咒罵。

「幹!怎麼去你的突然跑出來?」「你要死就死去別處!」「幹你!阻我們打球。」「本來一個他媽的漂亮傳球,卻被你這腦殘毀掉了!」

我明白他們的怨恨,所以怯生生地說:「我……我想要到保健室……」

我預料那咒罵的聲音會更加之激昂。

「什麼?誰會陪你這個廢柴去保健室?」「但你可別獨自離去!」「幹!」「幹!」「幹!」「幹!」「幹!」「幹!」「幹!」「幹!」「幹!」「幹!」

我瞥看那被譽作智慧之子的張子傑也像碰上了一個大麻煩般的皺著眉,洩氣說:「去吧!找幾個人陪他去吧。」

大家的眼神像要殺了我一樣可怕。

結果,他們「命令」邱子堂和那個笨蛋鄧成功陪我到保健室休息。

到保健室的期間,步履踉蹌的我一邊走,一邊聽見笨蛋鄧成功像開啟了音質極差的喇叭不停發出一大堆無音義的說話。

「怎麼你會被打爆頭?你痛不痛?哈哈!希望你下次不要被人打甩頭啦!我想告訴你,被人打甩個頭真是很痛的!我曾經看有人甩了頭……」

我知道他性格一向滔滔不絕,而且為人從來不懷惡意。只是,先不談論他那些自「High」的說話內容夾雜了多少自「High」的爛笑話,我最受不了是他天生的怪聲腔調,聽著聽著……我就生出一種強烈的慾望,就是很想掐住他的下顎,伸手拔掉他吐出的舌頭,環迴打結,世界安寧。

回到現實,我已經坐在保健室的床上休息,繼續聽著那使人極之厭倦的笨蛋嘈音。別問我他究竟在說什麼!我不知道!也根本不會記得!

「我……我想我需要回家休息了。」我難為說,一邊抱著頭,裝出超頭痛的樣子。

「那好吧,看你好像真的需要回家休息,我幫你通知你班的班主任吧。」於保健室當值的文員小姐如此說。

邱子堂對我說:「那麼……我們走先了。」

「不能!」我立時回道。

「?」邱子堂。

「你們要親眼目送我出去。」我微笑道。

「好吧!我們護送你出去的!你放心了!」鄧成功拍拍胸膛。邱子堂卻勉為其難般點頭。

文員小姐聽著我們的對話有點兒傻了眼。要走就走,又不是重傷,幹嘛要人陪?

當然要人陪,在我不敢確認某事前,我可不想被人懷疑是『殺手』。

是的,離開學校之時,他們就站在離我不遠之處,親眼目送我步出學校的大門口,並直至我消失在他們的視線以內。那時,我也聽見鄧成功在我背後的遠處大喊:「希望你早日康復!好好休息啦!」

害得我有點感動。雖然你真的是一個超煩人,但也總算是一個老好人。

好了,踏出校門的我可以行動了。

一般的科學精神,都是要求:大膽假設,小心求證。

所以,我是基於一個大膽而毫無根據的假設來進行這次『殺手』驗證計劃。

在學校範圍內,『殺手』究竟如何於寸步不離大家的狀況下向瘋老頭示意?要知道的是,躲開三十多雙眼睛基本上是非常地甚艱難。

所以,解釋就是,『殺手』並非利用學校以內的範圍直接找瘋老頭。

而是郵寄。

曾經在班會會議上大家也擔心過『殺手』會用郵寄,也因此實行於收信時間,即午膳期間委派羅樂兒、莫永恆和每日一位抽籤同學前往收信者陳伯那裡進行監視。

但,這監察方法本身存在重大的漏洞。

如果信封面,根本沒有註明收信者的名字呢?

而這個名字卻是寫在信紙的上款呢?

故此,校務處若收到信封面沒注明收信者名字的郵件,也必定會拆開查看,若看到信紙內的上款寫的是瘋老頭——即賴老師的名字,

理所當然,就會把信件交給他。

這代表『殺手』絕對能夠通過以上方法示意。

當然,我相信『殺手』為免校務處職員因看到信中的殺人內容而感到奇怪,也會做一點兒手腳。例如信中內容假裝是普通的文件,卻混入殺人的訊息或藏在附件等……

如果我是『殺手』,可能也會用上這方法。

所以為此,我在學校大門的鐵闡處,掛上一個寫上郵箱的鐵盒子。

理應因受傷回家的我則藏在校門的附近,等待郵差把信件放進那假的郵箱裡,然後由我取走。

就是這樣。

計劃相當成功,我成功拿下信件,並逐一拆開及細閱信件的內容。

可惜那天,我沒能讀出任何異樣的信件,所以隨手把所有拿到的信件給丟在街邊垃圾筒!想起都覺得自己有點過份!

第二天,我便找上趙萍兒協助。

因為,根據瘋老頭的班規,若缺席四天課堂者死,由於星期二我已經因受傷早退,因此我才需要趙萍兒協助。就是計劃她由星期三開始缺席,直至星期五都守在學校門外,並取走郵差的信件加以檢閱。

這樣,趙萍兒也只有三天缺席課堂。辛苦妳了。不過因為那天妳在河旁,妳細細耳語的告訴了我,讓我知道,

妳的身份:『律師』。

到了星期五那天,我於中午收到萍兒的短訊,果然不出所料,『殺手』用我所想的方法示意。萍兒終於在那天檢閱出『殺手』的信件。

上款:賴老師。當中的附件是一個密封的小包,小包裡就寫了示意的名字。

發現真相後,萍兒就按我的計劃進行調包,把空白的信件放回原本『殺手』的信封,然後小心黏合。

最後一步,萍兒只需要等待一位即將進入校門的老師。

「老師!剛才郵差好像掉了一封信,是不是要交回陳伯?」

這次的信件不可丟進垃圾筒,因為若『殺手』知道這星期內學校都沒有收到一封信件是很不妙的,這就等同打草驚蛇。何況這下更是已經知道『殺手』就是常與陳伯在一起收信、掌握學校收信情況的同學,那就更加不行。

一切的一切,盡在我掌握,除了我胸口那猶如刀割般的痛,痛入心扉……

因為『殺手』信件的下款居然是:

羅樂兒。

我一直暗戀的女神羅樂兒,縱使我知道身份不配,縱使與妳相距十萬九千里,但曾經在我腦袋深處「無限想像」的世界領域上,確是跟妳談了一場戀愛。

但想不到,在第一回合把我的名字交給瘋老頭的『殺手』,竟然是妳。

算吧!過去就讓妳成為過去了!

反而,現在使我最抓爆頭的是,為什麼妳在第二回合,要把TB何樂盈的名字交給瘋老頭?明明……妳們是如此親密的好友。為什麼啊?羅樂兒。

今次要殺的人是何樂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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