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接升降機的殺戮: 第二十五章
(25)
day 5 time left: 17:20:11
K樓內的某處,出現了一男一女的身影。
男的身型略胖,比女性略高,值得一提的是那個人戴著頭盔,步伐有點散漫;而女性留著一頭長長的馬尾,行動舉止步步為營,其中一隻手更緊緊握著蝴蝶刀,準備應付突發狀況。
戒備中的人神情嚴肅是理所當然的,但小殺緊繃的臉似乎帶有幾分憂鬱。
她不高興。她擔憂。
因為,她又無法勸阻何夕琛了。
她根本不明白為什麼何夕琛會想跟她下樓。明明,在家裡只會更安全啊。
這得從頭說起。
當小殺睡醒後遊戲已經踏入DAY5。回復最佳狀態的她,深信今天將會是她和眼罩女死鬥的延續。
眼罩女逃跑時掃來的怨恨目光,至今仍深深刻在小殺的腦海中。
她知道的。眼罩女跟自己也是同類。
既然大家也想殺死彼此,那DAY5的K樓,就是最合適的屠殺舞台吧。
面對眼罩女這個她唯一認可的宿敵,小殺不得不謹慎起來。她決定主動出擊,率先到K樓摸索環境和搜尋武器,增加自己殺死對方的把握。
就在她悄悄下樓時,睡在沙發的何夕琛突然起床。
「小殺?妳要去邊?唔通……係去K樓?」何夕琛揉著眼睛問。
既然被發現了,小殺唯有默然點頭承認。
「等埋呀,我都跟埋妳去。」
「吓?阿琛……點解呀。」
「咩點解?我地不嬲都係一齊落樓架啦。」
何夕琛突然的介入打亂了小殺的計劃。雖然小殺不願有這樣的想法,但她無法否認何夕琛只會是一個礙事的傢伙。
如果他在的話,她和眼罩女決戰時,就會諸多顧忌--
不能再讓他到K樓了。小殺心中不斷吶喊。
「唔得呀!我唔準你去!」
「放心喎。最多我戴定頭盔啦。」何夕琛拿起頭盔套在頭上後,說:「拿!咁樣得啦?」
「唔係呢回事呀!我都叫左你唔好跟埋黎啦!你唔記得上次幾危險咩?知唔知,你差D冇命呀?」小殺不由得焦急起來,慌忙說道。
「收皮啦妳。如果唔係我開槍嚇走左眼罩女,妳可能已經死埋添啦。」
少女的忍讓與溫柔令何夕琛愈來愈得寸進尺,連說話也變得不客氣了。也許,他早已忘了她的真身是可怕的殺人魔。
小殺聽到了何夕琛那自我意識過剩的發言,不禁呆住,半晌說不出話來。
明明是他害小殺錯過了殺死眼罩女的最佳機會,但他卻以為自己立下大功,自我感覺良好。
他到底哪來的自信呀。
在多番勸阻無效之下,何夕琛也跟上來了。二人,依舊在K樓中行走。
「……冇辦法,唯有見步行步啦。」
就算他任性,就算他是她的包袱,她還是絕對不會放棄他。
如之前所說的,小殺和何夕琛已經在K樓探索了快一小時。在這一小時內,小殺已經大致上摸熟了這層K樓的環境,地圖已經在她的腦海構成雛型。她已經記住了四部升降機的所在位置,若要她馬上走到其中一個指定升降機之中,也是輕而易舉。
至於那個連著後樓梯的隱藏出口,他們並沒有發現。由於他們沒有使用過後樓梯,所以不知道那道門將會塗上跟牆壁一樣的保護色,而且這次的出口收在較隱蔽的地方,他們遍尋不獲也不奇怪。
事實上,除非由後樓梯進入,否則要發現那道門差不多是不可能。
這天的發現,讓小殺得出了以下結論。
「依家既場地,比到盡都係四到五個足球場夾埋左右大細。前幾日既K樓行左幾個鐘都搵唔哂四部LIFT,不過今日行一個鐘到就搵哂……好明顯,K樓會愈縮愈細。不過咁仲好,要搵人殺起上黎就輕鬆得多。」
在探索的過程中,小殺也有發現物資,但是藏有物資的其他房間似乎都有被搜刮過的痕跡,應該藏有武器的木箱全部空空如也,而紙皮箱內只有少量剩餘食品。
「到底係邊個搶哂我地D野……」她咕噥著。
無可奈何之下,他們只有用殘存的火力繼續進行遊戲。儘管無法增強自身的裝備,但小殺覺得這次的探索收獲頗豐。目前的她有地利的優勢,若跟其他住客開戰也不見得會太過輸蝕。
更何況,為了迎擊眼罩女,她還準備了特別的道具。
小殺唯一擔心的,是何夕琛這個不明朗的因素。
雖然何夕琛常常惹她生氣,而且又不溫柔,但是她絕對不願意何夕琛死去。
她最大的願望,只是被何夕琛記起而已。如果沒有喚醒他的回憶而迎來終結,不是太悲哀了嗎。
一念及此,小殺輕咬嘴唇,守護的決心變得更為強烈。
時間無聲無色地流動,二人逗留K樓亦已超過一小時,也就是說他們不會受到分數重整的威脅。正當小殺猶豫是否要把死鬥留到之後的日子時,小殺聽到不遠處傳來了腳步聲。
說是輕靈,未免過於愉悅;說是平實,未免過於平淡。
小殺聽得出,腳步的主人有著殺人的決心。
「唔好行住,阿琛!」小殺伸手示意停止行動。
「吓?又點呀。」
小殺以食指按著嘴,表情非常嚴肅。何夕琛只好保持安靜。小殺攝手攝腳地走到角落的位置探頭一看,赫然發現了眼罩女的身影。
不遠處的眼罩女,全身散發著一種「擋我者死」的氣魄。她臉上包著紗布,腰中插著一把日本刀,但最亮眼的,還是是她手上的漆黑兵器。
「UZI……鳥茲衝鋒槍!」
小殺倒抽一口涼氣。她沒想到眼罩女竟然會持有這種致命的熱兵器--之前跟她交戰時,小殺已經深深領會到對方的強大,而現在的她,只會更加危險。
果然,她的預感得以應驗。
「……喂,點呀,小殺。」何夕琛有點不耐煩了,於是問。
「阿琛。你即刻返上樓。我見到眼罩女啦。」
「吓?我都未……」
何夕琛對如今事態的嚴重性一無所知,居然還以正常的聲量交談。為了不暴露自己的行蹤和省下解釋所耗費的時間,小殺決定狠下心腸。
「阿琛……對唔住啦。」
何夕琛還未來得及反應,腹部便傳來一陣劇痛。
「嗚呃……」
在他意識到重擊腹部的正是他的同伴小殺前,他就已經陷入昏迷,軟灘灘地倒下了。小殺趁機把何夕琛抬起,把他收在某處的障礙物堆之中,以免被人傷害。
確認了何夕琛安全暫時得到保證,小殺在踏足K樓後首次露出笑容。
是的。只有這樣,小殺才可以全力以赴跟人撕殺。
另一方面,雖然小殺剛才的舉動已經盡可能抑制發出聲音,但還是驚動了眼罩女。眼罩女開始朝往小殺的方向走去。
「今次,我一定會殺死妳。」
兩人心中所想的,並無二致。
「出黎啦。我知有人係度。」
眼罩女向著發出動靜的方向說。
雖然她的說話聽來是想跟對方交涉,但她拿著衝鋒槍的手指關節卻沒有放緩。她的殺人惡意,昭然若揭。
由於眼罩女的武器是遠距離槍械,小殺很清楚若妄自暴露身影,只有死路一條。她靠在牆邊的死角,細心聆聽眼罩女作出做每個舉動時所發出的聲音,判斷對方的確實位置。
踏。踏。
眼罩女的腳步聲愈來愈響亮,開始接近自己。
小殺唯一的徬身武器只有那把蝴蝶刀,武器上的差距,無疑令小殺陷入更為不利的狀況。可是,那就代表她注定敗死收場嗎?
不。小殺知道自己還有機會。
就算自身的動作再快,也快不過敵人的手指扣動板機,這點小殺很清楚。因此,要確切地對她造成傷害,就只有突襲一途--是的,在對方錯愕,未來得及反應時攻擊對方的要害。
錯愕與震驚,就由她來製造吧。
小殺笑了笑,從口袋拿出了那樣東西。
眼罩女緊繃著臉,全副精神都在戒備著。在她的視野裡,任何可疑的地方都已經鎖定了準星,只要有任何風吹草動,她有自信可以隨時立即鎖定,並開火。
突然,前面的轉角處發出了非常奇怪的聲音。
「啵嚶。」
眼罩女舉起槍,準備鎖定那個可疑的死角。她很確定,聲音是從那邊傳來的。
「啵嚶。」「啵嚶。」「啵嚶。」
聲音突然變得頻密,眼罩女不禁內心發毛。
「搞乜鬼。」她這樣聲著,然後大步走往那邊。她的衝鋒槍,已經完全鎖定了那個範圍。
就在這個時候,一個紫色的小型物體突然快速地蹦了出來,在猝不及防下,眼罩女本已失明的右眼被擊中了。
「嗚!」
被擊中的地方卻沒傳來劇烈的痛楚,而那東西很快就向其他方向高速蹦跳。眼罩女感到莫名奇妙,但她沒有忘記反擊,向著那個位置掃射了一秒左右的時間,防止對方趁機靠近。
「噠噠噠噠噠。」
這次是眼罩女首次開火。
開槍時產生的後座力、槍口冒出的火光與傳來的硝煙味道,讓眼罩女意識到它的殺傷力絕非玩笑。只要有它,她相信就算對方繼續耍花樣,還是逃不過被她殺死的命運。
不過,她有點在意剛才的東西。
「頭先既……係彈彈波?」
眼罩女看了一眼剛才彈彈波蹦向的方向,當她再次回首時,便被眼前的七彩繽紛所震攝。
十數個彈彈波,衝著自己跳來--
「啵嚶。」「啵嚶。」「啵嚶。」
眼罩女只有一隻眼可用,所以視野比一般人狹窄。小殺就是看準了這點,所以在下樓前帶備了她最喜歡的玩具,彈彈波。
她想,這些彈彈波應該會對眼罩女,帶來非常大的干擾吧。
小殺的計劃奏效了,而眼罩女亦如預想般進入硬直狀態。那樣的話,現在就是最好的突襲時機。她混在彈彈波堆中,準備向眼罩女的要害突刺--
「去死啦!」
「鐺!」
然而,那並不是刺中肉體的質感。
在千鈞一髮間,眼罩女以槍枝擋住了她的攻擊。接著在下一個瞬間,地上傳來了「哐啷」的清脆聲音。
「……咩話?」
待小殺回過神來時,眼罩女身後突然噴出了一團濃煙。
眼罩女在驚愕間也沒有失去戰鬥本能。
她,非但在震驚中擋住了小殺致命的一擊,而且還在倉促間作出了最適當的判斷。她知道小殺若要傷害自己,便只有近距離攻擊這個途徑,為了跟她拉開距離,她便以身體所造成的死角,在不被察覺下埋下煙霧彈,讓小殺無法再作狙擊。
不論是運動神經,還是判斷能力,眼罩女也是頂級的。
小殺當然明白眼罩女行動背後的意義。面對這樣的強敵,小殺覺得有點興奮,腎上腺素不斷提升。
如今,戰場多了煙霧這個因素,二人的對決,亦變得不再明朗。
「妳果然有資格畀我殺呀……嘻嘻。」小殺心中冷笑。
雖然煙霧彈所散播的氣體理應對人體無害,從眼罩女沒有帶上防毒面具這點也得以證實。但是,小殺仍擔心煙霧會瀰漫到何夕琛的位置,從而令他驚醒,為她的狙擊帶來影響。
在殺人追逐戰真正開始前,她必須率先把這個問題解決。
小殺把心一橫,把煙幕彈踢向遠處。
「哐啷。」
當金屬罐子在地上不住滾動時,小殺已經高速奔跑。如預想般,她聽到了身後傳來一陣機槍掃射。
「焦焦焦。」
那是子彈擊中地板的聲音。從聲音來判斷,大概走慢半步就會被擊中吧。
小殺躲在附近的掩護物中,對目前的形勢進行分析。
她知道眼罩女埋下煙霧彈的目的並不是為了逃走,如今,她一定在在某個地點準備伏擊自己。距離被拉開,對於沒有遠程攻擊的小殺來說,絕對不是理想的狀況,然而,在伸手不見五指的的濃霧中,她看到了轉機。
她還沒輸。
煙霧對小殺來說是必要的。沒有煙霧的掩護,她根本不能接近持槍的殺人狂。一般煙霧彈持續的有效時間,才不過是一分鐘左右。
「一定要係煙霧散去之前,殺死佢……如果唔係我就會輸。」
這次的對戰本質變成捉迷藏。誰首先找到誰,那就誰殺死誰。
雖然眼罩女有強大的火力,但她比想像中謹慎。她不會貿然開火,除了節省彈藥外,最主要的原因是,她會忌諱開槍帶來的反效果--那就是,暴露出自身的所在。
當雙方的視野都被煙霧所干擾時,她們可以依靠的只有聽覺。任何一個動作所發出的聲響,也會吸引敵人的注意。
要她開槍,要她自暴身影,小殺就必須製造動靜,引對方攻擊!
她拿出一個彈彈波,隨便往其中一個方向丟。
「啵嚶。」
「啪。」
「噠噠噠。」
小殺見到不遠處那隱約的火光,便不動聲色地往那個方向邁進。
是的。用彈彈波來聲東擊西,簡單而有效。小殺摸了一摸口袋,發現她還剩下三個彈彈波,她想,它們應該足以讓她埋近眼罩女吧。
可是,她的如意算盤,並沒有打響。
小殺丟出第二個彈彈波,它擊中牆壁,亦達成了製造聲響的目的。可是,眼罩女這次卻沒有開火。
小殺咬一咬牙:「唔通佢聽唔到?」
她又丟了一個出去,可是對方依然沒有開火回應。小殺「嘖」了一聲,心中暗叫不妙。
正因為彈彈波的聲音太好辨認,所以她才不會中計吧。那麼,除了彈彈波外,要不要以她真正的聲音,來引誘她攻擊呢?
於是,她在丟出最後一個彈彈波時,她也順勢叫了起來:「喝呀!」
哪怕對方開一槍也好。小殺暗自祈求。
然而,掩護之外還是一片死寂。
這樣的結果,讓小殺得知眼罩女也察覺到目前的形勢。是的。正因為她有槍,所以她才有以逸待勞的餘暇。
小殺焦急了。她知道只要僵持到煙霧一散,她便死路一條。怎麼辦?要不要賭一把,摸著煙霧,往眼罩女之前開火的位置走去呢?還是故弄玄虛,製造更多聲音?
她想了好幾個方案,但也被自己駁回了。
「唔得……太冒險啦。無論點,我都係確認唔到佢既距離同方位……」
面對眼罩女這樣的強敵絕對不能心存僥倖,只要下了一個錯誤的決定,就會恨錯難返。但是,她又一定要做點什麼。
小殺陷入了苦惱之中。
「點算呀……」
小殺的推測沒錯,眼罩女已經看透遊戲的局勢。就在她聽到彈彈波蹦跳的聲音後,思路清晰的她很快就看穿了那是小殺利用彈彈波搜尋自己的策略,亦發現當下這種環境對她是弊多於利,儘管煙團是由她親自散播。
畢竟,煙霧對眼罩女的唯一價值,只是幫助她解除小殺進迫的危機而已。這樣的話,最佳的應對方法就是不作出任何行動,這樣小殺會便一籌莫展。
事實上,眼罩女覺得自己跟小殺正面對決,自己也不見得會輸,因為她對自己的聽覺非常有自信。
只有一半視野的她,聽力會較強不是理所當然的嗎。
但是,她還是希望慎重一點。
兩大殺人魔也在持機待發。也許,這是遊戲進行那麼久以來最高水平的交戰吧。
就在這個時候,眼罩女隱約聽到了遠處的動靜--那是細微的腳步聲,而腳步的主人,漸行漸遠。
連這樣也聽得出來,也難怪眼罩女對自己的能力如此自負,可是,她卻高興不起來。
「唔通佢要撤退?」
在勝算低微的情況之下,撤退是無可厚非的,而如今正是逃走的最好時機--當濃霧一但消去,逃跑就會變得非常吃力。眼罩女自然明白這樣的道理,卻絕不願意接受這樣的結果。
跟小殺連番交手已經讓她心力交瘴,所以,她很希望今天和小殺來個了斷。
而明明只要再等一會,小殺就會死在她的槍下。
「無膽。」
眼罩女決定不再躲藏,狙擊逃跑中的小殺。
小殺正在快速奔跑,目的地是最接近的升降機。表面上她是在撤退,但實際上,她已經想出了應付眼罩女的方法,而要實行她計劃的第一步,就是必須暫時離開K樓。
她聽到了身後的眼罩女追趕的腳步,那就是說她上釣了。
然而,因為時間上的不足,她沒有時間帶著何夕琛離開。對於小殺來說,何夕琛的安危比她的性命還重要,要把他留在障礙物堆中,她實在非常不放心。但是,在非常時刻,她只有忍受憂慮所帶來的煎熬了。
「對唔住,阿琛!我一定會返黎接你!」
「叮--」
小殺進入了電梯之中,而眼罩女終究來遲一步,當她趕上時,大門早已關上。
「可惡!」
眼巴巴看著擊殺小殺的機會溜走,眼罩用力踢向升降機旁的牆壁發洩。
「砰。」
輕微的疼痛讓眼罩女得以冷靜,並意識到如今的對決尚未終結。她相信如果是小殺的話,一定不會就這樣收手的。所以,她伸手觸摸她耳上的藍牙耳機的按鈕。
小殺的升降機,是4號吧。
「啪。」
她選取了4號升降機的通訊頻道。
升降機通訊的特殊技能,應該可以派上用場吧。如今,她正在細聽小殺乘搭的升降機內的一舉一動,希望能找出一點端倪。
眼罩女知道若自己焦急起來,就可能無法聽見裡面的動靜了,於是,她馬上切換成心如止水的狀態。
必須心無雜念,並全心全意地聆聽,甚至是連她的心跳聲也要聽見!
「……嗄……嗄。」
「……咯、咯。」
然後,眼罩女聽到了。
耳機清晰地傳來小殺急促的呼吸聲,還有緊張的來回踱步,而那些聲音,證實了她的想法。
「果然冇估錯。(消音)果然諗住再返黎偷襲過。」
出賣小殺意圖的是她的來回踱步。因為,逃脫成功的人只會如虛脫般鬆一口氣,而不會因為不安、和防止自己懈怠而走來走去。
眼罩女,比想像中觀人於微。她確信這些潛意識的行為,就是小殺死亡的伏筆。
「叮--」
「軋軋--」
「噠噠噠……」
「軋軋--」
到達樓層後,升降機的門開與關上間隔極短,因為升降機內的人焦急地不斷快按關門鍵。種種跡象,告知了小殺將會馬上回歸戰場。
眼罩女笑了。
小殺這樣再次回歸的策略也許會殺她一個措手不及吧,但是,這必須在眼罩女沒有發現其動機的前提之下。遺憾的是,她還是算漏了眼罩女的特殊技能,就像之前跟何夕琛解釋時暴露自身位置時的失誤一樣。
眼罩女,就守在那部升降機之前。她可以預見,當大門再開之時,裡面的小殺就會變成蜜蜂窩。
如今,升降機內的動靜好像突然消失了一般,不過眼罩女沒有不虞有詐,因為她認為自己勝算在握。
「太遲啦。妳就算調整好心情,唔再呼吸,唔再郁都冇用。我已經睇穿哂妳想點。」
升降機前面的指示燈亮起,接著,大門緩緩打開。
「咔。」
眼罩女舉槍鎖定目標,準備扣下板機,然而,升降機之內,只有一疊疊由社工留下的白紙。
小殺不見了。
眼罩女在最後一刻抑制了開槍的衝動,因為她忌諱一但破壞升降機,就會即死的可能性。
可是,她感到吃驚是無容置疑的。
「無理由會咁架!」
要進入K樓,就必須動用到自己的卡片,那麼,她又怎麼不在場的同時,使用了升降機呢。眼罩女走到升降機之中,發現卡槽內仍插著一張卡--
然後,她明白了。
原來小殺並非沒有考慮過眼罩女的特殊技能,更甚至說,她在升降機中的呼吸聲和走動,是刻意的。就是這樣,眼罩女才會有小殺想再次下樓的錯覺。真相是,小殺在關門前的瞬間以最少的動靜走出電梯,而在離開前,早就把升降機的目的地調為K樓。
若果,在大門打開時,眼罩女來不及收手,就可以利用觸犯規則的懲罰把她消滅。
眼罩女無法相信小殺為了鋪排這樣的陷阱,不惜如此鋌而走險。
事實上,眼罩女猜中了一半,因為這只是小殺反擊的第一波攻勢。
跟眼罩女一樣,小殺也認為今天之內,她或自己其中一人必須死在這裡。所以,她才不會逃避,而如今的她亦已再次抵達K樓。
早在對戰開始前的視察,她就已經記熟這天K樓的環境,而這正是眼罩女所沒有的地利優勢。她記得2號升降機和4號升降機只有約二百多米的距離。所以,她選擇了使用那部升降機。
她想,在她從驚愕中回復之前,應該可以趕上,為她送上致命一刀吧。
在她奔跑之時,四周環境看來非常清晰,濃煙早已消散,也就是說,她不能再寄望外在的掩護,必須正面突擊。
絕對不容有失。
眼罩女已經進入了小殺的視野,如今的她,看來充滿疑惑。
「果然,佢冇中到我既計。既然係咁,呢個就係我殺眼罩女既最後機會啦。」
眼罩女聞聲轉頭,就看到了迎面奔來的小殺。她想開槍,但,似乎來不及了。
小殺高速移動時身子蹲下,把自身的可攻擊範圍縮到最細,直至進入了眼罩女無法看到的盲點。接著,小殺拼盡全身氣力,一刀斬向眼罩女。
「喝啊!」
這是她孤注一擲的狂擊。
刀鋒,在眼罩女身上劃出了一道極長的血口,從右肩膀蔓延到左腹。那是一個極為嚴重的傷口,如果要它癒合,大概需要縫上數十多針吧,
但也僅此而已。
眼罩女,並未失去作戰能力。
對於小殺來說,沒有一擊必殺就是失敗的結果。畢竟,小殺手上的只是蝴蝶刀而已,刀鋒不長是它最大的致命傷。
失敗意味著死亡。小殺,中門大開。
眼罩女忍受了痛楚,在盛怒之下,以拳頭重擊轟向小殺的頭顱。
「呀!」
小殺,如斷線風箏般在地上翻滾。雖然她看來十分狼狽,但她實際上是利用了衝擊的威力,拉開彼此的距離。
只有這樣,她才可以迴避眼罩女接下來的掃射。
只有這樣,她才可以走到最近的轉角回氣,並重整攻勢。
只有這樣,她才有機會反敗為勝!
正當小殺這樣想著,準備全力拔腿奔跑時,她卻在這個節骨眼失足,仆倒在地上。
「嘭。」「嗚呀!」
讓小殺摔倒的元兇,是她之前自己所丟出的彈彈波。她沒想到,為了對付眼罩女而備的秘密武器,竟然變成了她的催命符。
怎麼會那麼巧,踩中了彈彈波呢。
更糟糕的是,這次的摔倒傷及了腳踝,痛徹心肺。她已經跑不動。
幸運之神,彷彿離開了小殺。
「好痛……好痛呀……嗚。」
眼罩女的衝鋒槍,對準了在地上掙扎爬著的小殺。
「咔。」
「妳已經玩完啦。(消音)!」
「噠噠噠---」
眼罩女手上的槍口冒出星星火光,子彈,以高速往目標發射。
小殺知道自己在眼罩女心目中是除之而後快的存在,她也很清楚,眼罩女絕對不會放過這個千載難逢的機會。
就在眼罩女的槍口已經對準了自己之前的零點幾秒,小殺,拼盡全身僅存的力氣,以剩下的一足躍往走廊前的那個轉角。
結果,彷彿是為了補償之前跌倒的不幸。因為小殺的一躍,如奇蹟般躲過了被擊中的命運,她的身軀,亦得以勉強躲進走廊的轉角。
不過,這已經是小殺的極限了。她耗盡了所有體力,加上腳踝扭傷,如今的她,再也無法實行具體的迎擊計劃。
她知道自己徹底失敗了。
「……嗚。」
窮途末路的小殺,在趁眼罩女進入轉角殺死自己之前,往走廊處拋了一個手榴彈。
那是她能力所及的最後反撲。
她知道眼罩女一定可以躲開的。但,也許這能爭取多一點點時間。
最起碼,她想把最後的遺言留給何夕琛。如果,連跟他道別也做不到,不是太悲傷了嗎。
「轟--」
一陣爆風從走廊傳來,沙塵滾滾。
小殺,痛苦地站了起來,腳步躝跚地往何夕琛隱藏的地方走去。
扭傷腳踝的痛楚原來是那樣的不好受嗎?小殺現在才知道。她一拐一拐地走,每走一步,腳的筋骨與肌肉,好像便要撕裂了一般。
小殺暗自慶幸眼罩女還沒有衝過來,也許是忌諱她還有其他後著吧。但事實上,她根本耍不出什麼花樣。
她已經一無所有了。
連她的同伴,何夕琛也不在她身邊。
「阿琛……」
小殺這樣想著,何夕琛,就突然出現在她的面前。
何夕琛戴著頭盔,所以無法察知他的內在表情,但若把頭盔脫下,應該可以看到他那盡是靦腆的臉吧。
早在她們開戰之時,何夕琛便已經醒來了。他目睹了二人的激戰,但懦弱的他只是躲著,沒有出去支援小殺。
小殺高興地走到何夕琛的面前,儘管腳踝,痛得無以復加。
她的眼神,滲雜了喜悅、絕望與害怕。
何夕琛腦海剎那間出現了零碎的畫面。在灰白的記憶碎片中,他看到了一個梳著馬尾的小女孩在哭泣,她的表情,跟如今的小殺重疊了。
她們,都不約而同地渴求自己的援助。
那個人是誰?是小殺的童年嗎?可是,他印象中好像沒有這樣的一幕啊。
就在這個時候,走廊的轉角之外傳來機槍掃射的聲音。
死亡的威脅近在咫尺,恐懼使他不能動彈。先勿論與眼罩女正面衝突,就算是扶住快要倒下來的小殺,他也做不到。
「呃……呃。」
小殺卻在此刻微笑。她只是慶幸在這個時候能見到那個人而已。
「阿琛。過黎。」小殺跟她招手。
何夕琛勉強走了過去。
「我……已經諗到點樣反擊啦。阿琛。」
「吓?」
「我想借用你個頭盔。」
小殺還沒放棄。就在她遇上何夕琛時,突然靈機一動,想出了最後的反擊方案,而方案的必須品,就是那個電單車頭盔。
頭盔本來就是屬於小殺的東西,要取回也沒什麼不合理的。可是,怕死的何夕琛在意自身的安危多於小殺的性命,所以他猶豫,沒有任何取下頭盔的表示。
「阿琛……冇時間啦!再唔快D,佢就會攻入黎!」
在無何奈何下,小殺唯有把她的想法告知何夕琛,而這耽誤了一點時間。
「你一定要信我……」
何夕琛勉為其難地取下了頭上的頭盔。接過頭盔的小殺,一臉悽然。因為,如果她最後的反撲未能奏效,她就真的要和他道別了。
「阿琛,我淨係想要你個頭盔咋。你趁依家走啦……就算我失敗左你都唔會有事。而且,你唔係度,我先有信心殺死佢。」
任誰也聽得出那只是小殺不想連累對方的說話,但是何夕琛,卻不爭氣地依言走了。
聽著何夕琛的腳步聲遠去,小殺感到釋懷,同時感到孤單。
被何夕琛遺棄的她,孤身一人。
「依家就係決勝負既時刻啦。」
至於眼罩女,在迴避了手榴彈爆破後便有點謹慎,只是以機槍掃射試探,生怕小殺還有其他陷阱。
事實上,眼罩女的狀況不會比小殺好太多。畢竟,她胸前被小殺砍了一刀,鮮血不住湧出。她知道不能再這樣耗下去,必須速戰速決,然後回到社工處讓阿源療傷。
已經等了一段時間了,但那邊還沒有任何動靜。既然她沒有跟自己駁火的打算,那便強行突破吧。
這樣想著的眼罩女踏步向前,準備攻入小殺埋藏的位置--
然後,一個漆黑的東西呈拋物線,向眼罩女襲來。
「……頭盔?」
眼罩女停下腳步,下意識地側身躲過頭盔。而當頭盔落下到她的身後時,眼罩女就發現了不對勁的地方。
如果對方想作出反擊,應該會以用力猛丟的方式吧,這樣才會更具殺傷力,而且更難閃躲。
為什麼?
看著那個懸浮中的頭盔,一絲不安突然湧現。她的眼角往頭盔裡面一瞧,發現裡面有一個閃閃發光的東西。
「……弊!」
裡面藏著一個手榴彈。那是小殺身上最後的武器。
眼罩女識破了小殺的奸計,身軀亦作出反應迴避,然而遺憾的是,她發現得太遲。
「轟--」
炸彈在頭盔之中引爆,眼罩女無可避免地被卷入爆風之中。除了爆炸本身的威力,她的背部還插上了大量頭盔的碎片。
雖然沒有即場死亡,但她的身軀炸得血肉模糊,已經注定迴天乏術。
瀕死的眼罩女以強韌的意志支撐勉力站起。在她模糊的視野內,站著一個梳著馬尾,穿著白色連身裙的少女。
那個少女喘著氣,一拐一拐地走到自己的面前。
她知道,自己將會被那個少女殺死。
她不想坐以待斃,想要拿槍對著白衣死神,可是,她的右手卻不聽使喚。她往又下方一看,發現自己的右手原來被炸斷了。
然後,她看到少女拿著刀的手,畢直地往自己的咽喉刺去。
「噗。」「啪啦。」
她看到自己的鮮血不住飛灑,大概是大動脈被割斷了吧。
走到人生盡頭的眼罩女,不禁流下眼淚。
她的人生充滿悲傷,所以毫無留戀的價值,為了社工,她已經做好了隨時死亡的心理準備--眼罩女一直也是這樣想的。但是,當真正面對死亡時,她卻感到害怕與不捨。
她想起了與社工的所有回憶。
「我知道妳好唔開心……但係我真係希望妳可以振作!我想見到妳笑!」
「妳笑起上黎好靚。」
眼罩女一直埋藏自己的情感,看來好像對一切漠不關心,但原來早在那個時候,她的冰冷已經被社工的熱情所融化。
她還想再得到社工的關愛啊。
她還想看到社工得到幸福啊。
她還不想死啊。
「阿源……哥哥……以後就拜託你啦。」
「啪噠。」
眼罩女無力地倒下。
在她斷氣之前,她幻想起阿源和社工撮合成一對的畫面,而她,則作為二人所收養的女兒,像一個家庭般快樂地生活下去。
如果這個是童話的結尾,你說多好呢。
眼罩女微笑著,在Day 5的16:49:55迎來人生的終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