戀痕:被刪除的世界 (Remains Of Love: World Deleted): 第二章 旺角舞台 Mong Kok Stage
感受到雨點滴在肌膚上的輕盈觸感,一絲一絲的,就像積聚在簷篷上,順著邊緣漏下來的水滴。
一股涼氣從脊梁處傳上來,像電流一般,我反射性地坐起身,打了個噴嚏,繼而睜開雙眼。
身旁的地板上堆放著沾著飯粒醬汁的碗碗碟碟,有部分浸在水盤裡,四周的牆壁則是不太乾淨的米黃色,有些地方有著深啡色的油煙漬。我的衣服背面濕濕的,顯然是被地上流淌的髒水滲透了。
抬頭一看,原來是在茶餐廳後廚的天井旁,從這裡可以看到一方天空,滴滴答答,雨比我昏迷前下得更大了。
遠處兩個人本來正在急促的交談,見到我蘇醒,他們向我望過來。其中一個是剛才的道服男人,在他對面的,是個肥頭大耳、頭頂九點戒疤,穿著澄黃袈裟的老和尚。面目慈祥,就像寺廟裡的笑面佛塑像。
道士皺著眉頭,走到我的跟前,居高臨下的質問:「雖則你不是我們要找的人,但你會出現在那個時點,手上拿著『驅人』的盧恩文,顯然也不是無干人員。究竟是誰指使你做的,快說!」
看到簇新的校服被積水染污,我心頭無名火起,站起身來:「要提問的該是我吧,香港是法治之都,你們竟敢光明正大的當街傷人,知不知道我可以報警處理?」
道士與和尚交換下眼神,後者呵呵笑了起來。
「這位施主,我想你有些誤會。」和尚指向我上衣的口袋,也就是平時放袋巾的地方:「如果沒有那個替身,你已經死了。」
我摸摸口袋,那裡放著之前艾絲琳給我的塔羅牌——「吊人」。然而當把它取出時,我倒抽了一口涼氣,只見圖畫裡那個獨腳倒吊的男人,他藍色上衣接近心臟的位置,就像被煙頭燒穿似的,破開了一個小洞。
這時,我想起「吊人」的意義。北歐神話裡阿薩神族的主神奧丁,就是在世界樹尤克特拉希爾倒吊九天九夜,把自己獻祭給自己,從而獲得盧恩文字的奧秘。此外,吊人交叉的雙腳,形成一個十字架,就像聖伯多祿十字的逆十字一般,代表無上的犧牲。難道這張塔羅牌擁有甚麼特別的力量,替我擋掉了必死的一擊嗎?
想到這點,我沉默不語。
和尚瞥見我的神色,收起笑臉,向我走近一步,問道:「施主,你是否認識【緋紅曙光】的艾絲琳.岡納 (Isleen Gunner)?」
聽到某個熟悉的名字,我的瞳仁瞬間收縮。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我說:「甚麼艾斯林?我不認識。」
和尚深深的凝視著我的面孔,正當我心裡不安起來的時候,他「哈」一聲笑開,似乎鬆了口氣:「阿彌陀佛,不認識就好,畢竟跟那樣的危險分子結緣,可是大大的不妙。」
「危險分子?」這個名詞令我想起十多年前一場轟動的劫機事件,以及最近在世界各地發動對非戰鬥人員的襲擊的極端宗教分子。我嘗試把他們和艾絲琳聯繫起來,卻找不到任何共通點。
「當然,所謂危險分子跟世人的認知有點不一樣。」和尚似乎洞察到我的想法,接著解釋道:「如施主所見,我等不是一般人,多多少少掌握著一些超然的力量。那些危險分子,如果要打個比方的話,就有如芸芸宗教中的一些懷揣邪見的組織,彼等有系統的把無知信眾洗腦,從他們身上壓榨資金,宣揚墮落的教義。本來,這些組織頂多只能造成些許暫時的混亂,然而,有一部分人透過某些渠道學會了使用魔道的能力,無節制地擴大組織的影響力,結果都是悲劇啊,悲劇……」
和尚似乎憶起甚麼不堪回首的事,重重地歎了口氣:「那位岡納小姐繼承家業不久,入魔未深,可惜、可惜……」
心中雖仍有疑問,我緊張起來,追問:「可惜甚麼?」
「岡納小姐受到魔道指使,要來破壞此地的龍脈……」和尚頓了一頓,道:「若然真的這麼做,無論成功與否,必為我等正道不容。」
「究竟是甚麼狀況?」我抓住和尚的雙臂,大聲問道。
「小子,冷靜點…」道士把我拉開,說道:「你這麼理解就好了,風水學上的龍脈不單指山川走向,廣義上還包括一切聚氣之地。旺角的人氣,便是由重疊於此地的異空間的魔力泉,通過『窗口』,也就是現界的建築群,構築成凡人能夠承受的『場』所引來的。」
「難道說……」對神秘學有一定認知的我立即意識到不對路的地方。
「【緋紅曙光】雖然不知道魔力泉在異空間的座標,但只要把作為『窗口』的建築破壞,就能截斷旺角的龍脈。如果他們成事的話,以後……」道士認真的望著我:「就沒有旺角了。」
「但是,為甚麼她要這麼做?」作為一個香港人,了解到這個事實,我震驚了。
「出於政治與經濟上的理由吧?」道士解釋著:「畢竟此地作為我等的轄區,每年都可帶來不可計量的財富。」
不行,我要阻止她!
這時,我心中只有這個念頭。不能再讓艾絲琳錯下去了。
「其實…」我咬咬唇,終於決定坦白:「我是她的門生,一直跟她修習神秘學,那些符文,便是她要求我分布在特定位置的。」
面前的兩人沉默一刻。
「果然,這位施主是被利用了。」和尚拍拍我的肩膊,表示理解:「老枘是釋門的空然,這位是廣東首屈一指的結界師——原本道人。施主怎麼稱呼?」
「水月,一介學生。」我道:「我不會甚麼超能力,但我對岡納有一定了解,或許幫得上忙。」
空然擰了擰頭,道:「不可,太大風險了。」
我著急的一跺腳,道:「風險?我不在乎風險。難道要我看著自己的老師走上不歸路嗎?」
原本道人審視下我的表情,向空然點了點頭,道:「可以,不過事關重大,各方面都要聽我們的。」
「喂!」空然想要反對,卻被原本止住,後者說:「讓當事人自己決定。」
「好的,拜托了。」我決然點頭。
「那就這樣吧。」原本伸出手來,我緊緊的握住了。
於是,我和這兩個人達成短暫的盟友關系。
有一件事我沒和他們說,艾絲琳在去年十二月時已經在香港,前後整整九個月,如果是踩點的話未免太久。但如果說她本來就住在香港,也說不通,畢竟雖不明顯,艾絲琳的廣東話還是有口音的。但我想這兩人作為地頭蛇,沒可能不知道這點小事,也就不枉作小人了。
可是,總有點異樣的感覺,難道有甚麼細節遺漏了?算了,現在應該專注的,只有一件事。
拯救艾絲琳。
懷著這樣的心思,我跟兩個陌生人走上無人的街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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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不尋常,—點也不尋常……」原本道人摸了摸下巴,掃視一眼充滿陌生感的死寂街道:「以彌敦道為中心的複數街區已經完全清空為儀式場了,哪怕作為北歐系最擅長的『驅逐閒人』(Othala),也是了不起的規模。」
「倒不如說,對方根本沒有向公眾隱瞞的意思…」空然滿臉憂色,說道:「最令人擔心的是,從15分鐘前開始,與上層的聯繫已經被隔斷。彼等應該已經張開結界了……」
我們從茶餐廳正門走上街道,已步行十多分鐘,但是周圍的景物完全沒有變化,就像在迷宮裡兜圈似的,似乎街道的實際面積通過某種空間擴展的技術放大了。但就連我都能分辨到,周遭的氛圍和平時沒有太大的變化,所以,應該還是在同一個次元。
「你說,艾絲琳他們沒有保密的意圖,」這時,我問到:「可是,施展這種類型的魔術本來就瞞不了人啊,只要一些機關有心的話,整合一下路人的口供立即就能發現問題啊。」
「NONONO,你只說對了一部分,」原本道人搖著手指,道:「『驅人』的保密性的確與其規模掛鉤,但在小範圍內使用還是可行的;『驅人』的作用,便是使得附近的一般人產生一種『不知為何不想靠近這裡』的心情,而原本身處區域內的人,也會產生各種藉口,遠離現場,而且事後對相關行動的記憶會變得模糊、扭曲,所以想統一口供,是很困難的。然而,如果相同的情況發生在一個較廣大的區域,而使涉事人數達到一個臨界值,便可從『大家記憶中的空白點』推導出術式的使用細節。」
「呃…難道,艾絲琳她們根本沒考慮過後果?你看,畢竟你們也說過她的組織是危險分子。按常識來看,危險分子本來就沒必要為自己的行為負責啊。」
原本和空然對視一眼,接著雙雙搖頭。
那一丁點的疑惑再次湧上我的心頭,在我想要問清楚的時候,走在前面的兩人停住了腳步,原本伸出右臂護在我身前,冷笑道:「嘿,說到就到,他們來了。」
一陣不太整齊的腳步聲響起,我環顧一周,只見我們身處的十字路口,東南西北四個方向被二十來個男人堵住了。他們身著燙得很平的黑色正裝,眼神淡然而缺乏感情,一對上眼就泛起不舒服的感覺。仔細一看,他們手上拿著雜七雜八的道具,有疑似舊式燧發槍的火器,有刻著六芒星的金屬盤子,還有活像《哈利波特》電影裡魔杖的東西。
「你們是誰?艾絲琳的下屬嗎?」我指著他們,喝問道。
「……」黑衣人們不發一言,舉起手中的道具。
剎那之間,彈幕、火球、風刃、冰凌在我眼前如花雨般綻放開來。我不由自主的閉上雙眼,抱頭蹲下。
不過,預想中的痛楚並沒有到來。我張開雙眼,只見空然張開雙臂傲立著,而魔彈與魔力凝聚成的能量體,則如同定鏡一般,懸停在以我為圓心、半徑3米的弧形的半空,繼而像在鏡面反射一般,突然倒轉,向包圍著我們的人群疾射而去。
「蓬蓬蓬」,爆音傳來,一面面土牆升起,擋住反射回來的攻擊,然而煙塵過後,黑衣人都衣衫凌亂,很狼狽的樣子。
「嘿嘿,不用擔心,」原本笑道:「空然這禿驢是空間方面的專家。」
「啪啪啪啪」,一陣掌聲從不遠處傳來,我們循聲望去,只見一個少女穩穩的站在一輛紅色小巴的車頂上。
這個人我化成灰都不會認錯,正是教了我9個月神秘知識的艾絲琳.岡納。
「艾絲琳!你為甚麼要這麼做?」我歇斯底裡的向她大叫。
然而,艾絲琳只斜眼望了我一下,便輕佻的對空然說道:「不愧是時空雙尊的空然禪師,如果我沒有邁入內陣,應該也不是您的對手吧?」
「岡納小姐,以老枘之見,只怕閣下現在也不是老枘的對手。」空然淡然如水的說道。
「誒,真的是這樣嗎?」艾絲琳把玩著手裡的法杖,法杖頂端三塊花瓣狀的片子一時展開像蓮花,露出內裡的花柱般的杖頭,一時合攏起來,像一把倒轉的銳劍的護手。
「那個、是象徵武器嗎?」我想起關於小阿卡那牌的知識,在原本的耳邊問道。
「雖然這不是我的專業,但那個應該是集火元素魔杖(staff)、風元素魔匕首(athame)、水元素魔杯(chalice)、土元素魔盤(pentacle)四大屬性於一身的蓮花杖(lotus wand)。」原本悄悄的回應道。
這時,艾絲琳停下手中的撫弄,眼神忽然變得銳利:「我真的想試一下呢!」
驟然間,閃光爆裂,我們原先站著的地方出現了一個直徑10米的球狀深坑,其面積巨大就像月球表面的環形山一般。而我則被原本拉著,經過短暫浮空後落在街道的一角。
「那、那傢伙,是真的想要殺了我啊?」我結結巴巴的道,神色訝然的看著痕跡周圍像骨牌般倒了一地的黑衣人:「而且連自己人也不顧及……」
「【原力轟炸】,忽略一切複雜的儀式、詠唱,強行驅使尚未賦予屬性的宇宙能量,容易誤傷是一大缺點啊。」艾絲琳隨意地揮動蓮杖,一隻隻炎青色的蝴蝶,從其頂端成群飛出,似流光般鑽進倒地黑衣人的軀體裡,外露的傷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復原。隨之,黑衣人們搖搖晃晃、泰然自若的重新站起。
「阿彌陀佛,」空然的身形扭動一下,重新出現在巨坑的中央:「岡納小姐的作為,令老枘也不免心起慈悲之怒,要知苦海無邊,回頭是岸啊……」
「…偽君子!」艾絲琳神色不改,嘖了一聲。
「罪過罪過……」空然雙手合什,宣了聲佛號:「那老枘不客氣了。」
我眨眨眼睛,空然已經不在原地了,他驀地穿越近十五米的距離,來到艾絲琳的面前,一爪向她衣領抓去。
艾絲琳不動如山,臉上掛著戲謔的冷笑。當空然的手爪觸及她的時候,卻恍如無物的穿了過去。
「星光體投射嗎?」空然眉頭深鎖。
「縮地成寸…我今天總算見識到了。」艾絲琳無動於衷的說道,輪廓像海市蜃樓般歸於虛無:「可憐啊可憐,一班不被信任的人。」
漸漸只剩下艾絲琳的餘音:「屬下我就帶走了,喔,還有,破壞龍脈其實是個玩笑啦。」
黑衣人們尾隨她的後塵,一個個變成影子,消失不見。
一場大戰的唯一證據,只剩下路中心的深坑。
雖然好像是擊退了敵人的樣子,原本和空然的表情卻一點都不輕鬆。空然一臉深思,道:「不是來破壞龍脈嗎?沒可能啊,都布置這麼久了……」
原本沉吟道:「聽她的言外之意,難道……」
空然的面容唰地變得蒼白,道:「壞了。」
原本瞧了瞧我,說道:「要盡快趕到那裡,但是前提得先破解這個名為『西西弗斯滾石』的幻陣。」
「交給你了。」空然說完這句後,盤膝坐在地上,閉上眼睛,似乎進入了類似禪定的狀態。
原本從懷裡取出一個看著像羅庚的東西,開始唸唸有詞的按某種規律踱起步來。
越發覺得這兩人有些很重要的東西在瞞著我,但現在也沒辦法知道真相,乾脆也坐下等待起來。
不知從何時起雨愈下愈小,然後悄悄地停了。原本重重地踏出一步,然後從東北的某個方位響起玻璃爆碎般的聲音,他呼出一口濁氣,說道:「好了。」
空然慢慢站起,目光炯炯有神,道:「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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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究竟是怎麼回事,為甚麼走著走著來到這裡了?」我不可置信的道。
我驚訝是有原因的。現在我們所在的地方,是作為地標的一間購物商場,樓高十五層,有近200間店舖,連接四樓與八樓的一組電梯,更是本地最長的商場扶手電梯之一。
「我們本來以為他們的目的是破壞龍脈,想不到有更深的圖謀……」原本掏掏耳朵,然後手指一彈,指間的污垢不知飛到哪裡:「說來話長,首先我問你一個問題,沒有神通的人類是怎麼使用法術,或者魔術的?」
「不是很清楚,難道不是畫畫陣圖、唸唸咒文便完事了嗎?」我模稜兩可的答道。
「不,歸根究柢,是法力,或者說,魔力。」原本把食指放在唇上,好像在說秘密一般:「透過周天循環或魔力迴路,把體內的生命力、體外的界力,精煉為法力或魔力,藉以驅動符咒、靈裝等魔導具。」
「實際上,任何魔導具都有其本有的外置迴路,因此,就像電路一樣,沒有內置迴路的凡人是無法連結的;甚至有些西洋的教派,直接把人造的魔力迴路植入到體內,藉以達到速成的效果。」
「有雜質的魔力的直接輻射會對人體造成不良的病變,我們之前提到的『窗口』,便是把自然而不純的魔力泉通過稀釋,達到聚氣而不影響凡人的效果。」原本得意洋洋的說:「魔力的供給,與魔力的控制,同樣重要。」
「在這個商場建成前,本區因為魔力亂流得不到控制,一直是知名的紅燈區,黃、賭、毒猖獗,在種下某件天材地寶後,透過與本有魔力泉的聯動,才收束了這股瘴氣,為這區注入新活力,成為了繁華地段。」
「也就是說,這件天材地寶的價值,遠在旺角的龍脈,甚至是魔力泉本身之上嗎?」我若有所思的說道。
「沒錯,緋紅曙光的真正目標就是它。」原本打了個響指:「可是提取這件法寶,除了要知道它在異空間的座標外,還要解開重重封印,有這麼大的異動,絕對會驚擾我們,而解封不是一時三刻能完成的。」
「所以,才需要佯攻!」我一拍手,終於明白。
「就是這樣。」
「『驅人』是有時限的,準備好就開始吧。」空然在旁提醒道。
「知道了,別催我啦。」原本單膝跪地,手放在地板上,合上雙眼,似是在感應甚麼。
「他在幹嘛?」我奇問。
「打個比方吧,你平時打開收音機聽電台節目時,也會調校一下頻率吧。」
「是啊,那又怎樣?」
「此方宇宙就像電磁波譜一樣,從無線電到伽瑪射線,分為多個不同的空間,我們平時感知到的,極其量是像可見光那樣少數的部分,而原本道友現在做的,就是探測出現異動的空間的『頻率』。」
「頻率?這就是你們一直所說的『異空間』嗎?」
「彼等應該是於潛伏香港的這段期間,透過西洋巫師們用以尋找地下水、金屬、石油等資源的尋水術,找出存放法寶的空間座標的。由於我等也不知道那個確切的位置,也只能以回溯這個折疊起來的空間的魔力流,來追尋彼等的蹤跡了。」空然自嘲的一咧嘴:「『不被信任的人』,似乎真的是在說我等啊。」
身為這個轄區的負責人,不知道這種級別的重要物事的位置,本來就是不正常的,大概在魔術界的組織裡,也有各類人事問題吧。
就在我思考的時候,原本挺起身來,凜然道:「定位完成,要趕在那物出世前攔住他們。」
話音甫落,原本朝面前的空間,打出一個個法訣。動作起初很慢,爾後逐漸加快,直到兩手閃爍只見殘影。一道漆黑的裂縫在虛空裡慢慢撐開,等到擴大至一人長寬時,原本率先跳了進去。
「前路凶險,抱著覺悟過來吧。」空然說罷,徐徐步進裂縫之中。
此際,偌大的商場只剩下我一個,陌生的空曠感侵襲而來。我深吸口氣,拳頭慢慢握緊,踏入了那片未知的空間。
從另一邊出來時,我還以為空間移動失效了。因為周圍的景色,都跟之前一模一樣,附近一間連鎖時裝店的衣架上甚至還掛滿光鮮的衣服。唯一不同的,就是沒有供電的店鋪裡,充滿著一種不自然的光源,那光芒不是很熾盛,但是就像從無數方向普照而來一般,任何一件物體都沒有留下影子。
「不用驚訝,每個子空間都有細節上迥異的法則,多穿越一下就習慣了。」原本拍拍我的後背,道。
「阿彌陀佛,從這裡都能感覺到岡納小姐那龐大而異質的魔力波動。」空然垂眉道:「空間凝滯而固化,應該是被封鎖了,無法進行長距離的瞬移。」
「空然的瞬間移動,真相是神足通,又叫神境智證通,佛的六大能力之一,修到大乘階段,地極天涯,過去未來,沒有他去不了的地方。但是,這種移動手段是建基於『世界的流動』的,沒有流動,就沒有距離,也沒有時間。」原本自顧自的呢喃道:「這可是客場作戰啊……徒步上去吧,緋紅曙光的諸位會很歡迎我們的。」
我們收斂自己的氣息,循著靜止的扶手電梯,一路順利的登上四樓。沿途一個黑衣人都沒有,這種不設防的狀態,讓我們三人的神情更凝重了。
四樓是食肆的集中地,電梯的一端是桌椅羅列的美食廣場,樓層中央的空地,每逢聖誕節等特別節日,都會大肆裝潢布置,是商場的人流聚集地之一。
在那裡,艾絲琳屬下的西裝男,成一字的立正著,冷眼注目一步步接近的我們。
極目處,在通往由同一個集團管理的酒店的天橋入口前,矗立著一個雕像,一個少女背對這邊站著,靜靜的端視面前的雕像。
從她右手中的蓮花杖,可以得知少女就是把我捲進這個怪力亂神世界的始作俑者,艾絲琳.岡納。
細心觀看,只見雕像是一個頭戴鴨嘴帽、穿著工人服的男人,口唇張開成吶喊狀,雙足成弓步,左手緊握一支毛筆。剛硬的線條勾勒出其輪廓,給人一種腳踏實地的感覺。
「唯物主義者系列」,我來過這裡幾次,大致記得這個雕像的名字。
唯獨此刻,有三個戴著眼鏡,像是程式員的人物,捧著手裡的行動電腦,正在鍵盤上忙碌著,一道道弧光,在雕像的表面繞行。一個平時常常見到的展品,現在竟然充滿了令人畏懼的陌生感。
「何等堅固的壁壘啊……」艾絲琳似乎感覺到我們的到來:「花大價錢請來的世界頂尖的靈子黑客,竟然耗費三小時而解不開封印。」
「作為魔術沙漠的香港,真是值得誇獎的成就啊。」艾絲琳回過頭來,終於正眼望向我們:「三位賓客,歡迎來到為你們精心設計的最後舞台。」
「就讓精彩絕倫的節目,於此開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