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她跟我談了很多。
 
「你知唔知上次聖誕聯歡會,我見到條友比人塞啲粉筆紙巾入個口度,真係笑死我,哈哈哈......」
 
「嗰次我係學校地下當值,有人將醋當做豉油落係啲燒賣度呀!哈哈哈......」
 
有好幾次,我差點忍不住想問她男朋友的事,還好最後都忍住了。
如果我真的問了,就算她答了,滿足了我的好奇心,她整晚的心情都會陰陰沉沉。
 
若她想說,我總會知道的。




 
「啪!」
 
我放下手機,發現依雪將放滿各式各樣食物的碟放在我面前,而她口裡也早已塞滿。
 
「好唔好食呀?」我問。
 
「都ok呀,你試下?」
 
她拿起一塊薄餅放到我面前。




 
她的一雙眼睛張得大大的,雙頰被食物撐得脹鼓鼓,整張臉像是個半熟的蜜桃。
畫面美得令我瞬間呆住了,若是每天起床都能看到此畫面,那有多好啊!
 
我盯著她,久久不能作出反應。
 
直至她臉都紅了,我才稍微理解現在的狀況。
我咬著她給我的薄餅,若無其事地說:「真係幾好食喎,等我又去拎嘢食先。」
 
走出房間,凌亂的心跳佔領了我的聽覺。




我摸摸自己的耳朵,熱得像發燒一樣。
完蛋了。
 
......
 
說是唱卡拉OK,但實際上有大部分的時間都在吃東西。其餘的時間,我隨便點了幾首快歌炒熱氣氛,順便搞搞笑,接著依雪就自己發揮,不斷在唱。
 
聽著她唱歌,不論是視覺還是聽覺也絕對是種享受。
 
吃夠玩夠,離開時已是凌晨。
 
交通燈無意義地繼續自己的工作,縱使已沒人在看。
好像剛下過雨,路上一個個水窪中映著另一條不一樣的街道。
不時還傳出幾聲狗吠聲。
 




「係喎。」我找依雪聊天,免得她過份不安:「你小學寫『我的志願』嘅時候,寫咗啲咩?」
 
「做咩無啦啦講喱啲嘅?」她狐疑地看了我一眼。
 
「配合翻你嘛,你諗嘢都成日跳下跳下嫁啦。」
 
「你就跳下跳下......」她思考了一會,說:「我細個想做社工嫁,係咪睇唔出呢?」
 
「社工?點解呢?」
 
她吸了口氣,道:「幫人。」
 
我笑說:「哇,你擺明Hea我嫁喎。」
 
「嘻,你理得我啫。咁你呢?你張『我的志願』寫咗咩?」




 
「哈......你有無諗過,有人嘅志願係做小偷?」
 
「之前就無嘅,自從我親眼見到有條友係我面前搶嘢......」她不屑地瞄了我一眼:「其實你點解會做賊嘅?」
 
「你有無諗過,如果全世界每人捐一蚊比你會點?嗰啲人又無咩捐失,而你又變咗世上最有錢嘅人。」
 
我繼續說:「但係有腦嘅人都知喱個方法唔可行。所以我咪諗住迫佢地捐囉,每人偷幾十蚊,唔會對佢地嘅生活帶黎影響,我亦赚到錢生活,何樂而不為?」
 
她說:「咁你偷得幾多年?十年?廿年?去到你五六十歲嘅時候仲可以爬黎爬去咁偷嘢?」
 
「嘿......咁六十歲嗰陣就唔係咁偷嫁啦,到時用嘅係經驗。」
 
在茶餐廳,有不少老前輩,和他們聊天時,也聽過不少故事。
 




「唉......咁嘅人生邊有意義嫁。」她道:「你死咗之後,乜都無淨。無貢獻留低,又無惡名留低。無人記得你。」
 
「咁總會有人識我嘅......」我說。
 
「咁當識你嘅人都死曬呢?」
 
我無言以對。
 
她慢慢地說:「其實唔係話一定要好似啲偉人咁名留青史先算係成功,但只少要試過係時間上面留低自己嘅足印囉。我覺得。」
 
時間......
 
她突然抬頭微笑看著我:「聽完之後,有無除咗小偷之外嘅理想職業呀?」
 
仔細一想,她的話也不是無道理。




 
如果一生只取基本生存需要,那我的人生應該會挺沒趣。
 
既然要在其他人心中留下回憶......
 
「應該係......做老師囉。」我說。
 
「噗......」她聽後一下子爆笑。
 
「咩啫,做老師幾好吖,又多假放,得閒又可以同啲學生打下波。」我說。
 
「你......你咁嘅成績,做咩老師呀?哈哈哈哈哈......」
 
「咩呀?我讀書好勁嫁!」我說。
 
「點勁法呀?你唔係差唔多包尾咩?」
 
「話曬我考第一百二十名,全級一百四十人,姐係我都贏咗二十幾人。」我故裝驕傲地說。
 
「哈哈哈......」她一邊大笑一邊打我。
 
「做老師幾好吖,加油啦!我係B班等你。」
 
「哈,B班。點入呀?」我說。
 
要由D班考進B班,至少要進步七十名,而這七十名的差距,不是一時的努力能縮小的。
 
「你有個目標就入到嫁啦,想做老師,咪以老師為目標不停溫書囉。」
 
我的目標......怎會是當老師?
是在B班的你啊。
 
「好啦好啦,盡力啦。」我說。
 
繼續前進,漆黑的街道靜得連自己的心跳與呼吸聲都聽得清楚,帶來幾分陰森。
 
也許是長年累月養成的本能,我突然感覺到有人正注視著我們,我立即將注意力放在我們旁邊的巷子裡,發覺幾個黑影與我們迎面而來。
 
怎看都是不懷好意。
 
「喂。」也許靜了,依雪感到不安,她隨便找了個話題,說:「啱啱都未講完,其實你係咪真係唔可以唔偷嘢?」
 
那幾個黑影漸漸化為四人,個個渾身刺青,其中一個更臉色發紫,腳步輕浮。
該不會是吸了毒吧?
 
不過就算不是吸了毒,絕非會跟我們打招呼的善男信女。
 
「有時偷嘢學翻黎嘅嘢會好有用嫁。」我說。
 
話音未落,前面幾人就衝向我們。嚇得依雪想往後跑。
我立即拉住她。如果只有我一人,一定逃得掉,但依雪就很難講了。
 
她驚慌又疑惑地看著我。
 
「打劫,咪撚走呀!」那四人說。。
 
轉眼間,人已快到我們面前。
 
她拼命想往後逃,但我緊緊地捉住她。
現在不能跑啊。
 
我看著前方的四人:「你去殺曬佢地,我幫你報警,自衛殺人最多坐幾年。」
 
「你係咪玩嘢啊?」她快哭了。
 
「好喇講真喇。」我收起嬉皮笑臉思考了一會。
 
我轉為看著她:「你留係度,我叫你走你先走。記住未叫你走都唔好走,你跑唔贏佢地。」
 
她點頭。
 
那四人亮出刀。
 
「男嘅拎鳩曬啲錢出黎,女嘅除衫。」四人中,吸了毒的那紅衣人色迷迷地打量依雪。
 
真想插盲他雙眼。
 
我摸摸她的頭,說「你信唔信我。」
 
她點頭。
 
我微笑:「好,加油。」
 
一說完,我便往反方向跑,留下依雪一個面對四人。 
 
「哈!你睇吓佢?自己走撚咗唔理你喇!哈哈哈......」身後傳來四人的嘲笑。
 
我聽後回頭到依雪身邊低聲說:「唔好除衫喎。」
 
未等她回答,我又跑走了。
 
離開剛才的巷子後,我爬上旁邊的一幢未建好的樓宇,於陽台間穿梭。
 
本來陽台間的空隙很大,加上我正穿著牛仔褲,所以移動得比預期慢。
 
大約過了一分鍾,終於回到剛才的巷子,我站在陽台上,居高臨下地望下去。
所有人都收起了刀子圍著依雪,但只有那吸了毒的正對她毛手毛腳。
 
雖然順利到了這位置,但我正豫疑該不該照原定計畫做。
因為實在太噁心了。
 
在我的下方,那人已試圖扯下依雪的衣服。
 
他媽的。
 
唉,反正只是噁心到他們。
 
我解開褲子的拉鍊,對準他們三人。
沒瞄準紅衣人,免得濺到依雪。
 
淡黃色的水柱伴隨「淅瀝淅瀝」的水聲灑在四人頭上。
他們起初是疑惑,後來發現了陽台上的我。
 
「屌你老味!夠薑落黎吖仆街仔!」
 
「好呀!」我說。
 
接著便一躍落在他們後面,由於陽台也不太高,我翻滾減輕衝力,再順勢用離心力將兩人絆倒。
 
突然手臂傳來一陣刺痛,我用盡全力的力氣,一拳打在餘下一人的臉上,他悶哼一聲後立即倒地。
 
回神一望,發現手臂上已出現手掌長的血痕。
 
唉,打架果然阿泉會比較合適。
要是他們兩個在的話,事情就好辦多了。
 
我數了數地上的幾人。
怎麼少了一個?
 
原來那紅衣人仍沉醉於自己的性慾,根本沒察覺這邊的打鬥。
我衝過去一腳將他踢開,用旁邊的垃圾桶蓋套住他的頭,再狠狠地踩了一腳。
 
「帶套安全啲呀柒頭!」我忍不住再補一拳。
 
回到依雪身邊,我蹲下問:「無事嘛?」
 
她搖頭,但好像還是驚醜未定,全身不斷颤抖。
 
我整理一下她的衣服,說:「好喇,無事喇。你走先啦。」
 
「記住唔好報警喎,我唔方便。」我尷尬地說。
 
她似懂非懂地站起來,望著一地開始爬起來的人,好像終於明白現在的狀況。
 
「你洗唔洗踩兩腳先呀?」我指著地上的紅衣男。
 
「緊係要啦。」
 
她提高右腿,「呯」一聲地踢在他下體。痛得他縮成一團痛苦呻吟。
 
這場面令同為男人的我也倒抽一口氣。
所以說,任何時候都別得罪女人。
 
「好喇,你要走喇,佢地差唔多起身喇。」我說。
 
「咁你呢?」她問。
 
「我OK嫁,陣間Whatsapp你啦。」
 
她還是狐疑地看著我。
 
「真係得嫁,佢地追唔到我,你快啲走啦。」
 
她豫疑了幾秒,還是跑走了。
 
我將視線放回剛爬起來的三人,至於紅衣人,他還躺在地上。
 
呵。
 
「我喱排有啲熱氣,唔知好唔好味呢?」我怕他們還想追依雪,所以再加一句挑釁。
 
「含撚啦你!」三人同時提刀衝向我。
 
好,花半天搞這麼多,終於見效了。
 
我側身一閃,剛好躲過他們的攻擊。但他們三人攔住了整條路,很難突破。
我沒理由向著依雪的方向跑吧?
我跳向左邊的牆壁,左腳一蹬,順勢越過他們。
 
落地時右腳卻傳來一陣刺痛,低頭一看,發現小腿上有條手指長的傷口。
 
反應真快。
 
我回頭,發覺他們已在我身後不夠兩步的地方。我連忙加速向前跑。
 
終於到了最難的部分,現在我既要和他們保持距離,不被他們傷到,又不能拋離太遠,他們追不到我,自然會回去追依雪。
 
真麻煩啊。
真想直接翻過這面牆,坐車回家。
 
再回頭,原來已與他們拉開了距離,於是我便放慢速度。
誰知我右腳突然踢到一件硬物,整個人仆倒在地上。
 
今次真的仆街了。
 
我連忙爬起來,但背上還是被刀尖劃過,雖然傷口不深,血還是不斷流出。
 
痛死了。
 
依雪都離開快五分鍾,應該安全了吧。
 
我爬過旁邊的牆壁,到了巷子的另一邊。
 
他們應該爬不過吧。
 
我拿出手機致電依雪。
 
「喂?」電話傳出慌張的女聲,即使慌亂,但依然甜美。
 
「搞掂喇,唔洗驚喇。你係邊呀?」我說。
 
「我......係警署門口。」
 
「吓?」我嚇得瞪大雙眼。
 
「你遲少少打黎,我就入咗去嫁喇。」
 
「好彩啫。」我笑說:「好啦我翻屋企喇,你都翻去啦,自己小心啲。」
 
「你無事嘛?無受傷?」
 
背部又傳來刺痛,我忍不住悶哼一聲。
 
「唔......無事呀。好啦收線喇,聽朝仲要翻學,早啲訓啦。」
 
收好電話,我加快腳步,很快便回到家。
一路上,滿身的傷口不時傳來刺痛。
要盡快治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