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浪狗: 第三節 外來狗隻

夜漸深，唐樓有亮燈的幾戶也相繼關掉，似一切也消失，只剩下昏黃街燈影照下的空間。
昏黃與漆黑交叠的街道上有兩隻狗並排前行，三腳與烏嘴。
烏嘴問：「點解我哋要巡邏？」
「唔⋯唔。」三腳支吾以對，因為他從未想過這問題：「咁哩個地方係我哋，唔可以俾其他狗係道行。」
「其他係道行我哋有乜損失？」
「會食我哋啲嘢！」
「哩道啲人都搬走咗好多，都好難執到嘢食，就算執到都驚有毒唔敢食，只係食白髮婆婆啲飯。看守住大笪地乎近咪得囉！唔洗巡咁大範圍，加上我哋少咗兩隻。」
三腳感慨不已：「我好掛住喇叭，唔知佢現在生活點樣，有人養嘅生活應該比我哋好。」
「唉！」烏嘴嘆了一口氣道：「怪眼死咗跟住喇叭又無咗，老旺咁講係唔想大家傷心。喇叭俾人收養機會好低，多數俾人食咗。」
三腳問：「喇叭咁污糟都有人食？」




「有啲人食得好拿渣架！我已前聽老旺講，佢哋會斬開我哋一件件，落一種調味料叫南乳煮，好香！」
三腳瞪大眼：「好香又點呀！咁恐怖，同類啲肉你夠唔夠膽食？」
「我哋係流浪狗，食得落肚就要擺入口。」
「你會唔會食我？」
烏嘴想了一會道：「無得食可能會，但某部份我唔會放入口。」
三腳想了一想，相對一笑。
烏嘴繼續道：「被你拉開咗話題。縮細巡邏範圍點呀！你去問下沙皮同唔同意？」
三腳斜眼瞄一瞄烏嘴：「你同我講咁多嘢都係想匿埋後面，要講自己講唔好推兄弟上前。」
烏嘴話風一轉：「我唔記得簽到！」立即走回剛經過的路牌，抬高一條後腿撒尿。
三腳低聲向烏嘴耳語：「你望向我望的方向，街尾位置你見唔見到有隻狗，唔似自己友。」




「埋去逗佢。」
兩狗沿路截返，慢慢走近街尾在街燈光線後的黑影。那黑影突然一個小小跳躍轉身急步離開，似被驚嚇。
三腳與烏嘴亦轉為急步追上，相方愈走愈快變為奔跑追逐，三腳少了一條後腿抓地不穏，在轉一個急彎時後腿跣腳跌到在街上滾了兩轉。他強忍痛楚奮力爬起身，隨即大叫：「有敵入侵呀！」
烏嘴亦放慢腳步得以大聲呼喊：「快啲嚟幫口呀！」
沙皮及老旺聽到呼喊立即前來增援迎面攔截，那隻外來狗急剎轉向繼續逃跑遇上先前追趕他的烏嘴。烏嘴不敢迎面撲擊只作勢截擊，對方恐防陷入被包圍的情況下不敢糾纏，向另一邊橫街走，再轉向一道通往大笪地的大路。
沙皮、老旺及烏嘴對他窮追不捨，當他到達大笪地想衝出馬路橫跨四條行車線去馬路另一邊，就在此時三腳攔腰撲上，兩隻狗在行車道上纏鬥，從後趕上的沙皮急急剎停在大笪地，沒有上前加入打鬥，還喝令手下不要上進攻。
三腳被對方以後腿用力撐開，那時聽到首領急召回來的號令不再上前搏鬥，那隻外來狗亦趁機逃往馬路另一邊。
三腳拖着受傷及疲累的身軀返回行人路，伏在地上不停喘氣。
沙皮與其他狗隻不吠不叫，一字排開面向對面馬路， 馬路對面在行人路之上除了剛才逃脫的狗另外還有兩隻狗。
兩隻狗站得挺拔，直視對面行人路上的沙皮與其他狗。那隻剛才逃脫的狗伏在地上稍稍休息，起來與另外兩狗似在交談，之後轉身向行人路旁的摺閘底部矮身穿過。




那道摺閘用鐵網及角鐵焊接而成，高度超出兩層樓。摺閘之內漆黑一片，在黑暗之中，一雙又一雙發亮的眼精在移動，一時消失又一時出現，摺閘內不知有多少狗隻來回走動，而他們一直在注視着對面街的狗群。
這種沉默對視的凝重氣氛，比起對罵吠叫的形勢更為緊張。
肥妹打破凝重的氣氛，遲遲到來的她看見沙皮與其他狗齊集大笪地望向同一方向。
「我聽到話有敵入侵，係咪真架？」
烏嘴道：「對面地盤班狗。」
肥妹走上前看看馬路對面，退後數步想轉身離開，在猶豫之間。
老旺道：「肥妹唔洗驚，依家獨自四圍走好危險，留返係大笪地。」
沙皮問：「三腳，你傷勢點樣？」
三腳已經站起身：「我無事只係俾隻嗅狗啲牙割損少少。」
沙皮問：「夠竟發生乜嘢事？」
三腳答：「我同烏嘴巡邏見到條友係我哋地頭行，埋去逗佢即走咪追囉！」
老旺道：「對面地盤都興建咗好耐，班狗從來唔過嚟。」
沙皮問：「佢哋數目有幾多？」
老旺答：「唔清楚，佢哋有地盤工人俾飯食，不過車站就快起好，起好會趕走晒所有狗，佢地遲早全面入侵。」
沙皮問：「剛才那隻是否來探路，睇睇這邊環境？」




烏嘴搶道：「唔一定有預謀計劃，可能條友自已八卦走過嚟四圍咁啱被我同三腳見到。」
「你總係喜歡唱反調。」沙皮一臉不悅質問：「我見到你攔截對方時無盡力，點解？你係咪有意放對方走？」
烏嘴被質問得啞口無言。
老旺察覺沙皮話聲漸響，似對烏嘴動怒，向沙皮道：「暫時唔好係道討論，繼續留意對面。」
時間慢慢過去天色也漸亮，狗群相繼散去結束了整晚的對視局面。
還未到黃昏時分，肥妹早已躺臥在大笪地等待白髮婆婆前來派飯。沙皮與老旺亦一早到來，不只是為了白髮婆婆派的飯。黑夜追逐事件已過了幾天，再沒有外來狗隻闖入，更令闖入的動機難以猜測，但經過這幾天觀察得出一個可信的結論，每逢派飯期間對面行人路總是有兩至三隻在徘徊，引頸張望。
估計當晚這隻狗是為了尋找食物而闖進來，相信對面地盤的狗群食物不足，也許是狗隻數目增加或食物供應減少，較弱的狗難在狗群中爭取足夠的食物。
老旺問：「如果派飯時候對方過來，由得佢哋加入一齊食好嗎？」
沙皮道：「一隻過得嚟又嚟另一隻，之後全部都過晒嚟就不得了。」
老旺道：「我哋原本的數目以不及對方多，又失去兩名成員，依家最需要加入新成員。」
沙皮道：「佢哋唔係單獨流浪狗，本身無屬於其他狗群。佢哋食咗哩邊淡飯就一定效忠我？你都講過地盤完工佢哋會全部被趕走，到時大舉入侵。打起上嚟會唔會打返以前嘅舊相識？佢哋全部都信唔過。」
老旺道：「我哋唔清楚對方內部情況，未必所有成員都齊心向外，信任係最好嘅招攬，要人忠心就要信對方。不如搵機會同對面部份狗接觸。」
沙皮怒道：「我講咗信唔過！同對方接觸，俾佢哋知我哋情況！」
「咁就全世界都唔好信。」這把說得細聲而語調冷冷的一句話是來自後方的烏嘴。
沙皮轉身怒目瞪着烏嘴發出低沉的嗚嗚叫聲，烏嘴低下頭不再說話，站在烏嘴身旁的三腳很少見到沙皮對手下發怒，想出聲解圍又不知到說什麼好。




老旺解圍：「三腳烏嘴，兩隻嘢咁早嚟到唔去撞下班影舊區嘅人？」
三腳道：「烏嘴，我哋去走多個圈撞下有無影相龍友。」
三腳與烏嘴剛轉身走，被沙皮叫回來。
沙皮道：「肥妹發情期就到，可能會引到對面街啲狗過嚟，大家加緊巡邏，遇到對面街班狗就大聲吠喝走對方，唔好同對方埋身咬。我哋數目唔夠對方多，傷一隻少一少。」
「睇下嗰面！」在不遠處的肥妹大叫：「他哋睇下嗰面！」
眾狗循妹肥所望的方向望去，看見一隻狗從遠處跑來，跑來方向的盡處有一輛小型貨車，就是當日被拐走喇叭的車。
肥妹跑上前，沒有錯就是喇叭，即使距離甚遠也能認出是喇叭。兩狗別後重逢高興得蹦蹦跳。
沙皮、老旺、三腳及烏嘴隨後跑到眾狗跟着返回大笪地，一邊行一邊講，你一言我一語問喇叭，被拐走後的遭遇。
「啲人捉咗你去邊？」
「嗰到好多同類全部分開囚禁無得四圍走，不過地方乾淨，有飲有食仲有人幫我沖涼。」
「我仲以為班人捉咗你煮嚟食，點解會放你返嚟？」
「可能佢地以為我唔好吃，哈！哈！」
烏嘴向三腳打了一個眼色，再減慢腳步溜後三腳跟隨，兩狗交頭接耳。
烏嘴壓低聲音問三腳：「你覺唔覺喇叭講嘢唔似前咁聲大大，依家陰聲細氣？」
三腳道：「你講開就發覺，係啲語調有啲怪⋯⋯你睇下佢兩條後腿中間，唔見咗啲嘢。」




烏嘴一看嚇得張口結舌，兩狗對望一會。
三腳問：「好唔好問下佢發生乜嘢事？」
烏嘴答：「人哋唔講就唔好問啦！」
喇叭被愛護動物組織選中為「捕捉、絕育、放回」計劃的狗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