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就談談『殺人計劃』。」日言並未被國強的諷刺刺中:「你要殺的人,名叫林幸子。給你,這是他的照片。」

國強拿起照片看了一看,他要殺的人是一個三十來歲的男人,國強再找不到其他形容詞描述他。簡單來說,他就是一個沒有任何特徵的三十來歲男人。

「日言,你的忍笑功夫進步不少啊!說起這種話來還能一臉嚴肅,真不容易。」

「為了讓談話能夠繼續下去,或許需要一些憑證。」男孩突然插話。話畢,他看著國強,然後指著日言。國強的視線下意識地跟著他的指頭移動。

國強看到日言的長髮一下子變短,短得只剩一兩公分左右,暗綠色的頭皮清晰可見。頭髮很短但頭髮很多,到處生長包括不應該生長頭髮的地方,例如臉頰、耳朵、後頸、肩膀、手臂、手掌、小腿等等。在這些地方的頭髮長約一公分,一束一束無序地分佈……日言變成了頭髮男人!





國強下意識往後退,可日言或頭髮男人前進的幅度大大高於他後退的幅度,一閃間他已被日言或頭髮男人抱個滿懷,動彈不得,活像許願猴。不,並不全然動彈不得,陽具正迅速長大,動彈得不得了。國強臉頰清晰感覺到對方毛髮的觸感,太多毛髮太多觸感;眼角餘光亦明明白白瞥見長著頭髮的鼻頭和耳洞。可陽具感知到的實相明顯和主人有著巨大差異,美女與野獸的差異。

「春去花還在。信念足夠堅強,就能夠有意識地創造實相。」男孩一邊看著國強掙扎一邊說。

國強掙不脫頭髮男人的緊纏,長大後的陽具亦只好硬挺挺的頂住對方的下腹,而他覺知到的「對方」是一名樣貌可怖的中年男人。不知道是因為他的頂撞還是別的原因,頭髮男人的陽具亦蠢蠢欲動起來,而且順理成章地慢慢變成具有攻擊性的硬物,硬碰硬無可避免變成互相頂撞的對峙局面。這使國強生出一種應然的不滿,一種羞憤。

「人來鳥不驚。活得足夠警覺,就能夠突破本能恐懼的限制,做出基因之上的選擇。」

突然,頂撞變軟變柔而且轉移了陣地向上發展,變成世界上最柔軟溫暖的撫慰。剎那間,國強的挺立忽地得回他急需的合法性。在他懷裡的已經由頭髮男人變回日言,如果確曾發生過變化的話。國強感受著日言乳房在他胸口擠壓的觸感,一些小東西在他體內亂竄,固執黏滯頃刻失據,黑白二分互不相干的層流被導入中陰狀態,變動空性逾越四千形成擾流。擾流沒帶來心如鹿撞,與合法性亦無關。擾流,只是對應然的一次諷刺,對空性的一次致敬,對大地母親的一次回歸。





「估計憑證已差不多了。」男孩說畢,日言也從國強懷中退出。

國強楞楞地站了好一會才又開腔:「我……咳咳,我只想知道一件事。你是日言嗎?」

「她是日言,你也是日言,當然我也是。」男孩搶答。

「小豆丁,我知道你不簡單,我知道你禪語懂得不少。但你可以內斂一點不搶答不搶腔嗎?」

「為什麼要內斂?我只懂得坦陳,別的都不懂。」





「很好!證明你還有點正常小孩的氣質。」

「只是你不正常而已。」

國強不再管男孩,逕自轉向日言問道:「怎麼樣?你是日言嗎?」

「我是日言。」

「總之在她內,日言的成份比你多也比我多就是了。」男孩繼續搶腔。

「半個小時後,林幸子會在這棵塑膠樹旁邊經過,你一直跟著他。然後在十五樓A座殺掉他。」日言突然話鋒一轉。

「甚麼?」

「在十五樓A座殺掉他。」





「哈,這就是你所謂的『殺人計劃』?」

「對。」

「哈,跟蹤他,然後幹掉他,這也算計劃?我要怎麼幹掉他?跟蹤時要是被發現又怎麼辦?萬一我打不過他又怎麼辦?還有,十五樓A座又是甚麼?為什麼非得在一間屋子裡殺人那麼愚蠢?」

「很好,一下子想出那麼多問題,證明你對事情認真起來了。」男孩說:「在物理上,你不需要做任何事情。你只需要出現在對確的時間地點,那人就會死。換句話說,你殺他的方法是,存在。只是存在就可以。」

「我不明白。」

「你不需要明白。你也沒能力理解。照著做就行,其他事情不用管,別管。」

「我不喜歡你的說話方式。」





「如果我變成一個老男人,你感覺會好一點嗎?」

國強沒有回答,似乎在等待男孩變身。男孩沒變身,只是牽著日言的手,轉身離開。

「喂!別走!那……那我怎麼辦?」

「依計行事就是。」

「那……」國強一下子失去了所有勇氣,頹然坐倒地上,購物商場光潔亮麗的地板此刻能夠給他的,只有冰冷。男孩和日言沒有理會坐地求救的國強,的的答答地步過光潔地板,逕自走遠變小,在國強眼內慢慢消失。



第二十一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