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在夢裡默許的愛: 第二章:迷途
第二章:迷途
已經是第七天了,我沒有再夢到那個女孩。
怎麼說呢……我還以為一定可以再見那個女孩一面的,畢竟,之前我同一天夢到她兩次啊。
可惜,事與願違。
難道我們緣盡於此?
現在的我,被老闆強迫放一個月的無薪假期,我的同事也沒有例外。想深一層,老闆也無可奈何,我們的辦公室燒成這個樣子,應該無法繼續使用,上頭應該也在想辦法吧。還好保險公司願意賠償,要不然我們一定要做無業遊民了。
現在是早上十一點二十三分,當我在家看著電視的時候,電話忽然響起。
「早安。」電話傳來一句問候。來電的人是小魚,阿堅的女朋友。
「早安,小魚嗎?有關阿堅的身後事處理得怎樣了?」我問道。
「嗯,都已經差不多了,喪禮會在五天後舉行,希望你能出席。」她的語調聽上去非常平淡。
「那是一定的了,身為同事的我們只能盡這點最後的心意。」我道。
「我想,阿堅聽到的話他一定會很高興。」
在這個時候,我本來想說幾句安慰她的,不過看她那麼冷靜,我就只是輕輕的說一句:「不要太傷心。」
「謝謝關心,我已經沒什麼事了。」
我掛了線後,繼續看著電視。
我這幾天的生活都是如此頹廢,只是一直家看電視,吃飯盒和喝啤酒,真沒出息。更糟糕的是,意外當天正是發薪日,所以也代表這一個月我只能靠自己的積蓄過活。
我不可能問真瑜拿錢花吧,我也有男人的自尊。還好我平時有儲蓄的習慣,所以我還不致於會餓死,可是,一直在家游手好閒也不是辦法,所以我今天決定出去一下。
在很久以前,我就已經很嚮往背包客的生活了,一個人在不同的國家周旋和流浪,不是很自由和浪漫嗎?剛剛我也看完一套有關流浪的愛情電影,讓我對流浪躍躍欲試。
現在難得有這樣的一個假期,我想出去,去一個我不知道的地方。這裡是一個相當先進的城市,就算迷了路,也一定會有辦法找到出口。
心血來潮。就讓我去進行一場為期一天的小冒險吧。
我在一條大街上,走著。
走累了,就隨便上了一輛巴士,打算睡一個午覺。在閉目養神時,腦海不斷浮現起之前跟夢中女孩相遇的時光。
她在夢裡的一舉一動過於深刻,實在揮之不去。
為什麼,我會那麼想再見那個女孩?是單純為了道謝?還是為了證實她的存在?
「哥哥,你很有趣,我很喜歡你。可是,我們到此為止了。」
她不是說到此為止的嗎?那為什麼她還要再一次出現在我的夢境?
不,這不是終結。
一定會有重見的一天。
過了一會,我張開了眼睛,發現公車上一個乘客都沒有,不安感油然而生。我按了鈴,示意自己會在下一站下車。車子在這條陌生的道路行駛,使我胡思亂想。
他是不是想把我帶到人跡罕至的地方,搶走我的財產……還是綁架?
下了車之後,我拍了一下自己的額頭,覺得自己太過杞人憂天。誰會綁架一個無業游民?再說,是我自己亂上車才會搞成這樣吧?
我環顧四周,發現自己在一個很偏僻的地方。除了柏油路外,四周都是草木,杳無人影。
「這裡是哪裡?」我不自禁的問。沒有回應,只好自己慢慢探索。
我以為這種由命運決定自己旅程的方式很灑脫,其實不然。我走了兩個小時,四周的環境都沒有怎麼改變。汗流浹背的我,已經快不行了。
天色漸漸變黑,而我仍在路上行走。
回去巴士站嗎?最後一班車已經開走,也就是說今天不太可能回家了。
我拿出手機,打給真瑜。
「喂?」電話另一端的聲音。
「是我。今晚啊……我有一點事,可能今晚回不了家,所以不用擔心。」我怎樣也不能說自己在冒險吧。
「啊?為什麼?你在哪?」真瑜問道。
「放心吧,是私人的事,就這樣吧。」之後我掛了線。
是不是太不負責任呢。
還好,走了一陣子就看到了一家雜貨店,而附近,好像是一個零星的小村落。我進去跟雜貨店的老闆說:「很抱歉,我不小心迷路了,天色已晚,今晚能不能在你這邊睡?」
那個雜貨店老闆看起來年紀老邁,神情略為憔悴,獨個兒看守著這家小店,看上去有點愴涼。幸運地,他並沒有拒絕我的要求,只是微微點頭,帶我往雜貨店樓上。
樓上,理所當然是老闆的住所了,看上去有點古舊。
「吃了晚飯沒?」他問。
我搖頭。
「那我泡個快熟麵給你吃吧。」
雖然他看似沒什麼表情,不過他的慷慨和友善確切地傳達了,心裡不由得湧出一陣暖意。
吃過了晚飯後,跟他聊了一下,知道他的妻子早已離世,而他有一個兒子,在五年前出了市區工作後,再也沒有回來。他雖然盡是說自己兒子的不是,但可以肯定的是,他內心仍記掛那個昔日的孩子。
而我目前身處的地方,叫作「陳家村」,人跡罕至,會來這裡的,基本上只有迷路的遊客和偷渡客。後來知道原來自己走了很多冤枉路,在雜貨店附近,便有個巴士站,準時每小時一班。
聊得累了,他便把他兒子的房間讓出來給我住。房間整理得十分整齊,也許是為了期待自己的兒子隨時回來吧。
躺在床上的我感到十分無聊,於是我未經主人的同意便往書架走去,準備拿起一本書細閱。突然,一個奇怪的書名吸引了我的目光:追夢。
是啊。
這幾天,現在我不是正在追尋著夢裡的那個她嗎?
我從書架拿起這本書,首先隨意地翻一下,然後看了看這書的引言。
* * *
對現實的人生感到厭倦嗎?想實現奇怪的妄想卻苦無他法?想在迷茫中找到一絲快樂?清醒夢(Lucid dreaming)是可行的方法。
由荷蘭醫生Frederick Van Eeden在1913年提出,後來甚至用作心理治療法,稱為Temiar Senoi Technique,在平日使用可以感到快樂,減少抑鬱症的風險,同時亦可增強記憶力等等。
本書將會介紹清醒夢的原理、做清醒夢的好處、所有做清醒夢的技巧和訓練,希望使讀者對夢能有更深的體會。
學會控制自己的夢,成為自己的夢的導演,找到自己的歸屬。
* * *
夢也能控制嗎?真的使我大開眼界。我趕緊翻到目錄,看到做清醒夢的方法少說也有五至六種。
連做夢也有那麼多學問,我不得不敬佩那些精神學家。
我的手不經意地再次翻到引言那一頁,眼睛停留在「找到自己的歸宿」這句上。
我不屑地笑了起來。
難道看了這本書的人,會視夢為歸宿,而捨棄真實嗎。
雖然我對引言嗤之以鼻,可是我也對內容很感興趣,整個晚上我都在不斷翻閱。這本書說厚不厚,只有差不多兩百頁,以我閱讀的速度一晚差不多就看完了。
雖然我很想把書借走……不過我還是有點自覺的。已經打擾了人家一天了,我想我還沒有厚面皮到那個程度。
大約記住了做清醒夢的方法時,天也開始亮了。
店家主人比想像中更早起床,而且他還為我準備好早飯。
「謝謝你啊。如果不是你好心收留我,我可能要露宿街頭了。」我吃過了白粥,滿懷感激說。
「不要緊,反正平時也沒什麼人來,有空過來玩玩吧。我知道附近有一個野戰場,你也可以叫你的朋友去那邊玩一下。有時那些年輕人玩完之後會過來買冰棒,托他們的福我的店才不會倒閉。」
「嗯。一定會的。」
「說回來……」老闆和睦的神情一消而散。「昨晚,你應該沒有好好睡吧。」
「咦?」
「看你的黑眼圈就知道了。是床睡不慣嗎?」
「不是啊。」我連忙搖頭。
「還是因為……看書看得太過入迷呢?」
被發現了嗎?我想,大概是他叫我吃早飯時看到的吧。回想起來,我私自翻摷書架的行為也挺沒禮貌的,於是我慌忙向他道歉。
「對不起。」
「你看的那一本書,叫『追夢』?」
好尷尬。感覺,就好像被發現看AV,還被大聲指出自己看的專輯名稱。
「啊。那本書的作者是腦科權威Stephen Laberge,出版日期為1995年,這本書對清醒夢的研究非常詳細,市面上還有多國譯本……」雜貨店老闆琅琅上口道出書的詳細資料,讓我大感詫異。
難不成,這個人是不得了的大人物嗎?要形容的話,就是在深山隱居的仙人那種感覺……
深不可測。
也對,區區一個雜貨店老闆,家裡怎麼會有那種書呢。
「為什麼你會對清醒夢有興趣?」他問。
「沒有,我只是看到書名很特別才拿來看的……」如果跟他說是為了跟夢中少女相見,大概會被認為是瘋子吧。於是,我隨便搪塞過去。
「這是工具書,不是小說。除非有濃厚興趣,絕對不會有人熬夜看通宵的。」
「呃,對。就是覺得,能做自己想做的夢,也沒什麼不好的吧?」
我打了個哈哈。本來,我以為這只是輕鬆的日常對話,然而那個人接下來所說的,卻是嚴厲的指控。
「你對現實不滿,想從夢中取得現實無法獲得的東西……可以這樣解讀嗎?簡單點說,就是逃避。」
追求控制夢境被解讀成逃避,說怎樣也不能接受。是啊。就像苦悶的人生需要一點娛樂,所以才有遊戲、電影這些娛樂媒體。控制自己的夢境,不也是同一道理嗎。
「這個……說得有點太過份了吧。」
但是,念在他的留宿之恩,我也不便亂發脾氣。
「夢和現實的最大分別,就是夢會有醒來的一刻。如果是沒法醒來的夢,那這個夢,就會變成真實。」
「呃……」
無法理解他那意味深長的話語,他的態度,似乎在訴說清醒夢是禁忌一般的存在。
我有點猶豫了。
道別過後,我依照雜貨店老闆的指示,在不遠的巴士站等侯,果然過了不久就聽到巴士的引擎聲,這次的短暫旅程亦得以終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