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在夢裡默許的愛: 第十三章：婚禮
是阿堅。
阿堅深情地注視著籠裡的小魚，小魚也淚眼汪汪地看著阿堅。
他們的表情，都不約而同帶著思念與遺憾。
突然，那個鳥籠開始自行崩裂瓦解，變成粉末。他們之間再也沒有間閡。
沒有說任何話，他們馬上來了一個擁抱。他們的擁抱，像是一瞬間，但也像是海枯石爛。
現在可以功成身退了嗎？我一看紗兒，只見她不住的向我打眼色和做著奇怪的表情，好像在指責我怎麼這麼遲鈍和不解風情。我笑了笑，心裡默默為他們祝福，再慢步離開。
我們走了一段距離之後，背後傳來阿堅的聲音：「等一下！」
回頭一看，發現阿堅正牽著小魚的手快步往我這邊奔跑過來。
阿堅他本來體胖，跑起來氣吁吁的。當他來到可以和我談話的距離時，已經上氣不接下氣，而身邊的小魚則一直掃著他的背，讓他的呼吸順暢起來。
「真是的，那麼急跑過來幹嘛？你應該好好珍惜和小魚相處的時間嘛。」我半開玩笑地說。
終於，他停止了喘氣，說道：「不是啦，我只是想親自跟你說謝謝。如果不是你，我可能再也不能與她相見了。」語畢，他伸出了他的右手。
我和他握起手來。我感到他的手在微微顫抖，看了一下他的臉和眼神，便知道他是由衷的感激著我。
說實話，雖然我明白他的心情，但他這樣看著我，我也覺得怪不舒服的。我只好別過頭以開朗的口吻道：「別這樣說啦，這樣多難為情。反正只是看看能不能幫過忙而已。」
「咳咳。」紗兒輕輕咳嗽了一下，他們的目光才往紗兒照去。也許現在他們才發現她的存在。
「對了，這位是？」小魚問道。
「喔，我來介紹一下，她名叫紗兒，是她教我如何走進妳的夢境的……」
「啊？」小魚滿臉疑惑。
說回來她對夢的事一無所知，那麼要告訴她這方面的事嗎？這個時候看到紗兒不住的揮著手搖頭。
她又再跟我說悄悄話：「讓她有一個美好回憶就好！畢竟夢的事最好還是不要讓太多人知道……而且說不定她還不能接受這個現實啊。」
也對，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真相並不重要，只要她現在高興不就可以了嗎？
阿堅和小魚都對紗兒介紹了自己。本來他們的自我介紹內容並不特別，不過當阿堅開口時，紗兒笑不攏嘴。我不知道她在笑什麼，於是問：「怎麼了？」
「沒有啦，叔叔說話時我看到你的下巴折起來了，看起來很滑稽！」
紗兒還真老實，居然毫不掩飾地說出心底話。
阿堅和小魚一愕，也哈哈大笑。
「哈哈，她很有趣啊。對了，真瑜呢？」小魚問道。
在小魚眼中，我和真瑜是一對關係良好的情侶。我想，她問我有關真瑜的事也是平常不過，只是聽到這個不應被提及的名字時，我的心沉了下來。
「真瑜？那是誰？」紗兒好奇地問道。
我可不想讓紗兒知道真瑜的存在，於是趕忙轉換話題：「她最近有些事呢。那我們也差不多要走了，你們便繼續好好相處吧？」
「啊，說回來，我也是有求於你才叫住了你的。」阿堅。
「怎麼了？還有什麼要做啊。」我佯裝成不滿的樣子，擺成高姿態說。
「喔，這個……其實……」
「開玩笑的啦。有什麼事呢？」我不再緊繃著臉孔。
「呃……還是……」他仍在支支吾吾地說。
「真是的，讓我來說吧！」小魚輕輕打了阿堅一下，然後也有點不好意思地說：「其實，我們想結婚。你們……能不能做我們的證婚人？」
對啊。我差點忘記他們的關係好得本來可以結婚，只是因為一場意外，這才造就了一場遺憾。
「可是，我可沒什麼信心做得好啊。」
「不要緊啦，本來想找你做伴郎的，可是……拜託你了。」阿堅咬著嘴唇。
雖然他已經知道自己的死亡已成事實，但看見他不甘心的樣子，我知道不可能拒絕他。
「那好吧，我來試試看好了。只是，做得不好的話可不要取笑我喔。」
他們馬上笑逐顏開。
「對了，小魚，如果想這個婚禮更美滿的話，我想一個莊嚴而隆重的場合也少不得吧！想像一個妳心目中最美好的教堂吧。」
小魚是這個夢的主人，在這方面只得希望小魚能好好配合。在一瞬間露出了一絲迷惑的表情，但她馬上就點了點頭，閉上眼睛，聽從我的指示開始幻想。
一幢建築物無聲無息出現在不遠處。那建築物約兩層高，最特別的是這建築物主要由玻璃和白色框架構造。裡面花朵盛放，與其說這是一個教堂，用溫室花園來形容似乎比較貼切。
在裡面舉行婚禮應該會很浪漫吧。
「嗯，場地都準備好了，快點換上婚紗和禮服吧？」
我再次把目光轉向小魚。看來她也習慣了夢中那些不合常理的事，毫不猶豫地繼續幻想。
然後，他們的衣著的確起了變化。阿堅的黑色禮服出奇地合身，看上去朝氣蓬勃和風光滿面；而小魚臉上亦化上了淡淡的妝，婚紗像雪般純白，佈滿蕾絲的設計也不由得使我看得出神。
「看上去真漂亮啊。」我不禁說道。
紗兒悄悄地用力捏我的大腿。
「人家今天成親啊，怎麼能這麼失禮呢。」紗兒面帶笑容說道。她是說得沒錯啦，可是我的背傳來了一股涼意。
「對不起。」我強忍著疼痛沒有叫出來，為了不樣他們看到我的臉扭在一團，我低著頭說。
我咳嗽了一下，繼續自己作為證婚人的職責：「當然，最重要的還有戒指。現在能否把戒指給我呢？」
我話還沒有說完，小魚便把戒指盒遞過來了。看來她也想得很週全，早就想好了戒指的原型。
我把盒子打開，看到一對應該是用白金打造的戒指。上面刻有了特別的花紋，看起來不奢華但不失高雅，實在巧奪天工。從她設計婚紗、結婚場所以至戒指，我才知道小魚是一個很有品味的人。
然後，我們一起步進了玻璃的溫室。
「已經全部準備好了，現在我們開始結婚儀式。」我收拾好了心情，以最真誠的腔調說道。阿堅和小魚都帶著微笑等待我主持婚禮，至於紗兒，則站在一旁，以好奇的目光見證婚禮的過程。
「那麼，請新郎和新娘，起誓。」
我低聲默唸了阿堅的名字。
「是。」
「你願意娶妳身邊的女子為你的合法妻子嗎？不論疾病或健康、順境或逆境、富裕或貧窮、快樂或憂愁，在有生之年始終忠於她，直到離開世界。」
我只是模仿著電視劇的結婚場面，說出了結婚誓詞。儘管如此，我也不自覺變得神色凝重，大概已把自己最有威嚴的一面表露出來吧。
「我願意。」阿堅堅定地說。
然後，我也對新娘重覆了同一段話。
「我願意。」小魚甜蜜地說。
「那現在，請交換戒指，作為二人誓言的信物。」
我打開了裝了戒指的小盒，交了給阿堅，然後，他把戒指套在小魚的左手無名指上。接著小魚也拿起了另一枚戒指，替阿堅戴了起來。
「二人的誓言在天主面前，將成為真實又永不改變的羈絆，直到永永遠遠。我現在宣佈，面前的這對男女將結為夫妻。接著，請為彼此送上誓約之吻。」
他們二人聽見我的話後，互相的臉龐開始靠近。
他們的嘴唇彼此相觸，進行著如此意味深長的吻。矛盾的是，這個吻不代表他們將會長相廝守，反之夢完結後，他們會再次陰陽相隔。
兩人在親吻之中，都不其然流下眼淚。
「現在，我已經是你的妻子了。」吻完結後，小魚甜絲絲地說道。
「嗯，我已經沒有遺憾和牽掛。謝謝你，阿希和紗兒……還有，謝謝妳……一直以來也這樣愛著這樣的我。」
是告別的話語。
小魚眼淚再次不受控制的落下。
小魚低聲說道：「不要緊的，我們……是在夢裡，對不對？我們明明還能在夢裡再見的。我們……還沒有結束的啊。」
阿堅搖了搖頭，苦笑道：「不，我的心願已經實現了，我想我也是時候跟你說再見。」
就在這個時候，阿堅的身軀開始發著亮光。他身上散發著的光芒看起來很耀眼和神聖，可是我知道這不是好的徵兆。
我看了一眼紗兒。紗兒，落寞地解釋：「一個靈魂是因為有著遺憾才停留在異空間……如果他的遺憾消除了，自然就得到了解脫。」
「那他會怎麼樣？」我急不及待地打斷她的話，問道。
「我不知道。他可能會去了天國，也可能轉世。總之，他不會再作為一個魂魄在那個空間裡飄浮。」
原來是這樣的嗎？我有點想要怪責紗兒，想問她為什麼不告訴我這點……像這樣讓他們得而復失，不是太殘忍了嗎？
「阿希，我由衷的感謝著你們。現在的我雖然有點依依不捨，但我絕對是快樂的。」
不明白。為什麼他可以這麼高興？這樣真的可以嗎？
阿堅深情地看著小魚，準備作出最後的告白。
我冷靜了下來，想要見證著他們最後的一刻。
「小魚，還記得我們如何走在一起嗎？想起當初告白的時候，我還真的很緊張……我還以為妳會嫌我胖，但想不到妳竟然爽快答應了……我知道自己條件不好，本來，結婚對我來說，應該是是痴人說夢的。」
「不是啊。不是啊。」小魚飲泣。
「所以，如果能夠和心愛的人結婚，我便心滿意足了。謝謝妳實現了我的願望。」
小魚想要緊緊抓著阿堅的身軀，但她並不能觸碰他。他的手，已經穿過了阿堅，而他已經漸漸變得透明，意味著他靈魂快要燃燒殆盡。
小魚不住的哭泣，阿堅想要輕輕的撫摸她的臉，但他的手接觸不了她。他苦笑，續道：「我希望妳能快樂地生活下去。如果，有一個男人對妳好的話，妳便接受他吧！我不能給妳幸福了，但我希望有第二個人能好好照顧妳。」
「我才不要！我知道，你雖然是不帥，但你的心地才是我喜歡的！你怎麼可以叫我去找別的對象呢？我不可能會找到第二個會這樣對我好的人了！」小魚哭道。
阿堅先是一副五味雜陳的樣子，接著，便笑了笑：「嗯，那種事就隨緣吧。只是，妳可不能被我束縛著！如果妳真的遇到了另一個妳愛的人，請不要在意我，放手去追尋另一場愛情吧！最要緊的是，妳一定要永遠的幸福快樂。」
「我……很快樂！所以，你也不要擔心！」
既然不可能再挽留著他，那就要快樂地道別。她馬上把眼淚抹乾，強裝出笑容說道。
阿堅也報以微笑，道：「我已經很滿足。還以為已經沒機會再和妳見面呢……雖然這次見面的時間，實在太短。不過，知道了妳的心意，那便足夠了。」
「你永遠，在我的心目中也是一個好男友，甚至是好丈夫。」
小魚表露出最真摯的笑容。
「嗯，那再見了，我的老婆。如果，我們的緣份能再長久一點就好了。」
說完這句話後，他消失了。
「再見，老公。」
他化身為數點白光，然後漸漸消退。「叮」一聲，他的戒指掉在地上。不知道他是否化身為戒指，但這是他所留下的東西。小魚一言不發地撿起了地上的戒指，然後跪在地上掩面痛哭。正當我打算安慰她時，紗兒拉著我，示意我們應該離開。
「我們回去吧。」紗兒說。
之後，我也不太記得自己是如何回去的，只是一直跟隨著她的指示，待我回神過來時，便回到了自己的夢境裡。
「對不起。」我突然說道。
「為什麼道歉？」
「我……剛才想對妳發脾氣。」
紗兒聽到了我的回應後，做了一個鬼臉，然後說：「我像是那麼小氣嗎？我還是可以理解你的心情的。只是我認為，這樣才是最好的結局。他們這次見面時間雖然很短暫，可是他把所有想交待的話都說完了，再也沒有後悔和遺憾，不是很好嗎？」
細想一下，覺得自己實在非常不成熟，而且也想得不夠周詳。我覺得十分慚愧，不禁低著頭。
「別這麼沮喪吧。今次的任務可是大成功喔……我還是要再稱讚你一下。」紗兒笑著拍拍我的肩膀。
是啊。我做了一件好事呢。我拍打了一下自己的臉頰，趕快讓自己振作起來。
「說回來，為什麼他們成親的儀式好像和我以往的不怎麼像？」紗兒問道。
回想起來，她曾經有過一段短暫又不愉快的婚姻。我決家避重就輕。
「啊，那是西式的婚禮啦，和中式的不太一樣。而且成親這個詞語已經落伍了，現在我們都說『結婚』。」
「是嗎？結婚喔。」她唸唸有詞，突然靈光一閃：「對了，那我們也試一下結婚怎樣？」
我不由得苦笑：「真是的，結婚可是一生的承諾啊。」
「我知道！我覺得和你結婚很好啊！而且，特別是那一番……叫什麼，好像是誓詞？聽起來真的很有趣！」
她真的明白婚姻的意義嗎？不過，知道她想和我結婚，我也感到滿心歡喜。
「真是的……那下次有機會再結婚吧。」
「嗯！一言為定！」
我們用尾指打起了勾勾，此時我想起了阿堅的事。
「對了……如果我和妳結婚，那妳會不會消失？」我有點惶恐地問道。
紗兒沒好氣地叉著腰說：「真是的！我最大的心願可不是結婚啊。」
「那妳的遺憾是……」
「不告訴你。」
言下之意，紗兒其實內心深處有著一個遺憾。我其實挺想為她完成心願的，但另一方面，我又不想她圓夢，從此消失。
我很自私吧。
所以，我也不去追問，在餘下的時間，我們在夢裡追逐和嬉戲，直到夢的完結。
回到現實後，我打開了電腦，看到小魚的大頭照片變成了一套婚紗。我想，阿堅的心意已經確實地傳到小魚那裡了吧。
雖然他們不能在一起，但我知道他們的心是連著的。
一道暖流流淌我的內心，很滿足。紗兒，大概也是一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