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沈的電話傳來震動, 是樂君.
「救……救……命……呀……呀……」
另一邊恍似是樂君拚盡命的呼叫聲, 背景並不嘈吵, 但收音很不清晰, 好像離電話很遠很遠. 不祥的感覺立即籠罩了整個人, 阿沈不由自主的打顫, 最不想發生的事情似乎發生了, 樂君正在命縣一線.
「你在哪? 你在哪?」
「呀……救……」
嘟----
電話被收線了.
 
冷汗一點一滴的滲出來, 阿沈整個心口都在發燙, 怎算好? 上次她不知撞了什麼邪自己走上懸崖, 差點死了, 今次她又撞見了什麼?
 




「什麼事?」
「樂君她打來叫救命!」
「什麼?」
不祥的預兆也感染了DONALD, 他好像猜到了什麼……
他立即撥了個電話:「喂, 阿珊在嗎?」
「阿珊? ……咦, 唔見喎, 出左去喎.」
「你搞咩呀? 我咪叫你睇住佢囉! 佢去左邊呀?」
「……無講低…」
DONALD又撥了另一個電話, 可是, 沒人接聽.
 




「阿珊唔見左呀!」
「……」
 
下一個畫面, 是DONALD和阿沈飛快奔出餐廳, DONALD奔出馬路強行截停一架的士.
「得寶花園!」
二人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 尤其是DONALD, 不時緊閉著眼睛, 不停撥打苑珊的手提電話, 希望聽到她的聲音, 希望自己預測錯誤. 然而打了一百遍, 還是沒有人接聽.
 
十分鐘後, 的士抵達得寶花園, 二人九秒九速度跑上樂君的家, 映入眼簾的, 是完全難以置信的情境.
 
辯方律師:「你兩個當時見到什麼?」




沈:「我們見到, 樂君坐在地上, 身上滿是血.」
辯方律師:「那些血是她的? 還是死者的?」
沈:「不清楚, 總之就只是見到她一個人坐在地上.」
辯方律師:「當時她有否拿著兇器?」
沈:「沒有.」
辯方律師:「她當時距離死者多遠?」
沈:「都挺遠, 她坐在客廳中央, 而死者當時伏在睡房外的走廊盡頭.」
辯方律師:「當時死者有沒有呼吸?」
沈:「沒有.」
 
辯方律師:「榮樂君小姐, 請你詳述一下事發經過.」
君:「那天下午我在打掃, 我慣了在家的時候不鎖門的, 於是苑珊入了屋, 我完全不知道……我以為佢來探我…點知…她一進來就拿著刀……我…我好驚……之後, 她用刀對著我, 說上次刺我不死, 今次不會放過我…我……」
她掩著心口的位置, 很痛苦的, 並不停流淚.
「我…我…好彩電話就放旁邊, 我即刻打俾阿沈, 向叫求救……苑珊見我想打電話, 立即衝過來想搶, 好彩我有地拖棍拿著, 大力打了她幾下……苑珊被打, 更加激動的向我揮刀, 我實在太驚, 我見到電話明明接通了, 又拿不穩被她搶走了, 最後她還將我的電話掟落地……我不理了, 用地拖棍不停反抗不停打並想逃出屋外, 但她死命的扯著我頭髮, 又好似上次咁, 好大力, 大力到我完全反抗唔到, 她又再次將我按在飯桌上……我不停哭, 求她放過我……嗚……嗚……」
辯方律師:「但最後她並沒有殺你.」




君:「她最後鬆開了手, 因為…因為…」
她嚥下一口氣, 因為她即將要在法庭上, 說出一件可能沒有人會相信的事, 但她別無選擇, 她被控的罪名是謀殺.
 
「當時有另一個人出現在我家裡, 他的名字叫馮家俊, 是我們的大學同學, 他已經在六年前跳樓身亡.」
全場嘩然, 最驚愕的莫過於一眾陪審團.
「他當時就站在苑珊身後, 就在苑珊掐著我頸我快將窒息之際, 他就出現了……我向他求救, 然後苑珊也好像感覺到什麼的, 鬆開了手, 轉頭看著他……她對著家俊說, 『是你! 當年推我落火車軌!』然後揮刀向著家俊, 家俊捉住她的手, 將她推開了, 她撞向牆角, 還撞傷了額頭……然後她激動的衝著家俊再次揮刀, 我看著他們糾纏了一輪, 最後家俊捉住她的手, 將她的刀刺向自己……」
控方律師:「反對!反對! 反對被告人提出不可信証供!」
君:「我無講大話呀! 我無講大話呀! 係家俊救我嫁! 如果唔係我早已被苑珊殺掉了!」
 
這是我有生以來聽過最荒謬絕倫的審訊, 可是最令人驚訝的地方, 是最後所有環境証供都証實不了是樂君親手殺死苑珊的, 因為兇器上沒有樂君的指紋, 而現場又沒有其他兇器, 而且時間上, 剛好苑珊的斷氣時間, 與阿沈及DONALD的目擊時間相重疊, 即是樂君根本沒有足夠時間清洗兇器上的指紋或處理其他兇器, 又沒有時間事後將謀殺案佈局成一單自殺案. 加上苑珊之前傷害過樂君, 基於疑點利益歸於被告, 最後樂君被控謀殺罪名不成立, 但要接受精神及心理輔導.
 
這單案是我當記者生涯入面最懸疑, 最奇怪的一單, 及後我回到中文大學, 採訪那位當年看著家俊被群毆的PROFESSOR LUI. 我一直覺得很奇怪, 為何這位PROFESSOR看著學生上課被打, 可以毫無反應, 又沒有施與援手, 又沒有向學校揭發學生的暴行, 反而當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 任由這件事件無聲無息的被遺忘, 內裡會否有什麼蹊蹺?
 
二0一三年的三月四日, 我帶著當年那篇報導, 和死者馮家俊生前一些照片, 去找那位教授.
「你記不記得這位學生?」




「不記得.」
「六年前的今天, 他在蒙文偉樓跳了下來, 跳樓前, 他在上你的課.」
「哦……馮什麼…」
「馮家俊.」
「對對, 我記得, 我認得他.」
「你記得他, 那你記得他跳樓前發生什麼事嗎?」
「咪上我堂囉, 你剛才說的.」
「是……但他在上你的課的時候遇到什麼事情, 你真的完全不知道嗎?」
「哦……我認得他好像在樓梯跌倒的……」
「原來你記得.」
「那和我有什麼關係?」
我開始很生氣, 對他的裝傻和冷漠感到極度反感.
「他在樓梯被同學絆倒, 之後衝向其中一位同學, 發難說她主使別人絆倒他, 之後身旁的同學覺得他無理取鬧, 群起教訓毆打他, 你有沒有見到?」
PROFESSOR LUI一面無知的看著我:「你說什麼瘋話? 樓梯跌倒撞親, 當然第一時間去救護室, 哪會有人還去找同學悔氣?」
「你意思是說, 你完全不知道這位學生之後被打?」




「根本沒有學生被人打! 我看著他跌倒之後走出課室的.」
「什麼?」
「我完全不知道你找我究竟有什麼目的!」
「那……幹嗎那班學生說自己打他, 才令他去自殺……我愈想愈糊塗了……」
「你這個疑問, 令我想起一件事情.」
 
PROFESSOR LUI領我進入了他的書房, 從書架上找出一本已發黃的校冊.
「找到了, 1994年, 這本校冊有當年所有理學院畢業生的照片.」
他逐頁逐頁, 慢條斯理的揭開這本校冊讓我看, 然後揭到第109頁, 他停住了.
「這位學生……」
他指著第三行正中間那位學生, 他的樣子很聰穎, 滿身散發著自信的氣息, 這人現在肯定有一番作為.
「這位學生, 成績非常之好, 學士畢業繼續讀碩士, 可惜有一天, 他又是無端端的, 從蒙文偉樓頂樓跳下來……」
「吓?……」
「那次之後, 蒙文偉樓就經常有鬼故傳出, 很多學生, 說天台見到個沒有頭顱的身影, 又說上課時聽到一把男人的聲音, 言之鑿鑿. 所以蒙文偉樓是學校入面一座很森嚴的BUILDING, 除了上課, 基本上平時沒有學生進出的, 那麼多年, 真的傳過不少鬼故, 近幾年才叫少了.」
「……」




「很害怕嗎? 需要我帶你上去看一看嗎?」
「不用…不用…」
在這位天不怕地不怕的老教授面前, 我的膽子真的輸了.
「但我想說, 六年前這一屆學生, 迎新營居然在蒙文偉樓裡頭玩什麼NIGHT TOUR.」
「呃…真的嗎? 你為什麼會知道?」
他托一托眼鏡.「本來我暑假不會留在大學入面的, 但那天剛巧有些事情要回來處理, 是有工友告訴我的. 但像我這樣上了年紀的老頭子, 去干預學生迎新營玩什麼, 這班小伙子肯定會不高興.」
「……你…意思是…」
「我的意思很明顯了吧.」
 
欺凌, 觸犯校園禁忌, 到底那一樣才是導致這一連串怪事的主因? 這單案件成了我腦海之中一個X-FILE, 從此我收起了所有貪玩貪出風頭的慾念, 對於所有看不見的力量都保持著一份敬畏. 而這單無頭公案, 去到這個地步, 我都被迫停止追訪了, 因為內裡實在太多不解的原因, 太多不同版本的憶測, 真相到底怎樣, 大概問死了的人才會最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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