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將手上嗰兩袋生果同埋啲香交畀阿爸,跟住阿爸就將啲生果好整齊咁擺放喺墳前,然之後拎個打火機出嚟點著啲香,向住媽媽拜咗一下,再將啲香插上香爐。

「星仔,你都過嚟插支香畀阿媽啦。」

「嗯,好呀。」我點頭回應。

跟住緩緩地走到媽媽嘅墳前,點著啲香之後拜一拜媽媽,然後就將啲香插上香爐,而煙霧亦徐徐升起,我估我嘅心意媽媽在天之靈都應該收到。

「小南你都過嚟插支香畀姨母喇。」





「哦,係。」

眼前嘅小南完全冇咗嗰種貪玩同埋任性嘅感覺,反而係好認真咁去對待,可能我嘅媽媽即係作為佢嘅姨母都算係佢半個親人,見到佢唔係嬉皮笑臉反而係認認真真咁做一件事情,令到我有啲唔習慣呢個嘅佢。

「喂,老婆,你喺嗰邊幾好嗎?我帶咗小南嚟睇你呀,即係你家姐個女呀。」

講到習慣⋯⋯好快阿爸又習慣一個人喺到同媽媽傾計,雖然叫做自言自語⋯⋯

而我都拍一拍小南嘅膊頭,示意佢我哋兩個行開一陣先,唔好阻住阿爸。





一路行,一路見到好多已經往生嘅人。

墳場裏面唔同嘅墳位都代表住一個曾經有血有肉嘅人,實實在在咁生活過喺呢個世界上,不論佢哋係因為乜嘢原因而離開,但佢哋總會有屬於佢哋嘅親人,屬於佢哋嘅每一段感情,呢啲感情係唔會帶得走,係會永遠留喺某個人嘅心入面,所以依個地方都係充滿住遺憾同埋不捨嘅情感,但我哋寧願留住都千萬唔會忘記。

一但忘記,又係對自己嘅折磨⋯⋯

「係啦,表哥。」忽然小南叫停咗我。

「做咩事?」我問。





「我想問你一個問題⋯⋯」小南嘅語氣變得好嚴肅。

「問啦。」

「我想問姨母⋯⋯點解會出事嘅?」

「吓⋯⋯」突然之間畀小南敲醒咗我嗰啲傷痛嘅回憶,其實傷口早已好返,所以都唔可以話係喺傷口上面灑鹽。

可能見我低頭沉思緊,小南就補充咗幾句。

「其實都係喺幾年前我見到媽媽有一日無啦啦喊得好犀利,我先知道姨母過咗身,但係點解⋯會咁突然嘅?」

「因為⋯⋯」 其實我並唔係唔想講,而係我諗唔到應該點樣講清楚,當年嗰件事喺我個腦海入面只係浮現出兩隻字。

「車禍。」





六年前,我嗰陣仲係中一嘅時候,嗰日係七月十九號。

滂沱大雨,濕滑嘅車路,再加上一架超速嘅小巴,伴隨住嘅咇咇聲,睇唔清楚嘅路面情況,車上嘅乘客冇扣好安全帶,而司機就掛住一邊揸車一邊同人吹水,於是就撞上咗另一架車,一場致命意外就因為以上種種原因而發生。

嗰場意外多人受傷,並有兩個人喪生,其中一個就我嘅媽媽。

而小巴司機亦因為危險駕駛引致他人死亡,判處咗監禁六年,之後每一年嘅依一日,佢嘅家人都會送上一束淡白色嘅菊花,但每次都畀阿爸好鬼嬲咁樣掉走。計下計下佢依家都應該出咗獄,不過就算出咗獄佢都應該再冇面目見我哋㗎啦,唔通佢會敢再見返當年佢親手害死嘅人嘅家屬咩?我諗我同阿爸直到依一刻都原諒唔到佢。

如果唔係佢⋯⋯媽媽就唔會離開我。

最後,我都好完整咁將當年嗰件事一五一十咁話畀小南聽。

而佢聽完之後,臉上都露出一絲又一絲嘅憂傷,相信佢個心情都會格外咁沉重,就宛如我當年知道咗呢件事之後一樣。





「咁⋯算唔算係你嘅心結?」小南問。

「都算啩⋯⋯」我說。

「咁如果當年嗰個小巴司機嚟同你道歉呢?你會唔會原諒佢?」小南問咗我一個好奇怪嘅問題。

諗深一層,其實原諒與否,我自己都唔係咁清楚⋯我係好憎佢,好憎佢奪走我本來擁有緊嘅幸福,但事隔多年,呢一種仇恨嘅情緒都逐漸退減,我覺得與其要花咁多精神去記住對一個人嘅憎恨,倒不如珍惜返眼前所擁有嘅嘢啦,或者咁樣嘅生活唔會過得咁痛苦。

所以我回答小南:「我會。」

但我知道阿爸一定會答絕對唔會。

「喂!星仔、小南,你哋頭先去咗邊呀?搵咗你哋好耐喇。」估唔到一諗曹操曹操就到,阿爸執好曬啲嘢,之後就搵到我哋。「我嗰邊搞掂喇,我哋去食啲嘢先啦。」

「終於食嘢喇,好呀!」小南又露出本性,一聽到食嘢就咁興奮。





「哦,咁我幫你攞啲嘢啦阿爸。」而我就立即孝子上身。

「哈!衰仔,算你醒目喇。」阿爸笑住話。

「梗係啦,行啦小南,我哋去醫下你個肚。」

「係嘅表哥!」小南回應話。

感覺到又係三個人嘅身影,肩並肩咁樣行。

我偷偷望向阿爸到,雖然見到佢嘅嘴角微微向上,但都難以掩飾佢內在嘅傷痛,我再細仔咁睇真啲佢嘅樣⋯⋯

同嗰件事發生之前相比阿爸嘅蒼老感明顯強烈咗好多,原本習慣會剃鬚嘅佢,呢一刻居然流住傳說中唏噓嘅鬚根。





習慣剃鬚,定係習慣留鬚⋯⋯

習慣一個人,定係習慣兩個人⋯⋯

我始終覺得習慣真係一種最影響情感嘅因素。

我都覺得我可以因為習慣放下,而放低對小巴司機嘅痛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