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恐龍世界做人類: 上班
清醒了過來,睜開了眼睛,天空依然是藍的。坐起身來,悠閒地望向廣場,發現了一個馬上就要鑽進垃圾桶的人影。
「瑪莉!」高聲地這麼一喊。瑪莉立即停下了動作,轉頭望向涼這邊。這大概並不是訓練的成果,只是單純地被嚇到了而已。算了,只要牠沒把頭探進垃圾桶就好。那把頭髮雖然談不上乾淨,但花了我很多功夫。
帶着外送紙盒,走到瑪莉的臉前,一邊輕聲地叫喚着,一邊餵食,一邊撫摸,一邊整理牠的頭髮。吃光了兩個紙盒的所有食物之後,瑪莉又回到草地的大樹下面休息,貫徹着吃飽就睡的生活態度。但我是一個人,絕對不能吃飽就睡,而且,我又沒有吃飽,帶回來的食物都被瑪莉吃光了。
才剛睡醒,又得為口奔馳。離開了公園,想着能在哪兒賺到食物,結果,又來到了那家餐廳。老闆一看見了我,馬上嘰嘰嗄嗄地高聲說了幾句話,然後坐在店門外的恐龍們都望了過來,甚至連店裡面的也探出了頭來,嘰嘰嗄嗄地聊着什麼,當中有幾隻恐龍的衣服十分熟眼,總覺得曾經看見過。那些衣服也許是某種制服,又可能是恐龍的牛仔褲、或是恐龍的西裝。談到服裝,我開始察覺到牠們的服裝要麼便異常灰暗,要麼便異常鮮艷。不單是服裝,餐具、汽車、建築物以至所有東西都是這樣。也許是審美觀的差異;又也許,在這個世界裡,我是個色盲。
希望牠們的時鐘不會以顏色來表示時間。
老闆急忙地走回店裡,拿出了一盆飯菜來。是的,是盆子而不是外送紙盒,與母雜種的那個盆子很像,但顏色不一樣,除此之外,還有一隻與盆子成套的塑膠叉匙。果然老闆和顧客都十分歡迎我啊,如此一來,來這家餐廳就不再是乞討,而是工作。吃飯也能是工作嗎?當然能啊,陪唱歌、陪喝酒、陪逛街都能是工作了,陪吃飯怎可能不是。
雖然同樣是吃吃飯,但過去都是靜靜地自己吃,盡可能不打擾餐廳的顧客,但從現在開始,得想辦法取悅牠們才行。但不可能所有恐龍都願意跟人同桌吃飯,總會有恐龍因衛生問題而抗拒。所以,必須要挑選合適的對象來服務。拿起飯盆,試探性地靠近,「嘰——嘰——」,這隻恐龍拿起了炸豬排來引誘。好,就選牠好了。
把飯盆放上桌子,自己也攀上椅子去,坐穩一看,這隻恐龍似乎十分高興,證明我的選擇沒錯。但接下來該做什麼來討牠高興呢……在言語不通的情況下,只能靠身體了。用臉去磨蹭?還是坐到大腿上面去?但牠好歹是在吃飯啊,這樣不是很礙事嘛? 雖然牠樂意與我同桌,但並不代表牠喜歡在用餐過程中與我有任何身體接觸。這是正當的餐廳而不是夜總會或是貓咪咖啡廳,顧客是來吃飯的啊。而且,再說,我是人類,一個男人。
想着想着,那隻恐龍已經把餐點吃完了,正一臉期待地看着我。對了,顧客們最想看的是人用叉匙吃飯的表演啊。用叉匙刺住了一塊雞肉,微微舉高,同桌那隻恐龍,甚至連四周的顧客全都定睛地看着。表演慾莫名地高漲,把心一橫,便把雞肉放到了同桌的顧客的碗裡。
「嘰嘰——」「嘰啞嗄——」「嘰————」「啞嗄嗄————」果然引起了一陣騷動。但我留意到了,那隻恐龍直至結帳離開為止,都沒有吃掉那塊雞肉。
保持着高漲的情緒,不斷取悅餐廳的顧客。有些時候我並非有意表演,但還是會娛樂到牠們。例如,那時候我吃到滿嘴都是醬汁,便用習慣性地拿桌上的紙巾來抹,牠們卻突然興奮地大叫了起來,還真是嚇了我一跳。我把牠們喜歡的表演項目都記住了,因為這是工作。
不知不覺間,已經是晚上,恐龍們又在同一時間結帳離開,在牠們離開了不久,老闆也脫下了圍裙,把店外的桌椅收回店裡。雖然那些恐龍們待到了打烊才結帳,但牠們只是坐着看表演而已啊,到底有沒有追加餐點?餐廳的收入有因為我的工作而增加嗎?會不會幫倒忙了啊?
雖然有點不安,但還是抱走了幾盒顧客給的小費。雖然我已經吃到飽了,但反正老闆留着也只是倒掉,還不如讓我帶回去餵瑪莉。老闆並沒有阻止,我當牠默許了。
糟糕!現在幾點了?瑪莉該餓瘋了吧。我轉頭望向餐廳的時鐘,完全看不懂。狼狽地抱着幾個紙盒,快步飛奔回公園。
「瑪莉!」剛踏進公園便開始不斷地大喊,但依然不見瑪莉的蹤影,應該是跑到街上去翻垃圾了吧。把妨礙行動的紙盒們放到涼亭那兒,只帶走一條雞腿。我並不清楚瑪莉喜歡吃什麼,但雞腿比較方便拿。
走在昨天牠翻垃圾的路線上,不斷大喊:「瑪——莉——瑪——莉——」,像是在找走失了的孩子一般。
嘶——嘶——
突然聽見了幾道尖銳刺耳的噪音。轉頭一望,幾輛汽車東歪西斜地撞到了一起,司機們都在車窗裡探出了頭,嘰嘰嗄嗄地怒罵着,雖然聽不懂,但我知道是怒罵,也只是能怒罵了。
「媽——媽——」,然後,是一道與那群憤怒的司機完全不搭調的叫聲,從腳邊傳來。才發現腳邊有一頭頂着紅色蝴蝶結的金髮少女,牠跪坐着,雙眼發亮地仰望着我。居然還真的來了。明明才剛取了這個名字半天就有這樣的效果,這個世界的人的學習能力非常不錯嘛。難怪牠們會是這兒的主流寵物。
稍稍感嘆過後,我立即蹲了下來,把雞腿塞到瑪莉的嘴裡,右手挽着腿窩,左手扶着背,趕忙地抱着瑪莉逃離車禍現場。希望恐龍們有好好研發安全氣囊的技術。
跑了一小段路之後,逐漸把步伐放緩,卻突然嗅到一些酸臭的味道,是瑪莉的頭髮。不單是沾上了味道,還黏了一些垃圾,還把我綁的蝴蝶結弄鬆了。得想個辦法才行,天天都替瑪莉洗頭髮是不可能的事,而且,總有一天牠會被車撞死。提早下班?還是要在上班時抽點時間回公園餵牠?
腦袋明明忙着處理問題,卻又對手臂發出了酸痛的訊號,絕對是因為昨晚替瑪莉洗澡時太過賣力了,但不論手臂多累,也只能繼續抱着。因為光靠一條雞腿根本無法餵飽瑪莉,牠絕對不會自己爬回公園去休息,只能由我來抱牠回去。
而且,還得在牠吃完之前到達公園。否則,餓瘋了的牠也許把我的手臂掙開,不顧一切地鑽進垃圾筒裡找東西吃。距離公園還有很長的一段路,但雞腿應該已經所剩無幾了。
十分意外地,雞腿很剩下大半。瑪莉居然莫名地以一小口一小口的方式仔細咀嚼雞腿,與平日那充滿野性的食相完全不一樣,實在是幫了大忙。
「嗎——」正在吃飯的瑪莉似乎察覺到了我的視線,輕輕地對我叫了一聲。呃,對了,被各種各樣問題煩惱着,差點就忘記了。
「瑪莉——瑪莉——」一如既往地輕唸牠的名字,邊想着各種各樣的問題,邊緩緩地走在回公園的路上。走着走着,咀嚼聲突然消失了,低頭一望,雞腿上還剩下一點點肉,但瑪莉並沒有在吃。牠睡着了,就這樣雙手握着雞腿,嘴裡含着雞腿肉,搖搖晃晃地睡着了。吃飽了睡覺,沒吃飽也睡覺,這傢伙還真喜歡睡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