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橫望密室,牆上的火炬是唯一的光源。地板是粗糙的石地,而牆身則是質感平粗粗的牆巨,由於火炬的耀映使得密室裡亮著的都是淡紅的火光。

這裡連大門都沒有,我想開鎖也難,看來唯一的出口就只有我頭頂上方的開合地板機關。而我在密室唯一的同伴,就只有角落的一具乾腐的屍體……看來還有被我更早的受害者。

我對上大喊了數聲十少爺也毫無回應,看來做了隔音的功夫。接著,我便開始走來走去,望望有什麼可以幫助自己離開。

可惜,周遭都沒什麼可用之物。

當我發現無論做什麼都是白費氣力時,我就索性坐了在地上,等待奇蹟的出現……沒想到自己會栽了個殘疾的人手上。





只怪剛才我太信任他了,到想防備已經太遲。我現在能做的就只有躺在地上,透過赤灼之眼望住一塊地板之隔的他上面做什麼。

四小時後。

「…」好悶。

或許我現在心理狀態很好,覺得被困不是什麼一回事,或許在數個月過後我應該會開始後悔為何沒答應十少爺的決定,但那也是數個月之後的事。

「喀──」地板機關被打開。





坐住輪椅的十少爺在上面居高臨下的望住我:「點,諗清楚未?我係個識才之人,幫助我之後絕對唔會薄待你。」

我只凝視住他,不回答任何一句話。

十少爺見我不作任何回答,於是把一樽水和罐頭食品掉下來給我:「我唔會餓壞你,不過下次期望你會幫我。」

「噹──!」這麼高掉罐頭下來,我未吃都濺破了一半了。

而且居然是蕃茄豆。





如是者,接下來的時間十少爺都會不定時打開機關拋下食物和水給我,並再問我一次會否幫忙。我每次都是閉嘴不答,皆因夏林找不著我,早晚也會知道有些不對勁。

現在我回答願意幫忙的話,他肯定會掉工具下來要我做完才能出來,但那時候他會否食言我是不知道,因此我現在不幫忙的話我都還有籌碼在身。

而這籌碼,可能可以用來迫到他放我出去。

算是博弈論的一種?

「喀──」機關地板第十次打開。

「已經三日……仲未屈服肯幫我?」十少爺又從上低頭凝望住我。

「…」頭髮油油的我,望住旁邊數罐空空如也的蕃茄豆罐頭。

已經待在這裡三天了……





難免有些少頭昏腦脹。

「咁或者…我帶過人嚟陪你,你會開心啲。」十少爺微微一笑,便又再合上機關。

難…

難道他說要帶的人是……

不出所料,不一會之後,十少爺就被另一個人推著進來,因為赤灼之眼只能望到體溫的色差,所以我不知道此人是誰……但都心中有數。

推住十少爺輪椅的那人如同我上次一樣把他推到工作桌前,自己則正準備步出房間,就在此刻十少爺按下了桌子下的一個按鈕,地板機關兩邊就馬上打開,那跌入陷阱的人也隨之揭曉……果然是霞!!!

「吖──!!!!!!」她一聲叫喊,便掉落到密室之中。





「黎明,新婚禮物。」在上面的十少爺掉了牛肉湯罐頭及一盒包裝精緻的巧克力下來,便關上了地板機關。

「唉……真係…」我無奈地望住掉了下來的霞。

「啊……你…你…點解你會喺到…!依……到邊到嚟!?吓──!?」霞望住四方的環境,十分驚嚇。

「你中咗佢計啦~」我嘆了一口氣,坐在牆邊。

「咩…咩呀!?你講咩呀?!」霞望了望我,又仰頭望上:「喂喂!十弟弟!!!救我吖!!!!」

「慳番啖氣~係佢困住你。」我頹然地說。

「吓!!?」霞還是不明所以:「我…佢……幾分鐘之前仲喺庭園,話自己手攰叫我幫手推返佢入嚟……」

「佢呃你,想呃你入嚟之後再困住你喺到。」我頹喪地答。





「你…都係…?」霞望住了我。

我緩慢地點一點頭。

「咁點啊…搵方法走啦不如!!!」霞激動地提議:「佢係咪變態嫁!!!濫用我同情心……!」

「我搵過…無方法走到。」我眼皮半開半合的:「除非佢打開機關……之後俾條繩我哋。」

「你唔好咁頹啦……!」霞走過來,不斷搖住我的肩:「雖然我幾日前係咁不斷想斬你!但係個陣我個心口突然真係好痛吖嘛!!都唔知咩事……想搵個人出下氣…發洩下痛楚姐……」

「你試下連續幾日對住四面牆…再日日食蕃茄豆……」

「唔食蕃茄豆…咁……咁食第二啲囉!」霞想走過去拿起牛肉湯罐頭和巧克力給我時,卻發現自己走不了路,右腳一踏地便痛吟一聲:「吖呀──!」





「你…跤柴?」我回復認真的神色,望住她。

「…」霞咬住唇的望一望自己右腳,又再拾起罐頭與巧克力然後拋向我:「你食咗嘢先啦…食完……先再幫我睇下啦…」

見小霞如此的狀態下也看顧住我的精神,於是我便快快喝完罐牛肉湯和巧克力,回復了腹部多日無肉的痛苦及腦部缺糖的滋潤,現在精神變好一點了。

「睇下你隻腳…」重新紮好繃帶在雙手的我,走過去輕輕捉起霞的右腳掌:「有冇覺得痛?」

「有…少少……」她緊握住寶劍且咬住牙答。

「仲係一樣,去到邊都帶劍。」我輕淡一笑,開始按摩住她的腳掌,讓她沒那麼大的痛楚。

「你…你點知…」忍住酸痛的霞凝望住我,說:「我…只係好自然咁就拎住把劍周圍行…我都唔知點解……但每一日起身就好自然咁要抱住佢。」

看來人的一些習性,還是會根深柢固在內心之中,不會改變。

「下次著地試下唔好用腳落先…用肩背卸力先。」我說。

「我實係知道佢會突然撳制令到我跌落嚟啦……」霞反說。

沒好氣跟她說下去。

按到一半,突然!一股不明的力量凝聚到我下體之處……

「做咩停咗…」愣住的霞問。

我雙手立即鬆開霞的腳,並一步一步退後到牆角……

「做咩啊……?」霞繼續不明地問。

「唔…唔好接近我……」我伸出一隻手,阻止她。

「咩事…」

「個…個啲朱古力……」可惡…被陰了一道。

「啲……啲食物有毒啊!?」霞又踏前一步想扶住我。

「唔好行過嚟!!!」我緊握住拳頭,咬住自己的手腕:「如果係毒都仲好啲……係催情朱古力…」

霞聽到是催情之物後立即嚇得面容失色,反而自己退後了數步用寶劍指住我:「你…唔好行過嚟呀!」

「如…如果我真係頂唔住……就…就殺咗我……」滿頭額汗的我靜坐在角落,忍受住情催之苦。

「唔…」霞皺皺眉頭,半拐的走到另一端的角落位置坐下。

一小時後。

「喀──」地板機關被打開。

「我帶俾你嘅禮物,滿意嘛?」待十少爺從上看望下,見到眼睛充血,顴骨紅得像要噴血的我後便驚問:「黎明你……」

「八百六十四……」我瘋狂做著伏地挺身,打算直到累到自己手腳動不了為止。

只要我一忍耐不住,失去理智……

霞都會有生命危險。

「砰──」我終於全身動彈不了,伏倒在地上喘氣。

「…」十少爺無言以對。

「喂!我要上返去吖!」霞抬高頭,用寶劍指住他。

十少爺聽到霞的說話後,也只一笑帶過。

「我一上到嚟你就知味道……!」霞緊握住寶劍,咬牙切齒地說。

「所以你唔會有機會上到嚟。」十少爺冷漠地說:「好快之後……佢哋全部都會死喺個場周年晚宴上。」

「你咁做想點呀,佢哋都係你家人嚟嫁!」霞指罵道。

「嗄…」而倒下還在喘噓噓的我,則聽得很清楚。

「家人?佢哋有冇關心過我?價值、利益、貢獻……!?依頭家應該一早就散!」十少爺恨之入骨地說:「就連七嬸唔夠十歲嘅細仔都可以笑我殘疾!!!家族冇一個人睇得起我,覺得我係負累,咁我就證明俾你哋睇……我嘅價值喺邊。」

「你搵黎明…」霞好像明白了一些事情,逐漸推敲出整件事:「就係想佢幫你做毒……等喺晚宴個陣可以大型放毒…毒死全家!?」

「為咗逃避食物同飲品上檯前會進行嘅檢測毒性程序,我當然要搵個專業嘅毒師幫我避開毒性檢驗……」十少爺微微一笑,再望往生不如死的我:「但似乎,佢太堅持己見。」

「黎明…」霞愣一愣的望住了我。

「你仲未明我點解要捉埋你嚟?」十少爺又低沉一笑。

「唔好…唔好講啊……!!!」沒能力站起的我,最多只能夠握緊住拳頭。

「…」

「因為,佢鐘意嘅人係你。」十少爺無視輩份的說出她名字:「霞。」

「…你亂講!」霞一聽便罵:「我哋只係見得過幾次……」

「真係幾次?」十少爺輕佻地問:「定係,已經見過幾百次。為咗嫁入古家,你仲扮嘢?雖然當初傲家個邊冇講出你曾經為咗依個男人逃離家族、落九龍寨、追到天涯海角連我哋古家嘅人都殺埋,最後仲想隱居喺坪洲!不過我係有份掌管古家情報科,你呃我唔到,你同黎明根本已經相識……仲係情侶關係。」

十少爺…的確完整無誤地把我們的事都說出。原來傲家那一邊,也有份隱藏霞曾經追求過我的經歷…難怪……

「我唔知你係扮失憶,定真係失憶。」十少爺盯住了霞:「不過你喺我面前,就唔洗扮嘢。」

「…我」霞開始辛喘地按住頭側、又按住了心臟跳動變快的胸口:「我……點解…點解又好似記唔番咁……」

「唔好諗…唔好去諗……」我向霞喊道:「你…情毒……又會復發…」

「你…」霞又轉身望向我,慌亂的退後了數步:「我到底係咪識你……」

「啍。」十少爺揚起嘴角,說:「似乎令佢諗番多啲嘢,會比較有用。」

「唔好再講……佢有情毒喺身…一記起我……」

「……你講!講俾我聽!!!」霞用寶劍指住上面的十少爺。

「黎明,仲幫唔幫我整毒藥?」十少爺一派輕鬆地問:「我換過玩法,你唔幫我整就毒死你愛人。」

「……」

「我將密室溫度上升,好似上次你喺汗蒸房咁逼哂你啲毒氣出嚟……令你親自毒死佢。」十少爺說。

「你…」

「你有五秒時間去考慮,之後我就會去搵燃料掉落嚟等密室升溫。」

「好…!」你也是迫我這樣回答。

「…你唔可以咁做嫁!」霞對我說:「咁古家啲人都會……」

「唔好理我…」聲線沙啞地我,勉強地抬頭望住霞:「我冇理由……白白望住你死。」

而且死在我手上。

「果然。」十少爺按住前額,一面無奈:「早知咁易令你應承,一早就應該咁講……「情」,果然係每個人嘅弱點。」

「喀──」緊接,地板機關就合上。

「你係咪傻嫁!」霞用劍鞘一下打在我頭上。

「我只係為咗保護你……」我沒有辦法。

「我一個死,點都好過古家上下咁多人死嘛!?」霞反問:「而且佢哋…佢哋有啲仲係細路嚟……」

「因為我唔想你死啊!」我咬牙,望住她:「你明唔明啊!」

「點解…」

「…」我低頭望住地下,稍為冷靜下來。

「如果我依家死咗…」霞取出寶劍,抵在自己的頸上一副自刎的姿態:「咁你就無理由幫佢毒死古家上下。」

「停手!」我兩指充勁,二話不說戳往霞左右兩肩「中府」的穴位。

「呀──!」酸麻的感覺一上,她手上的寶劍便脫手飛出。

霞望一望脫手在地的寶劍:「咁…咁我……咁我咬舌自盡!」說畢,她伸出舌頭用牙作勢要咬。

「咬舌唔洗伸俐……」我無奈地說。

「…唔!」霞收回舌頭入嘴內,然後就淘氣地鼓起腮子想要咬舌似的。

「你等我再好好諗計……」我對霞說。

「好!」霞立即揚起嘴角,說:「如果你最後一定要毒死古家,咁最快死個一嗰,一定會係我先,知唔知。」

我點頭。

幾小時過去……

地板機關再一次打開,這次十少爺沒有說話,只掉了各種藥材及工具給我,讓我製造出無色無味、全身動彈不得繼而數小時後會死亡的毒藥。

最後一點不難完成,但前兩者則需要花點心思去調劑。

問題來了。

我真的要為十少爺做毒藥嗎…?我不做毒藥的話霞被毒死,做毒藥的話霞也會自殺死,兩個選擇也是死。

「你叫我點做……」我望往閉住眼休息的霞,我又嘆一口氣仰望上方:「真理老師…我應該點做…。」

又一天的過去,我還是沒有動過十少爺給予的工具和毒藥,因為霞說過只要我稍為一碰想要做毒藥,就會再割脈自盡。

「你悶悶不樂咁嘅?」明明地方窄狹,她就是喜歡持著寶劍東走西行:「黎明。」

「我做又死,唔做又死…雖然我唔會死……但係你哋搞到我生不如死。」我苦惱地嘆氣。

「死死聲咁難聽!」霞又對我大罵:「不如諗下有咩方法走仲好喇!」

「…」

「喀──」地板機關被打開。

「已經一日,黎明,整成點?」十少爺見下面器材全未動過,又說:「你確定?晚宴就快嚟臨……」

突然,十少爺抓住一籠白老鼠通通倒進下來密室:「大把白老鼠俾你試藥,試到得為止……聽日之前仲係冇少少成果,就換你眼前嘅女人死。而且喺未正式毒死古家班人之前,我係唔會放走你兩個,所以你唔洗搞咩花樣想暗算我。」

「喀──」地板機關合上。

「吱…吱吱……吱吱吱吱吱──!」老鼠成群成隊地在密室通處亂走。

霞見狀便採取見一隻殺一隻的方案,剛才掉下來的白老鼠很快就死在她的快劍下:「整污糟我把劍……」

看來…

只有這個方法了。

「你想唔想……回復記憶。」我望向霞。

「咩…咩回復記憶……」她愣住的望我。

「你腦入面一時之間破碎浮現出嘅畫面…同你胸口嘅痛,全部…的確同十少爺講嘅一樣,係因為你有住遺忘咗嘅過去。」

「你…呃人,同上面個條友都係呃我嘅……」霞又退後了幾步。

「你自己好清楚……成日會好似覺得忘記咗一啲事,但又諗極都諗唔番……」我站起來,堅定地望住她:「我之前都好似你咁,後來先知發生咩事。」

「我…我唔信!我一出世就好鐘意我屋企,一直住喺傲家直到出嫁到古家先嚟咗依到住,我……我先冇咩出去搵你呀!冇呀……!」霞還是不敢面對著我說的事實。

「你記憶一番,你就會接受到。」

「我…我先唔要……你唔好行過嚟。」霞又抽出寶劍指住我。

「點解你想知…但係到真係幫你回復記憶個陣……又咁抗拒。」

「我…我……仲未接受到…我只係一個…一個好平凡嘅…女仔。」

之後,霞就沒再跟我作太多交流,就好像回避住我,回避著過去的憶記一樣,不肯面對那真正的事實。

直到下一次十少爺再把地板機關打開,我就向他要求了幾種藥物成份的材料,十少爺還想像我缺乏做毒的材料就給我了,還叫我加把勁。

而另一方面,霞聽到我有這樣的要求就立即質疑我是否真的要開始為十少爺做毒藥了,打後我來一記偷襲便一掌把多次追問的她劈暈,然後開始用燒瓶等工具製作……強烈鎮定劑。

因為一些基本藥劑一開始十少爺就有直接提供,因此只需調運幾種藥劑便能做出強烈鎮定劑。

這都是逼不得已的方法,你就別怪我。

霞。

‧‧‧

「……」過一段時間後,她終於緩呆地半開眼皮:「……邊到」

「你好安全。」我對著她的頭,某些位置施針。

「我……郁……唔……到。」霞她最多只能微微抖動著最多神經線的指頭。

「你唔可以郁,一郁就會有危險。」這是真理老師提醒過我的事。

「你……做…緊…咩…」口滯的霞不安地問。

只有注射如此大劑量的鎮定劑,才能確保她不會亂跳亂動,特工部時常用這些來對付不合作的人。

在為霞施針的同時,我開始製作十少爺要求的毒藥,亦暗地裡製造解藥。不知道最後能不能及時用上為他們一家解毒,但總好過出來之後能救卻救不到。

我決定了…

為了保住霞的性命,我只好犧牲古家上下二十多口的性命。

三小時過去。

「黎……明……」霞再一次叫我的名字。

「我喺到。」

「我…我…真……係…好似……記……番…一啲…嘢……」

「慢慢就會記番。」

「但…但我……唔…想……記…番……」霞的眼角滲流出一滴淚水:「因…為……好…似……好…痛…苦……啲…回……憶…」

「……」霞在那之前,的確沒比現在活生開心、自在。

「我…我…唔……想…再……記番起……」霞又說。

我也不想令你記起……

回憶起…那段快樂卻悲慘的過去。

但醫治「神經衰弱刀」的療法一施針後,就只能繼續,否則一旦停止或有任何事情干擾的話,便會導致精神錯亂,記憶徘徊在新舊之間分不清何真何假,腦內產生時空錯亂。

六個小時後。

「原…原來……你叫小…時,又…又……叫…仇…莫悔。」是次的療法之中,一直閉目的霞第一次展現笑容的回憶。

就是記起我的名字。

「嗯…。」一件小事,我卻不知不覺開心得眼角一紅:「我叫小時。」

「你…好……痛…苦…」霞又再緩緩地說出,重拾著的記憶:「我…將……你拯救…你……之後…都…將我……救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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