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純愛]我有隻手鈪,可以上其他人身: 三
秋風緩緩掃過兩旁的樹木,只見樹影婆娑,葉子篩落的街燈光影,散落於無人遊玩的公園設施之上。已經晚上九時了,手上的《人間失格》也翻看了兩次。難道我真的要在這個公園坐到明天早上為止?
雖然我也覺得很沉悶,可是這樣就肯定不會再節外生枝。把身體弄丟這件事已經夠煩了,要是再有其他麻煩事,我可應付不了。
儘管我真的可以在這個公園坐到天荒地老,一通電話卻讓我不得不離開。電話上顯示著「俞定謙」的來電。
「喂?」我接聽了電話。
「家姐,媽咪問你幾時先返黎。」電話另一端的男生問。
既然叫我做「家姐」,那麼這位俞定謙應該是俞寶恩的弟弟吧。對阿,俞寶恩還有自己的家庭,我怎能如此自私地擾亂別人的生活?
「我...差唔多返黎架啦。」我隨口回應。
「咁好啦,返黎果陣順手買個魚柳包比我丫。」弟弟說。
「好啦。」我說。
本打算就此掛上電話,可是在千鈞一發之際,我才想起我壓根兒不知道這家人住在哪裡。
「喂,細佬。」我說。
「下?做咩?」
要怎麼開口去問他地址,才顯得不奇怪呢?
「屋企有無住址證明?是但影一張比我睇呀,我有Form 要填呀。」這種說法應該能說得通吧...
弟弟沉默了片刻,接著回應:「好啦,我一陣Whatsapp Send 比你。」
掛上電話,過了不久就收到俞定謙發過來的英文地址。俞氏一家就住在調景嶺那邊,我馬上起行前往地鐵站。剛才一直呆坐,沒有碰過俞寶恩的手機,現在打開Whatsapp ,才發現找她聊天的男生多得誇張。
隨便開了數個對話視窗來看,明顯感覺到俞寶恩其實不太想理這幫男生,而這幫男生的對話也狗公的很,看得我都快要吐出來了。什麼「呢排翻風呀(樹葉emoji),小心唔好涼親」、「早餐唔食唔得架!(憤怒樣)」。我心想,冷的話俞寶恩不會自己穿衣服嗎?早餐吃不吃又關你什麼事?還有一些「前日放學係將軍澳見到你喎(笑喊)」、「你好似又靚左(臉紅)」,這類句子俞寶恩好像直接拒絕回覆的。
這些男生也未免太不了解女人心了吧?雖然我也不知道應該要如何才能有效打開話題,不過我覺得至少要連我也不反感的對話,才算是成功吧。
買了一個魚柳飽,照著Google Map 的指引,跟著俞定謙發過來的地址,來到了俞氏的家門前,現在感覺自己就像個麥麥送的外賣專員。
我掏出鑰匙,用力擠出一個微笑,走進屋內。雖說是一間公屋,可是內裡卻比想像中寬闊。進了室內,左邊是一張飯桌,旁邊有一張大沙發。而沙發正面向一台電視機。右手邊是洗手間、主人房及廚房。一位婦人正在廚房內洗碗,她聽到我開門的聲音,馬上停下手上的工作,轉過身來望向我。這位婦人臉上雖有歲月帶來的皺紋,但我仍能感覺到她風韻猶存的氣息。想來這位婦人一定是俞寶恩的母親了。
「咁夜先返黎既?」婦人問。
「係呀...有D 事...」我也不知該如何回答了。
婦人又繼續洗碗,背對著我說:「留左碗湯比你呀,一陣記得叮熱黎飲喎。」
我隨口「嗯」了一聲,然後四處參觀這個家。果然有女人居住的家是比較乾淨企理的,回想起我那個一人單位,平常好像也甚少打理。這麼說來早兩天吃的杯麵還放在桌上沒有把湯倒掉...洗衣機旁的那箱衣服還沒有晾起來...我想回家呀。
沙發與飯桌之間有兩扇門,一位少年從左邊的門出來,在桌上拿走一個我剛買回來的魚柳包,然後馬上回到房中。我偷偷打開那扇門,原來這就是俞定謙的房間。俞定謙的書桌上亂成一團,筆記與教科書通通打成一片,一台手提電腦壓在那疊筆記之上。他戴上了耳機,在電腦上玩著LOL ,好像每個男生的高中生涯也是這樣過的。
我打開另一邊的房門,這間房比俞定謙的房間大得多了,書桌上排列著整齊教科書與筆記本,旁邊有數座獎盃:「中一級學業成績獎第三名」、「中二級學業成績獎第一名」、「中三級學業成績獎第一名」、「中四級學業成績優異獎」
我將背包放在桌上,然後躺在書桌對面的單人床上。床邊擺放了一隻籃球般大小的Duffy 熊毛公仔,床腳位置有一塊水松板掛牌牆上,板上面釘滿著俞寶恩與朋友們的照片。我也懶得去看,打算就此睡去。可是心裡卻有一股強烈的感覺,呼喚我去洗澡。
打開抽屜,第一次看見少女的內衣物,不免有些尷尬。隨便挑了一套換洗衣物,就打算先洗個澡再說。
走進洗手間,看著鏡子,怦然心動了一下...
眼前這張美貌讓我幾乎不能呼吸,俞寶恩圓溜溜的大眼睛正在鏡中與我對望,雪白的臉兒上有著一點點的嬰兒肥,沒長有半點瑕疵。我輕輕撫著這張臉,吞嚥了一下,視線難以離開這個美麗的臉龐。
心裡有點興幸,至少控制的是這位美少女,而不是什麼大叔大嬸。不過無論如何,還是郭朗的身體最好,只要捱到凌晨,就會收到阿寬的訊息...
自己變成女兒身,對於俞寶恩的身體也自己提不起興趣來,我當然不會利用她的身體去做出什麼齷齪的事情來啦!不過她的身材瘦得來又有點豐滿,腿部線條居然可以完美至此,真讓人好生羨慕...我應該不需要要羨慕吧?
洗過澡後,打算拿碗湯來喝。卻怎麼找也沒找到那碗湯,於是我問:「Auntie ,請問碗湯係邊度?」
「係微波爐入面,幫你叮熱左啦...你嗌我咩話?」婦人問。
我馬上吃了一驚,一個順口就叫了她一聲「Auntie」來了。我連忙改口說:「我話媽咪囉。」
好久沒有喊過別人作「媽咪」了。上一次見媽媽應該是在新年時與她的新家庭吃飯。那天我拿了利是,我吃過了飯就馬上離開,以免妨礙媽媽一家人。「媽媽」已經不是我一個人的「媽媽」了,她有了其他孩子,有了新的幸福。
頭髮吹了半個小時才乾,躺在床上,手握著電話發著呆。
俞寶恩的家庭好像挺幸福的,雖說不上大富大貴,可也算是個小康之家。不論家境如何,一家人齊齊整整,已經比我這種沒有家庭的人要幸福得多了。
兒時的我會想,是否因為我成績太差,才會令父母關係變差。爸爸說男生應該要擅長打球,媽媽說學業比打球重要,於是由初中開始,我非常努力地溫習,閒餘時間通通跑去打球。
子曰:「父母唯其疾是憂。」我希望盡力去滿足父母的期望,好讓他們不用再為我擔心,那麼爭吵也應該會少一點。中四那年,我帶領學校球隊勇奪學界冠軍、也考取了全級頭十名的成績。
結果換來的是父母離異。
那時候我才明白,有關於我的事情,只是他們爭吵的借口。
就算我再懂事,他們終究也會分開。
手機突然猛烈地震了起來,我將開眼一看,原來是鬧鐘響了。不知不覺就睡了一整夜,看來阿寬還是沒有發訊息過來。現在才七點正,鬧鐘怎麼會在這個時候響呢?
俞媽媽走進房內,將一套裙子放到床前,然後又離開房間。對阿,我現在的身份是俞寶恩呀,這麼說來,我豈不是要代俞寶恩上學去?
好不容易才由DSE 地獄中逃出來,沒想到現在又要回到中學生涯去...而且是用女性的身份。
坐在書桌前,從鏡子中看到自己的頭髮亂得像個瘋子一樣。不得不說,我發覺我真的有做女生的天份,本以為隨便梳幾下就可以讓頭髮貼服,可是梳子卻一直卡在頭髮之中。於是我強行將頭髮梳直,然後胡亂將頭髮紮起,效果竟與學生證上的俞寶恩一模一樣。畢竟人長得漂亮,頭髮怎麼紮也漂亮得很。
吃過俞媽媽煮的早餐後,我回到房中換上那套校裙。這是一條方領白色連身裙、領口綁了深藍色領帶、腰間也綁著一條深藍色腰帶。換好校服,我在房內找了到了一個裝有教科書的背包,這個大概是上學用的背包吧。
步出家門,又得打開Google Map 去找自己的學校,從網上找到這所學校的地址,也留意到這是一所Band 1 的中學,於是我就往學校的方向走。我的家住在九龍灣,而以前的中學則在大埔那邊,大學又在港島。所以除了到過阿寬位於康城的家之外,我基本上從來沒有到過將軍澳、調景嶺這種蠻夷之地。
調景嶺就只有住宅、住宅和住宅。我在住宅之間左穿右插,好不容易看到數個身穿同樣校服的女生,就乖乖地低頭跟著她們走。走了十多分鐘,就看到了這所「調景嶺官立中學」了。
走進校門,心裡竟有些興奮的感覺。其實中學生涯除了DSE 的壓力之外,基本上還是美好的,而我也好久沒有回到母校去了,真想念中學的日子。我沿樓梯而上,一路細心欣賞貼在樓層旁的學生佳作,走著走著就來到了六樓。本來以為中六級的班房一定會安排在六樓,可是我錯了,六樓只有不同的特別室。我只得由五樓開始逐層逐層去找出6A 的班房,最後發現原來6A 班房安排在三樓。
剛走進班房,只見同學們各自有說有笑,而我卻不知道自己的座位在哪裡,就隨便找了個窗口位置坐下。
「俞寶恩,今日有咩功課要交呀?」一位身型高大的男生走上前來問我。
「呃...我都唔清楚...」我又怎可能知道呢?
看他陽光的膚色,魁梧的身形,這個人應該是個運動健將。
「哦...你食左早餐未?我有多件三文治,可以請你食架。」男生露出一個爽朗的笑容。
「唔洗啦,我食左野啦。」
「咁呀...」男生似乎想繼續與我對話,剛好一位身穿西裝的男人走了進來,所有同學就乖乖地回到自己的座位,見大家也喊他作李Sir ,這位應該就是班主任吧。有個女生走到我旁邊不發一語,我就猜到這個座位大概是她的,所以拿起背包。當所有人都回到他們的座位時,就只有我一個人站在黑板前尋找空位...
最後坐了在第一排最近門口的位置,而鄰座則是一個戴眼鏡的男生,身形纖瘦,只顧低頭抄寫著,看來是為了完成今天要交的功課吧。
俞寶恩是一個相當有條理的人,書包裡有一個文件夾是專放功課的,其他教科書也保養得整齊乾淨。幸好她早在被我控制之前已經做好所有功課,所以我今天才可以把功課交齊。
上完班主任課之後,緊接而來的是兩節中文課。面對我早已精通的課程,只感到沉悶不已,見昨晚睡得不太好,所以就睡了整整兩堂。到了小息時才被餓醒,就打算買點什麼吃的。
我就像個新轉校來的學生一樣,初來乍到,完全搞不清楚班上同學的名字,所以只好孤身一人跑到地下小賣部排隊。可能是我的錯覺吧,總覺得跑到哪都有人留意著我。
小息過後又回到漫長的課堂,坐在我旁邊的那個眼鏡男還是一直低著頭抄寫著。我偷偷一瞄,原來他並非忙著做功課,而是在做補習名師的筆記練習,其中一本的名字一欄寫上了「唐尹明」三個字。我低聲地問他:「咩科黎架?」
唐尹明瞄一瞄我,輕托一下眼鏡說:「BAFS。」
「你咁勤力既?」我問他。
唐尹明放下手上的筆,托著頭輕嘆一口氣,然後說:「上星期我同黃博賢去左Kong U 個開放日,睇到佢地商科收生個成績。我就決定要係呢幾個月要爆盡佢。」
難為了這位莘莘學子了,想當年我也抱著同樣的態度去追尋自己的心儀學系。我將劉海撥到耳旁,對他說:「唔好比咁大壓力自己啦,其實無你想像中咁難入既。」
唐尹明笑著說:「你講到好似已經入左咁既。」
這麼一說,俞寶恩也是應屆的DSE 考生呀。不過看她書桌上的成績獎盃,可以猜想到她的學業應該不錯,於是我擺出一副了不起的樣子對唐尹明說:「你估下我上年考第幾?」
怎料唐尹明半嘲笑地回答:「我上年全級第一,斷估你唔會高過我掛?你好似考三十幾咋喎。」
這真是自討沒趣,我不發一語地望向黑板,從來沒有想過學霸會坐在身旁。俞寶恩初中的時候不是常常考到第一名嗎?怎麼一下子掉到三十多名去了?見這位唐尹明如此嘲弄我,想來他與俞寶恩應該關係不太差,試試從他口中了解更多關於這班上的同學吧。
「你頭先咪講起黃博賢既?我今日好似唔多見佢,佢係咪無返?」我當然不知道誰是黃博賢了,希望借這個方法去找到誰是黃博賢。
唐尹明一臉不屑地說:「佢今朝先問你食唔食三文治,你咁快就唔記得?」
喔!原來早上那個陽光男孩就是黃博賢了。我轉一轉身,看到黃博賢就坐在我這行最後的位置。既然他們兩個會一同參觀港大,那麼他們應該很要好吧?
「佢運動係咪好叻架?」我問唐尹明。
唐尹明又瞄了我一眼,不知道他在計算著什麼,他說:「佢淨係識打籃球,其他野都好廢,包括溝女。」
以我經驗,中學時代各個運動高手也很輕易找到女朋友。每逢班際比賽,場邊總會坐滿一大班女生,為她們的男朋友歡呼。
「唔會掛,咁即係佢依家無女朋友啦喎?」我問。
「點會有丫,佢...」唐尹明突然低下頭來,壓低聲音說:「...阿Sir 望緊過黎...唔好傾住。」
我馬上裝成一副專心聽課的樣子,心裡想著:我以前打球也很厲害,也不是沒有女朋友嗎?那麼黃博賢沒有女朋友,也沒有什麼值得奇怪。想到這點,不禁微笑了一下。
午飯的時候,我又偷偷看了一下手機,阿寬還是沒有發訊息過來,這個人該不會真的死去了吧?我心灰意冷,只好到校外胡亂走走,走著走著,居然迷路了,不禁對自己失望了一下。幸好看到一個身穿同樣校服的女生走過,這個女生正正就是今早被我坐了她座位的那個女生了。
「喂!咁岩既?」我上前打招呼。
「係囉...」女生似乎不太想與我搭話,她馬上把視線轉到另一邊去。
這個女生的臉好熟悉,不知道在哪裡見過呢...?對了,昨晚在水松板的照片上,有很多張也是俞寶恩與這位女生的合照阿。看著她的側面,見她眉清目秀,也算是一個漂亮的女孩子,不過與俞寶恩相較,還是略遜一籌。見她不發一語,我為免自暴其短,也不敢多說話,我倆就這樣沉默地回到學校。
剛回座位,唐尹明就好奇地問我:「你頭先同任婉玲一齊食飯?」
誰是任婉玲阿?名字聽上去好像不錯喔。
「頭先我自己一個食呀,做咩?」我說。
「無呀,見你兩個一齊行返黎...有D 奇怪姐。」唐尹明說。
我望一望剛才與我一同回來那個女生,原來她叫做任婉玲,果然名字與人一樣美。怎麼唐尹明會覺得我倆一同回校,是種奇怪的事?
「有咩咁奇怪?」我問。
「無...我以為你同佢不嬲都唔岩傾姐。」唐尹明拿著兩本Econ 的書與筆袋,然後站了起來。
俞寶恩與那個女生合不來嗎?怎麼回事?我記得昨晚明明看到床尾那塊水松板上,釘滿了俞寶恩與朋友們的合照,其中有些更是與任婉玲一起拍的,要是合不來的話,又怎會拍那麼多照片呢?不過眼前有較緊急的事要處理--現在是上選修課的時間了。
唐尹明說我現在應該要去上文學堂,我從書包裡拿好沉甸甸的文學課本,然後來到唐尹明所指的那個課室。
好久沒有上中學的文學堂了,記得中學時選修文學的同學不多,有些甚至是因為選不了其他科而硬塞來文學班的,好像只有我與寥寥幾位同學是主動選修文學。看著手上的課本,心裡有無盡的感受。畢竟,我是靠文學而成功考入大學的。
同學們早就準備好上課,黃博賢也與另外兩個不知名的同班同學坐在課室一個角落,向我打打招呼。而我就像平常在大學上課一樣,坐在課室的最後排。
一位身形略胖的男生進班房後四處張望,當視線與我交接時,他的雙眼像是發了光一樣,馬上坐在我身旁的座位。搞什麼?班房明明那麼多空位,為什麼非要坐我身邊不可?
這個男生眼睛細小,鬢腳長長,連接著下巴。可是鬢又長得很稀疏,看上去就覺得不舒服。不過既然這個男生會主動坐到我身邊,那麼他與俞寶恩的關係應該不錯吧?
不,這個人一直也沒有說話,只是乖乖地坐著。最奇怪的是他常常將筆弄跌,然後又俯身到桌下撿回來,真搞不懂他在想著什麼。最好他就不要跟我搭話,因為我昨晚睡得不太好,現在睏得要命。
雖然表面上我很喜歡文學,但其實每逢文學堂我也會睡得香甜。
今堂也不例外。
沒辦法,我文學5** ,再聽下去也沒什麼意思。
還是就此睡去吧...呼...阿...好想打球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