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法開始的愛: 1. 被迫著成長的孩子
我的故事, 是由中一開始. 記得當年, 小學升中一, 我和一班相伴了六年的小學同學, 各散東西, 派到不同的學校入讀. 而我和他們有點不同, 或許我成績太差, 或許是上天的刻意磨練, 又或許是命運安排的相遇….. 我被派到了一家離家有一小時多車程的元朗中學……這代表著什麼? 對我來說, 這是代表著一個連火車也沒有獨自乘坐過的小孩被時代迫著成長了. 由於離家太遠, 上學的所有問題, 什麼事情, 都要自己想方法解決. 當時慣性倚賴阿媽的我, 心中是十分懼怕離家遠行般的感覺.
升中那年的暑假, 阿媽和我, 買好書本, 校服, 完成一本根本不能理解的暑期作業後, 暑假就結束, 我的童年, 也隨著此暑假的結束, 正式落幕.
中一的第一天, 在校園的小食部, 面對完全陌生的環境, 面孔, 我只是自閉的坐著, 等候打鐘上課室. 在操場見到其他中一學生, 他們都很雀躍地和自己的小學同學相認. 大家都興奮地討論著下午要到那裡吃飯, 放學後要穿著中學校服回小學找老師, 暑期作業完成沒有. 這情境對我來說可謂倍感愁悶. 過一會, 7:50am, 鐘聲響起, 我便上到自己的班房. 由於還未編座位, 大家都是隨便挑一個座位來坐. 坐我左邊的是阿峰, 後面的是阿聲. 阿峰見我默不作聲(其實是因5:30am起床, 仍然很累), 便主動和我說話. 於是, 我便正式結交到第一位元朗朋友.
峰: 你好呀, 我叫阿峰, 你叫咩名呀?
我: 你好呀, 我係阿月.
峰: o我, 阿月. 喂, 月哥, 我想問呢…….你可唔可以借支塗改液俾我呀? 我睇到人地本暑期作業見到自己個答案錯左想改. 同埋, 可唔可以借埋你果本泥參考下呀?
我: 塗改液借俾你無問題, 但係我本作業借俾你都無用, 我係求其做架咋.
峰: 係咪呀? 咁謙, 借泥睇下.
他拿著我的暑期作業看, 呢一刻, 阿峰咀型是O…….然後擰轉面找他的朋友阿聲.
峰: 聲, 你睇下d答案.
阿聲一看, 立即爆笑起來.
聲: 我聽到你叫阿月呀麻. 你都夠薑喎, 本野你若果唔做都算, 但你個仆街竟然中文題目就打晒交叉, 英文題目叫你寫番d人物, 圖畫既英文名, 你就係個警察度寫Dog, 係部電視寫Car, 消防員就Fish?
峰: 月哥, 你真係諗住咁樣交出去呀? 呢劑你仆硬街個喎.
果一刻, 我懶型咁: 挑, 有咩唔敢, 我根本唔想係度讀.
之後我便道出不想在此讀書的原因, 因為離家太遠, 而且沒有朋友. 他們都很明白, 要到如此遠上學, 的確辛苦, 誰也不願. 當時我在想, 到了中二, 我一定轉校, 說到做到, 才是我的忍道.
過一會, 有兩個Miss入課室, 一位是Miss Lee, 一位是Miss Ng. 當時不明白, 一個班有多少工作? 不也是派回條, 收班會費等等, 為何要兩個班主任. 不過, 是Q但, 反正都明年轉校, 理得你. 然後就開始抽號碼調位. 結果, 阿峰和阿聲調到九丈遠, 不過, 他們跟我約定, 下午一同出去食lunch. 我沒有拒絕的理由, 畢竟都仲有一年時間要捱過, 總要有個照應. 而且, 附近我根本完全唔識路, 於是就和他們去吃飯. 而暑期作業, 我的確交了, 當然給各科老師剷到仆街, 之後要重做, 幸好阿峰阿聲都記得答案, 把答案告之, 所以, 很快起貨.
就係咁, 中一就由阿峰阿聲呢兩個好友陪我渡過. 記得有次食lunch的時候, 我們買飯盒到阿峰家中吃, 他為人很好客, 用日本AV(唔記得係邊個女優) 加48吋大電視連音響組合招呼我地一邊吃飯一邊看AV. 我心想, 你條仆街真係唔理隔離鄰舍感受. 有阿聲同阿峰陪, 總算是苦悶既中一有小小色彩啦.
之不過, 因為不能適應每天5:30am起床的辛苦生活, 亦不適應全英文的教學, 中一成績, 到最後, 我只能得到全級第五名.算是不錯嗎? 當然不是, 說的名次是, 從尾數上第五名.
考到如此仆街的成績, 莫講話轉校, 就算升班都成問題. 但幸運是, 當時Miss Ng的中文科, 我曾經在一次UT中文測驗符符碌碌得到全級第二名 (今次堅係由頭數落去啦), 所以她有信心只要我勤力點, 升中二會無問題, 之但係, 因為Miss Ng其實知我一直都想轉校, 於是她就跟我說了一番當頭棒喝, 令我中二爆seed讀書的說話:
Miss Ng: 阿月, 我知你好想走, 唔想係度讀, 但係就因為係咁, 你就更加要俾心機讀啦, 你咁既成績, 有邊個肯收你呀? 教左你一年, 我睇得出你係叻仔, 平時又小出聲, 好乖(都唔明點解唔出聲就代表乖), 你得架, 你己經浪費左你一年啦, 應承我, 你會俾心機讀書, 我就幫你用班主任身份, 保你上中二, 如果唔係, 你要讀多年中一.
聽Miss Ng咁講, 即是我沒有選擇的餘地, 於是就應了一句: 好啦, 我會俾心機, 勤力d架啦.
到了升中二的暑假, 因為路程太遠, 所以都無約同學出來見面, 或者因為平日太自閉, 沒主動結識朋友, 所以根本亦無人會找我. 而在這一個暑假, 阿媽死慳死抵, 儲了點錢給我去補習社. 於是, 這個暑假變成一個學習週. 而在此暑假, 我真的認真起來去溫習課本, 預備中二挑戰轉校了.
百無聊賴的日子, 一個人很悶, 每天溫習, 如是者, 很快就就開學. 阿峰因為成績好, 所以能夠脫離我們這個被遺棄的一班, 而阿聲則繼續和我在地獄班沉淪. 在操場上遇見阿聲.
聲: 點呀阿月, 今年本作暑期作業點創作法呀?
我: 屌, 無呀, 呢個暑假日日補習, 係補習社度做晒, 今次正常架啦. 你睇下.
聲立即一手搶去: 嘩! 屌, 正呀喂! 我未做晒, 借泥抄.
我: 挑, 原來你自己都未做晒, 好意思串我.
待他抄完, 我們就上課室. 又是例牌編位, 今次坐在我前後左右的都是女仔. 當時心諗, 是但啦, 男好女好, 有何分別. 於是就坐下. 因為中一是同班, 我知幾個女仔的名字, 只不過係未曾試過和她們說話.她們一個叫阿翟, 一個叫阿晶, 一個蕉王. 雖然我平日沉默, 但係其實我把口好賤, 一出口就串人, 所以小學時女生都不太喜歡跟我玩. 而今次第一個和我說話的是健談的蕉王. 關於蕉王名字的由來, 大概好像是因為她每天lunch都會吃一條大蕉, 於是同學都說她是King of Banana, 中文就是蕉王. 她樣子怪怪的, 頭髮很曲, 硝牙, 小小鞋抽面, 帶著一幅大金絲眼鏡.
蕉王: 阿月, 借本暑期作業泥抄丫.
在我仍未答允之際, 蕉王已經一手搶去.
我: 屌你咩, 邊個話借俾你呀.
蕉王: 嘩!! 我以為你好乖仔, 唔多出聲, 原來你講粗口架?
我: 屌, 乖乜春野. 拎返泥啦.
蕉王: 阿翟, 阿晶, 救命呀, 搶野呀.
阿翟, 阿晶是在地獄班中讀書算叻的學生, 樣子就不太記得, 都是普普通通, 正常人一個.
阿翟: 你兩個仲細咩, 玩埋d低能野, 新班主任就泥啦, 唔好一開學就俾人罰啦.
我用不屑的眼神看看她們, 然後擰回向前伏在枱面.
我: 超, 廢時理妳地, 訓多陣先, 抄完放番係我枱面.
經常都訓陣先, 因為早上需要5:30am起床, 趕坐六時的巴士, 而巴士是半小時一班, 趕不上的話就必定遲到. 每天如是, 所以, 整個初中生涯, 最經常說就是 ”我訓陣先”.
新班主任到了課室, 今次只有一個人, 男人, 我們稱他為謝Sir. 又是例牌收功課, 交回條, 選班幹事果d啦. 完成後, 又如常上堂. 由於蕉王非常健談, 令我上堂睡不了覺. 不能睡, 唯有聽書, 敷衍下蕉王.
蕉王: 月, 你住咁遠, 日日咁早起身咪好攰囉?
我: 係呀仆街, 所以咪要上堂訓覺囉.
蕉王: 上堂要聽書架, 唔可以訓架.
我: 上堂夠唔可以講野啦, 你又係咁嘈撚住晒? 再煩我要你等陣lunch隻蕉連皮食呀.
因為我中一升中二個暑假都真的下過苦工, 所以有時在阿翟, 阿晶同蕉王研究題目時我也能加入討論, 慢慢, 我們變成左一個學習小組.
在某一個小息, 有幾位在本學年剛從天堂班殞落至我們地獄班的同學拿出一副中國象棋來下. 我本身也略懂一二, 但小學後己無人跟我下棋. 見有棋局看, 我便走過去觀戰. 捉棋的是我的朋友阿聲和從天堂殞落的皮蛋, 其餘幾位的名字我己忘記.
阿聲: 咦! 阿月, 象棋你都岩咩? 唔聽你講既?
我: 無, 識小小啦, 可唔可以下鋪俾我玩下?
皮蛋: 無所謂, 我叫皮蛋呀, 你叫阿月呀呵? 等陣同你捉.
皮蛋是全級數一數二象棋高手, 而我和他之後經常下棋, 棋藝亦大有進步, 後來還能間中打敗他. 慢慢, 我和皮蛋亦因為下棋關係開始熟絡. 有次皮蛋趁我在走廊經行, 奇奇怪怪地將捉埋我去一邊說話.
皮蛋: 阿月, 你同阿翟好熟架?
我: 唔係呀, 做咩呀?
皮蛋: 我見你地成日都好好傾個喎?
我心諗: 你唔係以為我同佢有路下麻?
我: 屌, 傾功課咋麻, 其餘都無乜兩句.
皮蛋鬆一口氣, 然後很直接的說: 你可唔可以幫我問佢受唔受我溝呀?
當時我呆了.
我: 吓…點幫呀呢d野?? 你自己泥啦下麻
皮蛋: 幫下我啦, 至多幫完請你食一個星期lunch.
一個星期lunch, 對於我這個屋企窮得正在領綜援的毒撚來說, 是無可抗拒的條件, 當時的我在想, 可以減輕屋企負擔, 又輕而易舉的事, 沒拒絕的理由, 於是一口答應.
第二日早上, 我在操場撞見阿翟自己一個人, 見機不可失, 我便上前找她.
我有點難為情地: 阿翟…… 你……得唔得閒呀? 可唔可以行埋一邊? 有d野想問妳.
阿翟像是很開心很跳皮地笑著說: 好呀.
行埋左一邊之後, 無咁多人. 阿翟先開口.
阿翟看著我的頭髮, 鄒鄒眉頭說: 咦! 你睇你, d頭髮飛起晒啦, 其實我見到你d頭髮朝朝都係咁, 你做乜唔整好先出門口呀?
其實我一向對儀容都是零要求, 所以頭髮經常都左飛右飛也不去理, 勁毒!! 但呢個並非重點, 重點是之後阿翟的舉動.
阿翟在自己的書包中拿出一把小小的摺梳, 溫柔的說: 唉, 阿月, 等我幫你梳下個頭啦.
接著阿翟拿著她的梳想替我梳頭.我嚇得不懂反應, 到回神一刻, 以100%的迴避率, 九秒九彈後閃過她的梳..
我: 喂得, 自己泥, 自己泥, 有心, 有心.
阿翟仍然語帶開心: 咁好啦, 你等陣記得整啦喎. 咁你有咩想同我講姐.
我因為俾佢嚇親, 有d口疾疾: Um….丫……係咁既……Um…..丫…..
阿翟低下頭, 合緊雙唇再問: 咩事姐, 快d講啦
我好快咁講: 皮蛋叫我幫佢問妳鍾唔鍾意佢, 佢想溝你.
果下阿翟當堂由開心表情頓變驚訝, 然後雙眼通紅, 熱淚盈眶.
此刻, 我就心諗, 仆街啦, 係咪講錯左野, 嚇親佢? 等陣佢去搵阿Sir告我咪仆街, 於是即刻凹水沙冧.
我: 對唔住呀, 我幫手問下架咋, 唔一定要受佢溝架, 唔鍾意既, 你唔出聲, 而家行開, 我就幫你傳話話你say no 啦.
阿翟:……
她依然是熱淚盈眶的看著我. 此時, 我仍然害怕會因為說錯話而被罰.
過一會, 她像己收拾好心情, 就有點惱氣的跟我說.
阿翟: 我係唔會鍾意皮蛋架. 如果我而家話我鍾意既係你, 你會唔會信呀?
雖則古語有云, 有食唔食, 罪大惡極. 但當年中二的我, 連打丁地未懂, 仍是小學雞心態, 覺得男仔係要跟女仔鬥, 不能共存, 戰勝女仔才是男仔的任務, (現在寫起出也覺得好毒). 試問, 此種心態的我, 怎會懂得處理愛情問題.
聽到她問題, 我裝作嬉皮笑臉的, 以很幼稚的答案回應, 試圖緩和緊張氣氛.
我: 車, 我有咩好丫, 人又呢啡, 又摺, 又悶又唔係叻. 皮蛋唔同呀, 佢有打扮, 又叻, 好野泥架.
阿翟以更堅定的眼神, 認真的臉再問我一次.
阿翟: 我問多你一次, 如果我話我鍾意既係你, 你會唔會接受我?
果刻心諗, 做乜迫我呀, 何苦呢.
我強作詼諧地: 大家朋友, 唔講呢d架. 咦! 都夠鐘啦喎, 閃先, 去定廁所, 課室見.
然後, 我以九秒九的速度遠離阿翟.
自始以後, 阿翟再沒有提鍾意我的事. 我亦都無向其他人提起此事. 其實到現在, 我都不明白她當時喜歡我什麼? 我個人又摺, 又悶又口賤, 或許是她和我經常研究功課, 漸漸熟絡而產生錯覺吧. 至於我們的學習小組事後都依然繼續, 直至中二完結.
關於皮蛋, 我就對他說.
我: 皮蛋, 唔好意思呀, 我真係好淆底, 唔敢問, 你都係自己泥啦. 你果一星期既lunch 我都係受唔起架啦.
皮蛋: 屌, 無撚用, 小小野都做唔到.
我: 係啦, 唉, 無計, 你都係自己出馬好d啦
其實我心諗, 你咁有用又唔自己去問, 要搵錢請我去問, 超!!
就係咁, 因為得到阿翟, 阿晶, 蕉王的學習小組幫助, 我中二成績很好, 但亦因為成績進步, 問題又再出現了. 升中三的時候, 我因為有很大進步, 所以由最差既A班, 跳到去左較好的C班, 而阿翟, 阿晶就更直接跳到頂尖的F班. 這個結果, 正正代表我失去了中一, 二的幾位好友阿聲,, 皮蛋, 阿翟, 阿晶. 因為我清楚明白, 位置變了, 各有隊友, 升中二轉班的阿峰就是好例子.
當年升中三, 除左升呢之外, 我亦得到我人生唯一一次的公開獎項, 最佳進步獎. 因為初嘗一點成就, 我開始愛上這間學校. 謝Sir因為知我曾經說過希望升中三轉校, 所以都專聲勸我繼續原校完成中三, 到升中四要揀科時才作去留決定. 或許對於我來說, 中一至中三每天5:30am起床, 無朋友陪出街, 踢波, 打機己經成為習慣. 而遙遠路上的交通意外, 坐車過站, 被友校的壞學生騷擾等等, 我都己經能夠獨立面對. 所以, 中三後, 我和阿媽, 老師都沒再提轉校問題.
中三生活是非常平淡, 沒人再說鍾意我, 沒去結識新的知己朋友, 有的只是全力讀書. 當時自己好像開竅一樣, 讀任何書亦很易入腦, 簡直是如魚得水狀態, 我的中三就在全力讀書之中渡過.
至於我的中二好友皮蛋, 阿聲, 在中三後就沒有再見. 皮蛋到其他學校升讀中四,而阿聲因為他是圍村仔, 屋企經營豬場, 所以不讀書對他來說是無問題. 記得中二當年都曾經到他的豬場幫手賺點外快幫補家計. 但係因為太辛苦, 工作一日便不做. 早幾年, 從朋友口中得知, 阿聲中三後知道他兄長原來為黑社會中的要員, 於是他隨他兄長闖蕩江湖, 後來更沉淪毒海. 及後, 好像被捉了去戒毒, 信了耶穌. 估不到, 當年的同窗好友會落得如斯田地. 而阿翟, 阿晶, 蕉王都一同進了中四理科班, 原校升讀.
至於我, 因為成績大有進步, 我亦成功升到中四. 中二時地獄班的同學, 大部份人都因為不能升中四, 各散東西. 我和地獄班的同學亦正正式式分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