粉藍色的天花和牆壁。窗簾透進來的日光。陌生的床鋪。
空氣中瀰漫著煙草和酒精的味道。宿醉而成的頭痛像炸彈般轟炸著我。
我睡眼惺忪的醒轉過來,環視著這陌生的房間。

我在陌生的床鋪上醒來了。

床單是深藍色和白色的格子床單,床旁邊有一個小小的窗台,上面放了盞小巧的枱燈。
房門的門後掛了幾個掛衣勾子,掛著幾件純白色的襯衣。
房門旁邊是一張電腦桌,鍵盤旁放著一個放遊戲光碟的盒子。
淺啡色的地板上,凌亂的放著幾雙深色襪子和一件白色汗衣。





…這肯定是一間男生的房間。

「…唉。」我嘆了口氣,瑟縮在被窩裡。

被窩裡也是陌生的味道。
雖然我的衣服還好好的在我身上,不過,穿著衣服也可以做的吧。
昨天晚上,到底發生甚麼事了呢。
腦裡最後的映像,是倒在阿晨的懷裡前,嘉嘉有點焦急的望向我的眼神。





唉。
竟然在這意想不到的時刻,被一個剛相識的人,奪去了我的處子之身啊。
雖然說一直也有點心急,覺得自己還是處女這件事很難為情。
但我也沒想過要這樣隨便的就把自己送出去啊。

唉。
我看著第一次睡的男生房間,心裡平靜的連自己也感到有點難以置信。
昨天晚上,一個女孩子失身了。
但世界不會因此改變,我也不會因此有甚麼變化。
珍貴的初夜,我卻連一丁點印象也沒有啊。





「…啊,妳醒了啊。早晨。」正在我胡思亂想之際,房門被打開了。一把溫柔的男聲傳來。

我看過去,男生不是阿晨。
這個男生很高大,只是比門框矮一點點。大概有一米八十吧。
他的髮色是栗子色的,瀏海有點長。
他的眼睛很細長,鼻樑上架著一副黑色的眼鏡,皮膚白白的,樣子很斯文。
他不算壯也不算瘦,就是中等身材吧。不過身高讓他整個人看起來很好看。
…是誰啊這個人?

「啊…嗯,剛醒了不久。」我含糊的回答應,思緒有點混亂。

所以,昨天晚上我被阿晨灌醉了,然後卻被別的男人抱了回家?
還是,更糟糕的狀況是…像色情漫畫般,昨天晚上不止有一個男人嗎?





「啊啊,妳別害怕。妳很安全啦。是我妹妹把妳抬回家的。」男生說著,大概是看見我驚恐的表情吧。

「你妹妹…?」我狐疑的說。

「嗯,我妹啊。嘉嘉。她還在房裡睡得像豬頭。」男生說,邊向我亮著爽朗的笑容。

「啊…那…昨天晚上,我醉了就直接來這裡了對吧?」我只想確認這件事。

「嗯,應該是吧。我妹她把妳抱回來,然後把我扔了出去,要我讓妳睡我的房間。」男生說著。

「啊…」我想像著嘉嘉欺負她哥的畫面,不禁笑了起來。「對不起啊,害你要把房間讓給我。」

「沒事啦,我妹就是這樣。對了我叫阿和。我在客廳裡,有甚麼事就叫我吧。」阿和微笑著說,「我把浴巾放在浴室裡了,衣服妳可以隨便挑我衣櫃裡的T恤啦。浴室就在房門正對面。」

「啊,真的麻煩你們了。」我不好意思的說。





「不會啦。啊,不過如果妳想直接回家也當然可以啦,只是如果妳要梳洗,也是沒問題的。」阿和說著,「那我先出去了,妳休息一會吧。」他說,邊關上了房門。

真是個溫柔的好哥哥啊。一定常常被嘉嘉欺負吧。
啊等等,我是整天晚上沒回家吧。

…糟了。

我張望著房間,發現我的小袋子被放在電腦桌前的椅子上。
我翻著袋子,把電話掏出來。
果然啊,有十多通未接來電,都是媽媽打來的。

「…喂,媽媽啊…」我打電話回家裡,媽媽很快就接聽了。

「妳造反啊妳!整天晚上不回家又不通知一下,知道我會擔心嗎?」媽媽大聲的喊著。





「…對不起,我在嘉嘉裡過夜了…」我輕聲說著。

「妳知道我找妳多少次了嗎?差點兒就想打電話到妳學校去找人了。」媽媽還是很激動的說著。

「…用不著吧。好啦,我很安全啦。總之我洗個澡,休息一下就會回來了喇。別擔心啦。」我說。

「別擔心別擔心…怎麼能不擔心妳這臭丫頭!變壞了以後就連家都不回了…」媽媽還在喋喋不休。

「好了喇。別吵了喇。我待會兒就回來嘛。對不起啦。」我說著,像哄小孩子般哄著媽媽。

「妳下次再這樣就叫妳好看。」媽媽說罷,連拜拜都沒有說就掛了線。

「…唉。」我掛上電話,又躺到床上去。





昨晚的事,還是很混亂。
總之知道的就是,昨晚我醉了,然後嘉嘉把我帶回家,讓我睡她哥的房間。
那阿響和阿晨怎麼樣了?
啊我的酒量真差啊。
頭還是隱隱作痛,宿醉真是叫人難受。
還是不想了,先洗個澡吧。

剛睡醒的樣子加上宿醉,我現在的模樣一定很嚇人吧。難得阿和還可以這樣自然的面對我啊。
我看看本來穿著的衣服,一件黑色連身貼身短裙,牛仔背心外套…
現在的妝大概已經化掉了吧,的確,再繼續這樣穿著,只會顯得很古怪呢。

我緩緩的走下床,拉開木製的衣櫃。
阿和的身型很高大,要是我穿他的寬鬆T恤,應該可以蓋到大腿吧。那不穿褲子也沒問題吧。
等嘉嘉起來了,再問她借短褲穿吧。

我看著阿和衣櫃裡的衣服,隨便挑了件黃色的圖案T恤。
上面印著的圖案,跟姐姐的某幾件T恤很像。我猜應該是大學裡的學會T恤吧。
所以阿和應該是個大學生…比我最少大三年呢。
我抱著衣服,邊旋開房門門柄,原來房間的正對面就是浴室。
客廳方向傳來電視機的聲音,阿和應該在看電視吧。

「那…我先去洗澡了喔。」我探頭到客廳說。

「啊啊,請吧。熱水爐是一按下去就可以用的了。」阿和微笑著說。

「…謝謝。」我向他點頭道謝,便轉身走進浴室。




「…早啊。」嘉嘉睡眼惺忪的走出客廳。

我正在吹乾著頭髮,阿和則在看電視。

我剛好正為兩人之間有點尷尬的氣氛感到不知所措。

「啊。」我把風筒擱下,回頭望向她。

嘉嘉正穿著黑色的吊帶睡衣,凌亂的長髮垂落在雪白的胸脯上。
啊阿和每天都看著這麼美艷的妹妹,會不會已經看到麻木了呢。

「阿紫,妳還好嗎?」嘉嘉走過來,湊近我說。

「…嗯,還有點頭痛,而且覺得很累。」我說,「宿醉啦。」

「…唉。」嘉嘉嘆了口氣,「真的不好意思呢。」

「不會啊,我才要謝謝妳救了我回來啦。」我連忙說。真的沒想到救我的,會是嘉嘉。

「不,我就是要為這件事對妳說不好意思的…」嘉嘉說。

「…到底昨晚發生甚麼事啦?」我說,腦裡的記憶是是斷斷續續的。

「嗯…」嘉嘉稍有難色的瞄向她哥哥,「我先刷牙梳洗一下,送妳去車站的時候再說吧。」

「啊還有,妳可以借我的衣服哦。哥哥的衣服太大件了啦!」她拉拉我身上的T恤說。

「沒有啦,妳哥哥人很好耶。」我不好意思的說。

阿和正一臉無所謂的看著我們這邊,他見到我正我看著他,對我微微笑了笑。

「好啦,妳去我的房間挑件衣服等我吧。十五分鐘就好。」嘉嘉說,邊動身走向洗手間。




「…昨晚真遜呢,我都不知道自己的酒量那麼差。」我跟嘉嘉走在往車站的路上。

「才不是。妳是被下藥的啦。」嘉嘉說,神色有點凝重。

「咦?下藥?」我有點訝異。畢竟昨晚在場的都是阿響的朋友,我沒想過他們是壞人。

「不然那會幾杯酒就昏倒得不省人事啊。」嘉嘉說,「那個阿晨,就是對妳虎視眈眈吧。」

「阿晨…不是阿響的契哥嗎?怎麼會…」我回想著昨晚阿晨觸碰著我的情景,一陣嘔心的感覺湧上心頭。

原來我昨晚被非禮了,被人毛手毛腳,還因為不好意思而沒有反抗。

「妳還記得那個時候,妳是怎麼被灌醉的嗎?」嘉嘉問我。

「嗯…我記得阿響去了洗手間,然後阿晨就一直為我倒酒叫我喝…之後就漸漸失去意識了。」我說。

「嗯,之後我見到妳在阿晨懷裡倒下了,便和小魚匆匆的把妳帶走。因為…阿晨可是在圈子裡出了名的玩家啊。我肯定他只是想玩弄妳。」嘉嘉說,「他起初是不讓我們把妳帶走的…幸好阿響及時回來,叫阿晨放手。」

「嗯…」我低著頭,「真的謝謝妳們。」如果不是她們救我,我的初夜就這樣沒了。

「但是…那個時候,阿響和阿晨的表情都很古怪。」嘉嘉說。

「怎麼說?」我不解。

「…這只是我覺得哦。我覺得。妳別跟其他人說啊,尤其是阿響。」嘉嘉小聲的說。

「嗯嗯。」我也緊張的點頭。

「我覺得,昨晚阿響是故意讓阿晨灌醉妳的。她那個時間去洗手間那麼久也太怪了,而且阿晨和她是那種關係,如果沒有阿響的允許,他不會對阿響的朋友下手吧。」嘉嘉緩緩說著。

「…不會吧?」我無可置信的說。

「所以這只是我的猜測啦。我也不想懷疑阿響。」嘉嘉說,「只是昨天晚上的事情,有點讓我在意。」

「…嗯…」我看著她,「那阿響和小魚呢?她們也回家了?」

「小魚跟我送妳回來之後就回自己家裡了。阿響…則是繼續留在酒吧裡。」嘉嘉說。

阿響竟然沒有跟我一起走…
為什麼呢?
一直保護我的阿響,昨晚的舉動…真的有點奇怪。

「…這真的有點奇怪…」我說,「不過,或者有甚麼內情吧?現在我沒事就好,其他事情我再問她。」

「阿紫,」嘉嘉有點嚴肅的對我說,「妳明白嗎?如果不是我們,妳昨晚就這樣失去處子之身了。而且是被迷暈的,那可是強姦啊。如果阿響是知道的,是她默許的…唉,妳到底知不知道事情可以有多嚴重?」

「嘉嘉…我…」我說,「我…不想懷疑她。即使我其實很害怕…我也不想懷疑阿響啊。」

「…是嗎。」嘉嘉有點無奈的說,「我也不想懷疑她。希望只是我想多了吧。」

「嘉嘉,真的很謝謝妳和小魚昨晚救了我…不然的話…我…」我低著頭,「總之,謝謝妳們了。還有妳哥。」

我想起阿和溫柔的笑容。

「沒事啦。那妳也別把這些事放在心上。」嘉嘉擺擺手。

「那…妳先回去吧,我自己等車就可以了。」我說,看著不遠處的巴士候車隊伍。

「好吧。那我們晚點再見。」嘉嘉說,「拜拜。」

「拜拜。」我向她揮揮手。

巴士很快就到站了,我緩緩走上巴士上層的最後一排。
坐下來以後,明明巴士的冷氣不算很強,我卻不住的在簇簇發抖。

本來,我…已經被強姦了。

聽嘉嘉說了,我才知道昨晚的事情,有多可怕。
我無法想像,這會是我最信賴的朋友安排的。
阿晨的手指滑過我身體的觸感彷彿還殘留著,讓我感到毛骨悚然。
是我太沒有危機意識,才會毫無防範的喝下別人給我準備的飲料。
我現在還可以好端端的在這裡,只是因為我幸運。

終於意識到自己曾經身處怎樣的危險之中,遲來的恐懼感竄遍我全身。
我坐在巴士上層的最角落裡,簇簇發抖著。

空空如也的巴士車廂裡,我瑟縮在一角,靜靜的哭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