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K妹育成日記》: 二十八。
星期一。班房裡。
「妳看起來好倦啊。」阿禮向我說。
這是我們上次去冒險樂園之後第一次見面，我卻一臉睏倦。
「沒辦法…朋友失戀了。」我說，這幾晚我都在陪嘉嘉。
「就是上次妳說有急事吧。」阿禮說，「還好嗎？」
「算是好多了…唉…」我說，想起嘉嘉那天晚上落魄的樣子。現在總算是慢慢平靜了下來。
「是嗎？」阿禮說，「妳真是會為朋友呢。妳也很辛苦吧。」
「還好吧…」我伏在桌子上，「不說這個了，說起就頭痛。」
「喔，」阿禮漫應著，「十二月了哩。時間過得真快啊。」
「嗯…這個月會很忙吧。」我微微頷首說，十二月有班際比賽，又有考試。
然後…月底就是一連串的浪漫節日。
「妳聖誕假期有甚麼預定嗎？」阿禮問我。
「還沒有啊。不過總不會是溫習會考吧。」我說，心噗通噗通的跳著。
他會向我邀約，聖誕節出去約會嗎？
「是啊，我也還沒有預定呢。」阿禮說著，沒有再說甚麼。
「哦，這樣子啊。」我漫應著，掠過一絲失落。
「妳覺得，收到甚麼樣的聖誕禮物會讓妳快樂啊？」阿禮卻問，又讓我心裡掀起波濤。
喜歡的人的表白啊。就是你啊。
笨蛋。你是不是明知故問的呀。
不過我還是沒有說出口。
「喜歡的人送的話，收到甚麼也會很快樂吧。」我說，想像著收到阿禮送的禮物，我會有多快樂。
「但我連她是不是喜歡我也不知道啊…」阿禮苦惱的說，這可能是我第一次見到他皺眉的樣子。
裝甚麼啊裝，明明就說過我很好懂。
他一定早就知道我的心意，只是在試探我。
那我也不要太著跡，跟著他的步伐就好了吧。
畢竟嘉嘉的事還讓我歷歷在目，我實在不敢太進取。
「那既然如此，在聖誕當天表白不就好了？這應該是最棒的聖誕禮物吧。」我裝作若無其事的說。
真狡猾，甚麼事也從我口中問來，就不會自己動動腦，想一點驚喜嗎。
這小子。
「可能是吧。」阿禮沉思著，「讓我再想想看。」
我繼續伏在桌子上，把頭埋在兩臂間。
時值小息，還有大約五分鐘自由時間吧。課室裡還是很吵。
課室另一邊的交談聲無可避免的傳入我耳中。
「芷寧，聽說妳男朋友正為了妳的聖誕禮物辛苦做兼職掙錢耶…好羨慕啊！」
「這三個月來，他好像從不間斷的送妳禮物耶。」
「還好啦。」莫芷寧說著，卻聽到出聲線裡的沾沾自喜。
「那妳們聖誕節會去哪啦？」
「還不肯定耶～不過他好似想請我去旅行呢。」莫芷寧造作的說。
啊啊，要數學校裡我最討厭的人，一定是她。
真替那痴心一片的男朋友可憐，他只是莫芷寧拿來炫耀自己的工具。
到他失去利用價值時，莫芷寧大概想也不想，就會把他甩掉吧。
「啊月琪，妳來了啊。」莫芷寧其中一個女生朋友突然說，我驀地抬起頭來。
鄰班的郭月琪正站在我們課室門旁邊，探頭看進來。
我看著她白得彷彿在發光的肌膚，突然發現自己以前對她的嫉妒，已經退減了不少。
她的膚色確實很白皙，聲音也很好聽。
但其實，她的五官很普通嘛。
如果她不是長得白，我肯定她會是個醜女。
我看著她，我有自信，現在的我不比她差啊。
月琪跟我們班裡一個女生離開了課室，我默默看著她的背影。
那瞬間，卻瞥見身旁的阿禮，原來也跟我看著同一方向。
阿禮，他也正看著月琪的背影。
十二月的時間過得很快，畢竟只有頭十五日要上課，剩下的日子都是假期。
放假之前的考試我很理所當然的考得很爛，是我唸了那麼多年書，第一次見到自己成績表上的平均分，用紅色字體顯示著。
那麼多年的平均分都是八十五至九十五之間，這是我第一次拿不合格的平均分。
可是我看著這張滿是紅字的成績表，沒有甚麼大感覺。
只覺得這張薄薄的A4紙居然就可以評價一個人，真是無稽啊。
大概憑我這不斷倒退著的成績，我是不可能考進大學了吧。
說起大學，自上個月底開始，姐姐愈來愈少回家了。
聽說最近大學很忙，又要交功課又要趕論文，還有考試。
所以姐姐最近都在學校那邊住，一個星期可能才回來一天。
或者是學校太忙的關係吧。這幾次見面，姐姐的臉色都很蒼白。
她好像也已經停掉了拍攝的工作。
雖然姐姐還是一樣的美，現在的我看到她，也再沒有從前般嫉妒了。
姐姐看見我的改變，也好像很欣慰的樣子。
「妹子～～～」聖誕假期的第一天，我獨個兒無無聊聊的在房間裡發呆時，聽到姐姐在門外叫我。
「喲，妳回來了啊。」我拉開房門，姐姐正笑意盈盈的看著我。
呵呵，終於來了呢。
我等了好久的這一天。終於來了。
「最近我很少回家耶，都沒怎麼跟妳聊天。」姐姐說，邊逕自坐到我的床上去。「來跟姐姐聊聊嘛。」
「…也好。」我關上房門，「好像也真的很久沒聊。」
「對對，妳最近變得自信了很多哦。出去玩的時間也多了很多吧。」姐姐抱住我的小熊抱枕說。
「…以前我像顆霉菌，真糟糕啊。」我說，想起以前還是只會穿黑色衣服和牛仔褲的日子。
「沒有的事，我一向覺得我妹子是最可愛的。」姐姐說，一臉誠懇的。
我姐姐還真是個完美的女人哪。
樣子好，身材好，頭腦好，性格也好。
世上真有這麼疼妹妹的姐姐啊。
「妳知道的吧，我以前真的很嫉妒妳哦。」我緩緩的說，「卻又很喜歡妳。矛盾得很辛苦。」
「…」姐姐沒有作聲，只是靜靜的等我說下去。
她大概早就料到我會跟她說這些事情吧。
只是一直在等我開口。
「不過啊，現在已經不會了。所以才可以這樣說出來啊，因為我己經跨越了呢。」我說，心裡真的沒有一點負擔，真的。
「紫衣…」姐姐垂下眼睛，「妳會恨我嗎？」
「嗯…」我歪著頭，「的確有段時間不想見到妳，只想避開妳，誰叫妳長得太漂亮啊。不過，從來都沒有恨妳啦。」我看著她一臉落寞的神情，「又不是妳決定我們誰醜誰漂亮的。」
「我以前一直想要把妳變美，妳也不領情…」姐姐委屈的說。
「妳是我痛苦的根源，妳說甚麼當然我也聽不入耳呀。」我說，「不過都是以前啦，以前！妳可不要太在意哦。」
「那現在，妳還會想避開我嗎…？」姐姐用小貓的眼神問我，「因為，總是我主動找妳玩，妳都不會找我…」
「天啊妳怎麼還像個小孩啊，我才是妹妹好不好。」我沒好氣的笑著，「那我只說一次哦，妳聽好了。」
「嗯嗯，我在聽。」姐姐像頭小狗般一臉乖巧的點著頭。她到底是人類還是小動物啊。
「那是因為我覺得難為情，畢竟我躲了妳那麼多年，突然對妳很熱情啊叫妳姐姐啊甚麼的，太奇怪了吧。所以我才不找妳呀。我都在等妳找我。」我說，「我這不是在跟妳躺開心扉在聊嘛？我可是很喜歡妳這個漂亮又聰明的笨蛋姐姐啊。」
「妹子～～～」姐姐突然張開雙手，給我一個大大的擁抱。「姐姐最喜歡妳了。」
「哎喲走開啦。」我笑著推推她，「好肉麻啊。」
「我還一直以為妳討厭我，所以有時都不敢找妳呢…」姐姐說。
「兩姊妹還有這麼多誤會，好蠢哦。」我說，「那以後我們多點一起去逛街買化妝品吧。」
「好好好～」姐姐說著，她大概如釋重負了吧。
自從變漂亮以來，我不是沒有想像過，跟姐姐終於冰釋會是怎樣的情景。
只是一直沒機會，也沒特別想要開口。
因為是家人，突然的深度談話反而更加顯得突兀，讓我更加不知所措。
因為是家人，反而更難主動開口呢，果然對住愈親的人，愈難低下頭啊。
所以我就一直等著，一個自然而然的機會。
突如其來的一個下午，一直隔開著我們兩姊妹的圍牆，終於消失了。
以前的我，是多麼多麼的執拗啊。
姐姐一直都沒有變，一直如初。她一直都在等我。只是我偏執的嫉妒她，疏遠她。
真是太笨了呢。
「姐妳怎麼最近臉色都很蒼白的樣子啊？」我看著素顏的姐姐，雖然輪廓還是很精緻，卻沒了從前的白裡透紅。
「功課很忙啊，唉我真羨慕妳的校園生活啊～」姐姐說著，邊嘆了口氣。
「沒有啦，我也快會考了耶。」我說，邊窺看著她的眼神。「雖然一定不會考得很好啦。」
「為什麼啊？」姐姐說，「妳功課不是一向也很好嗎？」
「…反正媽媽一定早跟妳說了嘛，裝甚麼驚訝嘛。」我說，姐姐吐吐舌頭。
「那我給妳看看哦。我沒跟媽說的。」我拉開抽屜，把那張滿是紅色字的成績表遞向她。
「哇啊…」姐姐讀著成績表，「只剩下中英文和文學合格啊…」
「嗯嗯。最近都沒溫習啦。」我說，「也被媽唸了好幾遍…」
「我也不懂說耶…」姐姐皺著眉頭，「妳要玩是不要緊的，不過至少要保持基本的成績呢…」
「可能是吧。」我擺擺手，「我也不喜歡跟媽吵架。我知道她很疼我的啦。」
「妳這成績，連我都有點擔心了呢…」姐姐說。
「好了啦，我會稍微溫習一下啦。不會完全放棄啦。」我說。其實已經完全不想唸書了啊。
因為讀書，從來就沒有給過我現在有的快樂。
「好吧…」姐姐放下成績表，「如果有難題，可以問我哦。理科和數學科除外啦。」
「好了啦。」我把成績表放回抽屜裡，「我跟妳說哦，最近我喜歡了一個男生…」
初冬的午後，有點凌亂的房間裡，充斥著兩個女孩談心事的笑鬧聲。
那是一個很輕鬆很快樂的午後。
是我和姐姐和好如初以後，第一個共同渡過的下午。
那時候的我，大概沒有想過未來的發展將會是如此失控。
我以為會一直的好下去，我會和阿響她們一直友好，背後有溫馨的家庭做避風塘。
人生就是如此呢。
當你今天回首以前，你大概也會覺得，啊事情居然會發展成這樣，自己竟然變成了現在的樣子呢。
即使是我，想起以前霉菌的自己，竟然變成了今天的我，也覺得很不可思議呢。
每天都有著微小的改變。
每天每天的小改變，慢慢下來，整個故事就不一樣了呢。
我的故事，大概也從這裡開始，慢慢改變了方向。
就像遇上暴風雨的船舶，在大海中轉了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