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二時十五分,機場出境處閘口。

「為什麼還未見榮哥,他是否難產死了?」泥明跺腳長嘆:「榮哥有立遺囑嗎?遺囑上有我的名字嗎?我是否分得一批漏口樂奸人薄荷糖?」

吳英俊也皺皺眉了,他頻頻看錶,頻頻四處張望:

「榮哥會不會提早入了閘?」

泥明雙手抱頭,悲慟地說:





「榮哥居然分給我一粒漏口樂奸人糖,為什麼?為什麼他對我那麼好?」

漏口樂也覺惋惜,他愁緒萬千地說:

「我我們居居然見不到榮榮哥的最後一面了!」

韓彬的瞳孔霍地擴張了,他燦爛地笑了起來:

「榮哥來了,大家快迴避。」





大家躡手躡腳地躲到一條巨大圓柱後面,靜觀着榮哥的動靜。只見他攜着一個手提袋,低頭碎步而行,像沉思着什麼似的,在禁區閘口前,他沒有立刻步進,反而停下了腳步,緩緩轉頭,誰都看得出他的神情中有無限留戀。

大家看得心酸。

榮哥在閘口處呆立了一陣,咬了咬牙,似乎強逼自己莫再依戀了,然後轉過身,就要踏進禁區內。

「兄弟,上!」

泥明好像領眾弟兄「劈友」般衝前去。





「榮哥,請留步!」吳英俊在榮哥背後揚聲呼喊。

榮哥全身陡地一震,躊躊躇躇地立定了,一時間根本不敢肯定自己是否聽錯了。
隔了數秒,才轉過身來,居然真的看到了這群熟悉的朋友,心內激動着,卻不笑反怒,嚴峻地瞅着這班「細路仔」。

「喂,叫過你們不要來的。」

泥明嘻嘻笑:

「我們恰巧路過罷了。」

榮哥揚起一道眉:

「現在應是上課時間,你們怎樣走得出來?」





漏口樂神氣地說:

「我我們們做做了逃逃學威威龍哩!」

泥明感動地說:

「榮哥,我們歷盡萬水千山遠道而來,你一定要感動得哭出來呀!否則忘對得住我們五個兄弟?」

榮哥微笑着說:

「我不會哭的。」

泥明嘆嘆氣說:

「我以為會見到榮哥你哭,我才來的,今晚還要哄老媽子寫告假信,嗚嗚嗚,好冤枉呀……」





吳英俊瞄了泥明一眼,開始有點新領導人的氣派了,他提醒着說:

「泥明,對榮哥說話尊重一點。」

榮哥的神情有點尷尬,揮揮手,他忍不住對吳英俊說:

「以後不必叫我做榮哥,還是叫回阿榮。」

吳英俊也忍不住阻止榮哥說下去:

「不,都是一句,我叫定你榮哥了。」

漏口樂點點頭,完全贊同吳英俊的話:





「我我也習慣慣了,改改不了口!」

泥明一本正經地說:

「場面十分感人,大家哭吧!」

榮哥摸摸泥明的「死人頭」,大家就笑了,大家都盡量希望講些笑話,開開心心道別,不然,幾個大男孩,豈可像女孩子般擁着哭?

榮哥看看手錶,和大家說:

「我真的要入閘了。」

吳英俊很苦澀地說:

「你要——凱旋歸來。」





榮哥點點頭。

吳英俊吸一口氣,抑壓着情緒,說些打圓場的話:

「早點回香港,我們在球場上再較量。」

榮哥莞爾笑了。

「你不會接到我的猛虎射球的。」

吳英俊堅定地搖首,下定決心:

「總之你回來時,你會知道味道。」

榮哥的眼神有點落寞,他流露了一點心跡:

「如果現在有個足球,我可以即席和你來一球比試。」

眾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吳英俊身上。

吳英俊憂愁地笑了,他略略低頭,再度起頭才說:

「可惜現在沒有足球,是不是?」

「只好回來再比試了。」榮哥的語氣不是不失望的,他再看看錶,「要走了。真的。」

吳英俊吸一口氣:

「好了,榮哥,再見。」

榮哥望着面前五人,過了半晌,才開腔:

「再見。」

大家不捨,也得說:

「再見。」

泥明卻死抓着榮哥的衫袖不放。

榮哥苦笑問:

「又怎樣了。」

泥明問清楚榮哥:

「你到底何時回來?」

「兩三年吧。」

泥明搖搖頭。

榮哥有點難堪:

「三年後的七月回來。」

「哦!」泥明心算了三秒,便睜大了雙眼,「嘩!豈不是要等一千零三十五日!」

榮哥無言以對。

泥明還是不解地問:

「為什麼要走呢?」

榮哥也無言。

吳英俊和韓彬對望了一眼,會意點頭,兩人合力拉開了泥明,安慰他說:

「榮哥會回來的,而且,他答應過,如果時間容許,每逢假期都會回香港。」

泥明更不解了:

「飛來飛去這麼麻煩,為什麼走呢?」

這個問題問得很對,卻無人懂得回答,又是一陣沉默無言。是啊!這麼麻煩,為何要走?

榮哥對泥明說:

「我們是朋友,是嗎?」

泥明一愕,足足過了半分鐘,才肯定地點點頭。

「現在我決定去外國留學,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你會支持我嗎?」

泥明的眼圈有點紅,而他還是首肯了。

榮哥笑着說句調皮話,聲音卻略帶沙啞:

「不會支持我不住吧?」

泥明搖搖頭。

榮哥咬咬牙關:

「我現在要入閘了。」

泥明點點頭,淚光在眼眶內盪呀盪,卻又突然搖頭,然後稍稍垂低頭,望着地上,呶一呶嘴,伸出了手,跟榮哥說:

「我們握握手吧!」

榮哥雙眼很紅,也伸出手來,與泥明緊緊相握。

大家也伸出了手,逐一與榮哥相握。

吳英俊代表大家說:

「去吧!學成歸來!」

榮哥笑了一笑,重新提起手提袋,向各人揮揮手,他的眼神卻像搜索着什麼似的,然後毅然轉身走進禁區內,沒有再回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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