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時更新 - 記得追稿啊] 《弼街以南》: 茶客
人生是一場競賽。要是輸在起跑線上,你就倒楣一輩子了。
至少,這是旺角的法則。這裡的午飯時間總是人頭湧湧,左穿右插都是上班族。位於旺角和太子交界的始創中心尤其是「重災區」。不到十二點,這裡就一隊又一隊剛從附近辦公室下來等位「打工仔」,為了爭一飲茶之桌而頭焦額爛。
站崗的公關小姐尤如懲教處調來的一樣,以凌厲的眼神撃退一眾想要混水摸魚的茶客。每當有空桌的時候,她就會喊三次茶客手上的票的號碼。至於次序先是以先到先得的原則來斷定,之後再看空桌是大、中、小桌,和下一張票有多少茶客。
這樣安排有時難免出現混亂。但公關小姐總能不偏不倚地化解危機,其明察秋亳之英姿能平定風浪,堪稱再世包青天。
「細檯247!247,有無?247無啊嘛?248!」
一位中年身形頗胖的中年男子好不容易在擠到櫃檯前,沿途高興地呼喊著「呢度、呢度」和「終於等到啦」等,像凱旋回歸的將軍一樣揮著手上的票。
「拿拿淋啦!」
公關小姐顯然對這位阿叔的步速很不耐煩。
「喂!等陣!」老遠傳來把女聲,接著是穿著高跟鞋的跑步聲。
「喂,阿姐!247啊。」
「你唔好聽日先黎?!」
「去講個電話啫。」
「喂,咁即係點啊?!阿姐,你主持公道啊!」
中年男子無法承受由漂亮勝仗的高處被打下來,急得眼都紅了半個圈。
「我247啊,阿叔!無眼睇啊你?」
「夠啦!」
公關小姐大力拍案,本來不耐煩地等候、喋喋不休的茶客突然全部寂靜。候桌區內就只有公關小姐腰間的無線電傳來斷斷續續的聲音。
「247大晒啊?!要飲茶就唔好走左去啦!」
「係… 係囉!阿姐好野!」
正當中年漢要振臂高呼之際,公關小姐又大喝一聲。
「姐乜野姐?!我大你好多咩?入去啦死肥佬!」
待中年漢很委屈的走進了茶樓後,公關小姐的目光隨即落在「247」身上。
「阿姐… 啊,唔係。靚女,當我唔著。下張檯脆脆地俾我地先得唔得?」
「下張?要搭檯喎。」
好不容易才有位子飲茶,卻竟然是半張桌,「247」和她的三名同行友人─ 安娜、Suki和DD ─ 都覺得深深不忿。不過她們的怒氣很快就消散,因為與她們「搭檯」的那群人有好幾個西裝骨骨的男士。未幾,她們好像都忘了是跟別人分開兩張票來飲茶的,熱鬧地聊了起來,又替對方點菜。
「咁你地做邊行架?」
「公關啊。你地呢?」
「我地賣面膜架。」
「唔怪得你地一個二個都咁靚啦!」
「嘩!你把口『朗』過油架?」
「係啊嘛,搞到我地好難專心飲茶啊。」
「哈哈哈,唔好咁啦!好衰架你!」
大家都談得熱烘烘,唯獨剛才的「247」小姐一直沉默寡言。也難怪,大家都忙著跟安娜、Suki和DD談話,完全沒有理過她。安娜和Suki都是那種耍可愛的女生,明明都差不多三十,還要裝二十多這樣。不過男士們的眼光還是落在DD的身上,或在她胸上。故名思意,DD這個別名就是取自她那龐大的bra size。
「喂,你… 無野嗎?」
「247」身旁的男生突然對她說話。
「下?無啊!做咩咁問既?」
「我見你唔係好講野咁既。你叫咩名啊?」
「文敏。」
「敏敏?咁得意既個名。」
「No,我姓文名敏。叫我阿敏得啦。」
跟她的同事們不同,阿敏沒有DD的胸脯,也沒有像Suki和安娜那般會耍可愛。她嬌小的身材和甜美的笑容本可令一眾少男神魂顛倒,奈何她黝黑的皮膚比市面上的港女的平均膚色要黑,所以令人卻步。
「你呢?」
「我姓姚,叫正希。」
正希雖然個子不高,但五宮端正,做人中規中矩,是位正直男人。他不會像他的同事一樣如狼似虎地調戲女生。他一直專注地看著旁邊阿敏的一舉一動,禮貌地幫她添茶。但作為男人,他也不得不承認,偶然也有看過DD兩眼。
正希喝了口茶,繼道:「你平時都系度飲茶架?無見過你既?」
「哈,一日咁多人飲茶,多我一個唔多,都唔係好出奇啫。」
正希夾了一隻蝦餃,小聲道:「你咁靚,見過我實記得既。」
阿敏甜笑了一會,說:「口花花。」
同事們還在眼眉來眼去地打情罵俏,男士們的視線還在DD的DD上徘徊。正希和阿敏沒理他們,這邊一條腸粉、那邊一籠燒賣的,很快就吃到撐著肚子。
「喂,你都幾大胃口架喎。」正希咬著口中的韭菜餃,說道。
「係啊!我細細個就係咁,食極都唔肥。」
「係囉,直程就好似非洲返黎咁。哈哈!」
阿敏沒有答話。這時,正希留意阿敏的膚色,感覺到自己說錯了話,於是立即轉個話題。
「我想講,太子個邊開左間甜品店,好正架。我地班同事今晚放工去試,睇下你… 同你d friend有無興趣之嘛?」
「哈哈,我… 我唔啦。」
「唔鍾意食甜野?」
阿敏搖了搖頭。
「咁… 點解?如果你唔介意我問的話。」
「要我講都得。不過你應承唔好同人講,同埋之後唔淮問點解。」
正希皺了皺眉頭,隨便地說了聲「嗯」。
阿敏靠在正希耳朵旁邊,柔柔地說道:
「我有個好怪既習慣,全香港去到最北都唔會過弼街呢頭。」
正希猛地彈開,給了阿敏一個奇怪的眼色。
「咁既藉口你都諗得出?」
「拿,你話過唔問點解架!」
阿敏拍著手笑道。說著,阿敏看著正希,剛好正希也在看著她。
「點啊?望咩啊望?」
「無野啊。咁啦,你唔去得咁遠,我下次搵到間呢頭既甜品店就搵你啦,好無?」
「好啊。」
阿敏主動拿出電話抄下正希的號碼。
「call緊你啦。喂,記住,弼街以南啊!」
「得啦!」
正希剛收到阿敏的號碼,她的同事就嚷著要走,說再遲就會給扣工資。於是他們匆匆地說了再見,心裡忐忑地期待著弼街以南的約定。